第70章 第 70 章

70.

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被泼茶带来的羞辱比当众打他耳光更甚。

茶水从脸上泼下来,淋入他的衣领,他懒得去擦,直直地看着方玲玉,瞪大了血红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噔响,他说:“这是你选的,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方玲玉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对她来说打人也好、骂人也好,都是有失体面的事情。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跟丈夫理论,但看到他咄咄逼人,尤其是出言不逊侮辱苏晚的时候,方玲玉怎么也忍不住了。

她放下瓷杯,抽了口气,看向苏远复,尽力保持镇定,轻声说:“苏远复,请你回去。”

“我来这里,是为了接你一起回去,”苏远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晚,“你看看你教出的女儿,一个苏锦,一个她,都是什么德性?”

苏晚还想回怼,舅妈徐茜拉着她,跟她比“嘘”,不让她开口说话。

苏晚忍了忍,看方玲玉的反应,眉头紧锁。

方玲玉胸口剧烈地起伏,眼里含着泪,摇了摇头,缓缓说:“不管是孩子们的事,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我都跟你争论过,苏远复,我累了,我一点也不想跟你争辩了,你觉得你对,你觉得你吃了苦,行,我都承认可以吗?但你能不能接受一点,那就是我已经不想跟你过了,我厌倦了和你在一起,我对我们的未来并不看好,我已经在找律师做离婚咨询了,从今天开始,有什么问题,我们留到法庭上说,好吗?”

苏远复:“…………”

苏星珩:“……”

父子两人一个比一个震动,苏远复愣了一瞬,难以置信说:“离婚?你说要跟我离婚?”

方玲玉深深地抽了口气,眼里蓄着泪,望着他说:“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更坚定地认为,我们势必要走到这一步。”

苏远复指着方玲玉的鼻子说:“你一个女O,你凭什么跟我离婚?离了我,你到底算什么?!”

他离得近,方玲玉有些害怕,嘴唇动了动,眼泪滑到了唇上,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倒不是懦弱,而是她彻底看清了。

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之前为了苏锦的事情吵,为了投资的事情吵,为了谢苏两家的亲事吵,吵完事情还是老样子,苏远复根本不尊重她的意见,她精疲力竭,万念俱灰。

她不想再和苏远复有任何瓜葛了,这段时间她带着苏晚单独过,不也过得挺好的吗?

苏远复开始发脾气,他捡起茶几上的、橱柜上的东西通通往地上摔,一边摔一边骂:

“你居然想跟我离婚?离婚?!”

“方玲玉,你跟我在一起到底吃了什么亏?!”

“我就娶了你一个,从来没有乱搞,在外面从来不碰别的女人!你也就生了两个孩子,我堂兄嫂生了六个,我大哥两位妻子生了十个,你比她们苦吗?你每天睡懒觉,花钱请人伺候,你到底苦在哪里?你凭什么跟我说离婚?!”

方玲玉不想再起争执,想着他砸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随他去吧,可接下来苏远复的话越来越口无遮拦,苏星珩想上去拦他,结果被他拿花瓶砸中脑袋,血流了出来。

徐茜吓得连忙去拉苏星珩,找来纱布给他按着伤口止血,方玲玉拿手机报警,苏晚站在她身边,用那种嫉恶如仇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有谢凝一个局外人,乐呵呵地拿着手机录像。

苏远复言语粗俗超出了所有人想象,他骂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惯着你,让你一个接一个地生,撕烂你的逼,□□你,让你痴心妄想!离婚?离你妈呢!”

“蹬蹬”木地板被撞响,方颂之怒叱一声,怒发冲冠,快步冲了上去,狼一样地将苏远复扑倒在地上,握紧拳头照着他的脸,一拳接着一拳如雨点一般猛地砸下来!

“去你妈!去死!”方颂之坐在苏远复身上,两只手握拳,左右开弓,一拳接着一拳地往死里砸,看得人心惊胆战。

没有人去拦方颂之,他年轻力壮,对付和他一样身材高大的苏远复,竟半点也不吃亏,很快就揍得苏远复毫无还手之力。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方玲玉捂着嘴,看着男人抱着头在地上痛苦呻/吟,她起初感觉很害怕,但很快那阵不安和惶恐消失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七,八……十九,二十……”

方颂之每揍出一拳,方玲玉就在心里数一个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挨揍的男人,一字不发。

“够了,老公,别打了,”徐茜终于看不下去了,劝阻道,“姐夫昏过去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地上的男人完全昏死过去,脸上全是血渍,已经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方颂之揍了最后一拳,站起身,泄愤似得又踹了他一脚,跟旁边的苏星珩说:“一会你带他去医院,医疗费我出,不管什么赔偿我都会付,如果你爸爸请不起律师,我也可以帮他请一个,但如果他再侮辱我姐,我下次出手直接将他打成残废,你明白吗?”

苏星珩被砸破了头,还有点晕乎乎的,他坐在地上,听着方颂之的话,点了下头。

七点半左右,苏星珩带着昏迷的苏远复离开了。

八点,方颂之和徐茜也走了,临走时徐茜格外叮嘱了苏晚,让她千万别惹事。

客厅里一片狼藉,方玲玉让佣人们改天再收拾,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心情无比轻松。即便是手术之后,医生告诉她一切顺利,她当时都没有这么轻松。

她无数次想过和苏远复离婚,但她从来没有勇气去说。

而今天晚上就这么果断地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舒服了。

她将这归因于年轻人给她带来的勇气,是谢凝和苏晚让她做出了决定。

弟弟颂之将她打算离婚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当晚父亲就打电话过来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父亲并未阻挠她的决定,还给她介绍了专业律师,承诺将会不惜一切代价给予她援助。

12月的最后一天,也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夜里天空很晴很蓝,在城市的边缘能清楚地看到猎户座的星云,风不算太冷,能将人吹得清醒。

三楼天台上,谢凝守着篝火,怀里拥着半醉的苏晚。

风不大,吹得火焰一阵轻微地发颤。

苏晚仰头看着谢凝,伸手摸她的脸,轻轻说:“谢凝,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谢凝往火堆里加了块柴,搅起火星飞入空中,她眸中映着漂亮的火光,温柔说道:“所有相遇都是重逢,我们肯定是见过的。”

“我就觉得,”苏晚冰凉的手掌在谢凝脸颊上摸来摸去,她认真地看着谢凝,连呼吸都慢了下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眼熟,但我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可能是上辈子见过。”

谢凝垂下眼睑,听到苏晚提起“上辈子”,她就开始心慌意乱。

而苏晚的憧憬更令她无措,她默了半响,才说:“寒假,你有想去哪玩吗?”

苏晚有些醉意,大人们走了后,方玲玉说她想一个人待着,于是她和谢凝抱着柴火爬到顶楼,在楼上烤着火、看看星星,喝着热酒。

酒是从酒柜里拿的,谢凝给她挑了一瓶度数不高的百利甜酒,倒在壶里在火焰上热一下,喝一口全是牛奶的香甜,酒劲上来,整个人都暖和了。

她以前没喝过酒,但是跟谢凝在一起,她就想喝一点试试。

谢凝今天为了她,拿茶泼了她父亲,这一点她一直记在心里,不知该拿什么回报她。

谢凝问她问题,她怔了一会说:“寒假……这么快到了吗?”

“嗯,”谢凝说,“你想不想跟我出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