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的声音灵巧的转了几个度,带着乐队标志的慵懒与顽劣释放出一种跃动感。
十几个不同的音阶敲在魏轻语的心腔,每一个音符都写着少女心中那不明缘由的悸动。
像是不明面前的人究竟在开什么玩笑的疑惑。
又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心底的某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的紧张。
魏轻语握着面前的玻璃杯,挂在杯壁上的水凝沾在她掌心的肌肤上。
那冰凉的感觉从掌心穿进她的大脑,突突的带给她一下又一下的刺激。
“你在说什么?”魏轻语强装淡定的看着季潇,反问道。
季潇看着魏轻语脸上过分平静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表达好像有些太过模糊。
她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想问问你,你喜欢我的信息素味道吗?我听你刚才说,好像级别越高的信息素,侵略性越强。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会不会觉得我的信息素太具有侵略性,然后会不喜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魏轻语看着季潇,语气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当魏轻语听到季潇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那种紧张感瞬间就消散掉了。
那青绿色的眼瞳重新回归平静不见一丝涟漪,就连那紧紧握着杯子的手也放开了。
只剩下心口那还没有平息的跳动,证明着她曾经因为这个少女的一句乌龙话紧张到手臂僵直。
季潇垂着视线,看着面前的蒸汽,道:“因为我闻过刘美娜跟我爸爸的信息素,都是侵略性强,但是一点都不好闻,我害怕我的信息素别人闻起来也很难闻。”
“而且只有你闻过我信息素……我才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的味道……”
季潇说着就看向了魏轻语,将嘴边还剩下的半句咽了下去: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想要剜掉释放出这味道的腺体。
雾气在两人之间缭绕,魏轻语平静的同季潇对视,清楚的看到了那金橘色的眼瞳中写着的忐忑。
少女向来凉薄的心被莫名的戳到了某个柔软的地方。
魏轻语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轻声道:“没有,你的信息素很好闻。”
季潇闻言有一种骤然释怀的感觉,“真的吗?”
一瞬间,忐忑从少女的眼睛里骤然消失,换成了欣喜。
这家伙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全写在了脸上,来得快也去的快。
魏轻语看着不由得在心里跟着她一起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掺了酒精的饮品,抑或是心中本来就有这样恶劣的小心思。
魏轻语微微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季潇,那青绿色的眼瞳闪过一丝微醺的迷离与坏心。
少女薄唇轻启,又主动的帮季潇补充形容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世界各地采下的最饱满多汁的桃子,精心酿制而成的白兰地。”
那声音轻轻的,拂过季潇的耳边却带起了大片的涟漪。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酒精虽然凌冽,却带着桃子的香甜。就算是被紧紧包裹住,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少女的声音还在继续。
穿过面前的雾气,季潇看见魏轻语正端坐桌前,骨骼分明的手指拈着吸管,一圈一圈的搅动着里面微微融化的冰块。
那清脆的冰块声混合着她被热气熏暖的声音,潺潺的流入季潇的心中。
像是有一只透明的钩子,若有若无的在撩拨着她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一下,又一下。
在她的心底撩起一阵说不清楚的痒,又放了一把看不见的火。
可是当季潇再看过去,魏轻语依旧身形笔挺的端坐在她的对面。
那松散挽在脑后的长发垂下几缕鬓边,修饰着那精致的小脸。
少女的眼角眉梢都写着平静,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认真的形容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季潇由不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觉得一定是自己这个成年人想多了。
于是她拿起了筷子,往自己的嘴里忙塞了一大口肉,企图以辣压制。
只是这以暴制暴的成果还没有显现出来,下一秒季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一颗麻椒蓄谋已久,潜伏在肉卷之中被季潇猝不及防的给咬碎了。
瞬间麻痹苦涩的感觉就弥漫在了季潇满是辣气的口腔,哪怕是即使吐了出来那味道也没能消减半分。
坐在对面的魏轻语看着季潇这个反应,忙问道:“你怎么了?”
季潇一口喝掉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饮料,大着舌头的回答道:“麻giao。”
魏轻语见状立刻拿过了两人放在一起的杯子,给季潇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下一秒,少女的眼睛里就闪过了一丝错愕。
当时情况危急,魏轻语来不及辨认这两个一样的玻璃杯究竟哪个是哪个。
直到她放下水壶看到桌上另一只干燥的玻璃杯时才发现,那个现在在季潇手中的杯子是自己刚才等上菜时用过的。
“等……”魏轻语刚想要提醒季潇,却看着她将杯子放到嘴边。
玻璃反射着两人头顶的灯光,在魏轻语的视线里投下一抹暧昧的光亮。
少女那殷红的唇瓣噙着杯壁,随着那喉咙有规矩的律动,被旁人曾经吻过的水浸湿。
魏轻语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来自那自己心腔处传来的失衡的跳动。
跟方才被面前这个少女的乌龙话挑起的紧张感一模一样。
“啊——”一杯水饮尽,季潇口中的苦涩麻痹得以缓解。
她捧着手里救命的玻璃杯,心中满足的对魏轻语道:“谢谢。”
“……不客气。”魏轻语强压着自己心底的悸动,假装淡定的回答道。
萦绕在店里的爵士乐逐渐被推向了结尾处的高潮,窗外初雪也渐渐变小收尾。
灯光莹莹,那只玻璃杯被季潇又重新放回了那只从未使用过的玻璃杯旁。
只是在它身上多了一个只有它跟魏轻语才知道的暧昧秘密。
.
