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不一样的情绪。
季潇的脸上写满了乔倪会喊自己名字的诧异。
房一鸣则是惊讶。
而面无表情的魏轻语心里则不由得对这个喊着季潇名字的芒果味Oga的到来产生了许多抵触。
亓琪不同于四人,神情不明的直接问道:“你怎来了?”
乔倪倒是丝毫没有怯场,在四人八目的注视下站到亓琪跟季潇中间,反问道:“我不能来吗?”
她举了举手里的透明塑料袋,扭头对身旁的季潇道:“我听说季潇学姐受伤了,所以特地来看看学姐。”
风轻轻拂过河道,魏轻语好像又闻到了那个令她感到胸闷的芒果味道。
她沉默的看着视线里多出来的这个小豆子,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季潇有几分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姑娘还能这么贴心。
她接过乔倪递来的药,道:“就是划伤,没什么大事。”
乔倪闻言脸上露出满满的笑意,杏圆的眼睛弯弯的,像两颗可爱的腰果。
她指了指季潇手里的药袋子,道:“这里面都是我刚给学姐买的药,听说效果特别好,对伤口恢复也有效。”
季潇看着袋子里的药,边走边说道:“谢谢你啊,难得你这么有心。”
“谢什么。”乔倪扬了下手,又道:“季潇学姐都忘了吧,我跟你在初中还见过一面呢。”
少女的语气带着几分骄傲,无意间还擦过了魏轻语的视线。
那明明亮的眸子里写着炫耀,仿佛在告诉魏轻语,我跟季潇学姐初中就认识了,比你认识的久多了。
只是季潇是个穿书来的,根本不知道乔倪说的事情。
她绕过乔倪,看了眼她身后的亓琪,一副不记得的样子:“有这事?”
“嗯……算是。”亓琪看着面前的乔倪,无奈的点了下头,“当时我把那孙子揍得不轻,喊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来着。”
季潇见状忙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哦,原来是那次啊。”
乔倪见季潇想了起来,又道:“我都一直没有机会跟季潇学姐道谢。”
小姑娘说着就将手背在了身后,深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浮动。
那微微盈着肉感的小脸带着几分谄媚的笑,远远看着多有几分迷人眼的娇俏。
夕阳落在两人身后,季潇拿着乔倪送来的药表情温和。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副美好的青春画卷,美好到让魏轻语看着直觉得刺眼。
“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乔倪跟季潇的聊天。
迎面一辆拉着渣土的大货车从水泥马路的远处开来,朝占据了道路中间的五个人毫不客气按响了喇叭。
几人见状忙分两边快速闪开。
被亓琪拉过的乔倪想要伸手想将季潇也拉过来,视线里却多出一只葱白的手。
魏轻语面无表情的拉过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季潇,骨骼分明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
扬尘之中,乔倪的眼睛里猛然闪过了一丝诧异的光。
小姑娘注意到了魏轻语手腕处露出的那条红绳,上面摇摇晃晃的缀着一枚棕褐色的小桃篮,竟然跟季潇手腕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大车轰隆隆的开了过去,魏轻语看着身旁的季潇问道:“没事吧。”
少女的嗓音亦如既往的平淡,路灯将她削瘦的影子落在了季潇的肩头。
那柔软的手指严丝合缝的贴在她的手腕上,透过轻薄的布料落下点点温热。
季潇嗅得到那近在咫尺的薄荷味,失神的摇了摇头:“没事。”
她没有想到,就在刚才那种情况魏轻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将自己拉到她的身边。
少女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颖颖绕绕摸不清的情绪像是那薄荷的味道,虚无缥缈的萦绕在她的身旁。
“我天,魏轻语你反应的也太快了吧。”
方才被魏轻语推到路边没站稳的房一鸣从地上站起来,一声惊叹就打破了两人之间说不明的气氛。
只见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看着一只手就将自己推到路边的魏轻语,感谢的讲道:“要不是你,我怕是要被那辆无良渣土车给撞到了,太谢谢你了。”
魏轻语闻言悄无声息的放开了一直攥着的季潇的手,对她微微颔首,道:“这没什么,你不用这么客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能有这么快的反应。
明明上一秒自己还在走神……
“这无良的渣土车真应该举报。”亓琪说着也带着乔倪过来跟大家汇合。
季潇也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佯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附和道:“就是,太危险了。”
正说着,不远处一个棉花糖摊子亮起的大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糖精的甜腻香气乘风飘来,很好的安抚下了方才被渣土车吓到的情绪。
亓琪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乔倪,以为她被刚才的渣土车吓到了,问道:“要不要买个棉花糖给你压压惊?”
乔倪闻言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看了一眼那小摊,抄着口袋傲娇的表示道:“你买我就吃。”
亓琪:“粉的?”