夜幕降临,窗户将房间里暖白的灯光投映在室外覆着一层白雪的地上。
白兰叼着一颗棉花糖坐在展示柜里属于他的座椅上,静静的注视着他的领域。
厕所里传来了一阵冲水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的气氛。
季潇扶着墙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她才知道魏轻语方才在火锅店说的不是假的,原主这个身体是真的受不得辣。
沸腾的辣比那天在房一鸣家吃过的辣还要激烈,从午后就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胃里翻滚,从五点到八点季潇已经被折腾的上了三趟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这最后一次用尽了全身储存的能量,脱力的感觉从季潇的四肢传来。
她扶墙走在回床上的路上,只觉得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终于季潇走到了自己的床上,将自己的甩回了床上窝着。
胃部的抽疼还在持续,季潇将一只手抵在胃上,另一只手则从身下摸出了手机。
点开好友列表,季潇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发道:【帮我找点治疗拉肚子的药送来。】
只间隔了一秒,隔壁的房间里就响起了一阵震动。
季潇没有别的人可以求救,只能向魏轻语寻找帮助。
魏轻语看着季潇发来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季潇看着魏轻语这比自己还熟悉自己身体的话,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对啊,我果然还是吃不了辣。】
【魏轻语:你等着,我下楼去拿药,马上就来找你。】
消息刚发过来没有一秒,季潇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关门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走廊中少女由近及远的轻巧又迅速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季潇重新打开聊天框,对魏轻语叮嘱道:【要是吴姨发现了,千万不要说是我。】
不然自己免不了一阵来自吴姨友好絮叨,跟家庭医生大惊小怪的身体检查。
魏轻语看着就站在不远处客厅的吴姨,轻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回道:【我知道。】
看到魏轻语着句话,季潇莫名的觉得心安。
握着手机的手直直的甩回了床上,被蜷缩在一起的胃痛也似乎稍稍的好了那么一点。
没有了方才还会响起的震动声音,房间里变得安静的不得了。
季潇望着干净洁白的屋顶,突然莫名的觉得眼前的灯光格外生冷。
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但那没有边际的孤独感却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朝她笼罩而来。
方才就一直萦绕在身上的心悸感被放大,顺着她的血液来到她的大脑,将她的清醒搅得混沌。
少女心中那头久久囚禁着的野兽被锁链困着蜷缩在一起,在那阴森的洞窟中发出低迷的呜咽。
寂静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乌云密布下的寂静,令人感到发慌。
季潇已经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别的原因,孤独感跟那无处释放的空荡占有欲在她的周身流窜。
少女就像个被人抛弃的无助的婴孩,回忆着在母亲身体中的样子,慢慢的将自己蜷缩在了一起。
“当当。”
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响起,魏轻语的声音也随之在门外传来。
“季潇,我来给你送药了。”
少女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却隔着门在季潇焦灼的心中发了一把火。
那微乎及微的薄荷味道从门缝中飘了进来,她近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别进来!”
“咔哒。”
魏轻语见房间里久久没人回应,担心季潇会出生什么事情,扶住门把手就要开门进来。
季潇也强压住内心的□□,说罢就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想要跑过去赶忙将门反锁。
“吱呀——”
银色的门把与季潇的手指擦肩而过。
季潇来晚了一步,房间的门被魏轻语从外面猛的推了开来。
安静的走廊中穿过一阵冷冷的夜风,“砰”的一声刚刚被打开的门骤然就被关了回去。
近乎下一秒,那名刚刚出现在门口的少女就被一个猛劲抵在了重新关上的门上。
疼痛瞬间从她的肩膀蔓延到后背,那身侧皙白的手腕上不断传来野蛮的束缚感。
“季潇你果然……”
这种痛感让魏轻语那相隔甚远的记忆又重新降临,以为季潇原形毕露的她绝望的看着将自己推在上门的人。
只是这句带着颤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女那向来淡定从容的青绿色眼瞳就无法克制的猛然一颤。
铺天盖地的桃子白兰地味道从魏轻语的视线上方涌来。
少女披散的长发垂在她的视线里,一双金橘色的眸子燃着无法熄灭的火焰从中间杀了出来。
季潇的易感期在她的身体最脆弱的时候,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