乔倪:“嗯。”
亓琪看着这个怎么样都忘不了吃的乔倪,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而后她一边朝马路对面走去,一边对季潇三人道:“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去给她买个棉花糖。”
听到刚才亓琪跟乔倪对话的季潇跟房一鸣夹着嗓子道:“亓琪姐姐,我们也受到了惊吓,我们也要——”
听着两人这样矫揉造作的声音,亓琪闻声笑出了声。
她摆了摆手道:“行,姐姐也给你们俩买。”
看着站到棉花糖摊子前的亓琪,季潇想起了房一鸣跟自己说的话。
——能降得住亓琪的只有乔倪。
正当她要跟房一鸣调侃的时候,突然注意余光里的魏轻语好像在盯着对面的棉花糖摊子看。
只是那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少女小半张脸,根本让人窥不到半分情绪。
身后的路灯灯光昏暗,季潇向月色借了几分胆子,偷偷的看向了身旁的少女。
旋转的彩灯倒映在她那青绿色的眼瞳,每眨一下里面的白色棉花糖就大一圈。
魏轻语本就很少会表露出她的想法,季潇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渴望。
向来刚才自己跟房一鸣也跟亓琪要了棉花糖,那岂不是待会就只有她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身侧人的目光,魏轻语微微侧头看向了季潇。
少女金橘色的眸子反应不及没有躲过,正正好好的就被她撞到了。
“看什么?”魏轻语直视着季潇的眼瞳,疑惑的问道。
“没……”季潇忙收回视线,低头轻咳一下掩饰自己偷觑被发现的尴尬。
而后她抄着口袋对几人道:“那个……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亓琪。”
说罢,季潇便朝亓琪所在那个棉花糖摊子跑去了。
魏轻语望着她那瘦削的背影,总觉里面多有几分落荒而逃。
魏轻语眼眸多了几分不明的笑意,还不等她多看几眼,少女就觉得自己的外套被人拽了拽。
乔倪褪下了身上的骄纵,小声的对魏轻语问道:“魏轻语学姐,我能问一下这个是从哪里买的吗?”
魏轻语顺着乔倪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小桃篮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
她看了眼在旁边神游的房一鸣,又看了眼远处的季潇,心中莫名的生出了几分自私。
这种情绪推着她,让她轻声对乔倪道:“你买不到的。”
还不知道小桃篮含义的乔倪依旧认为这就是普通寺庙的东西,追问道:“是什么很难买的东西吗?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姑娘不会藏事,眼睛里写满了呼之欲出的目的。
魏轻语在乔倪的注视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小桃篮,道:“这是我妈妈亲自雕刻给我们两个人的。”
“世界上只有两个。”
少女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乔倪却听到她心中那仅存的一点侥幸碎裂的声音。
明明魏轻语这次依旧跟上次她们在教室碰到时一样,什么她跟季潇之间的关系都没有说出来。乔倪却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们两个人之间外人根本无可替代的关系。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提着药刻意跟季潇提起自己过去跟她的那一丝微乎及微的羁绊很可笑。
魏轻语看着沉默的乔倪,没有再补充什么。
她想如果乔倪还想问什么,她并不介意将自己跟季潇小时候的事情告诉她。
微风吹拂过魏轻语的额头,少女方才还盈着一丝快意的青绿色的眸子有一瞬的凝滞。
她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乔倪,神情复杂。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想要去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你俩在聊什么呢?”
这时,季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魏轻语的思绪。
她抬起头来看向季潇,却看到她手里拿着两个比她的脑袋还要大的棉花糖站在了自己面前。
魏轻语还没有意识到季潇这是要干什么。
却见少女眼睛里衔着一抹笑意,举着稍大一点的那个棉花糖朝自己递了过来。
“呶。”
“这是什么?”魏轻语明知故问的来了一句。
少女那向来平静的声音却因为心腔中的惊喜带了点颤音。
“给你买的棉花糖啊,原味的。快拿去,我手都要举酸了。”
说着,季潇就毫不客气的把手里的棉花糖塞到了魏轻语的手里。
就像上次塞给自己的那串特意没有加辣烤鱿鱼须,亦或是那杯温热的奶茶。
西斜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魏轻语轻在季潇的注视下轻轻的咬了一口那纯白的棉花糖。
那绵密的口感在她的舌尖一点点融化开来,是她从来都没有品尝过的甜。
带着糖精细小的颗粒感缓缓滑下她的喉咙,在少女那荒芜的心野点缀上如棉花糖一样的云彩。
.
夜幕降临,一弯皎洁的月牙挂在黑夜之中,风徐徐的吹过已经枯黄的草地,几片落叶被骤然卷起又骤然落下。
刚刚洗过澡的季潇带着蒸腾的水汽从浴室走了出来,纯白的浴袍将少女姣好的身姿掩藏,只露出纤细的手腕与脚踝供人遐想。
“当当。”
两下清脆的敲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季潇梳着刚刚吹干的头发走了过去。
打开门魏轻语就如约定般的站在了门口,她的手里还拿着今天郝慧给开的药:“我来给你上药。”
“正好,我刚洗完澡。”季潇说着就将魏轻语让了进来,“我刚才洗澡的时候,特意剪了一个塑料膜绕在脖子上。结果你看,一点都没有沾湿。”
说着,季潇就坐到了飘窗上得意的跟魏轻语炫耀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少女一手撩起她的长发,一手微微扯下搭在颈间上的浴袍领子。
那纤细的手指穿过沾湿的凌乱长发,白皙的肌肤与黑色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透过英气随性的眼尾鼻峰,就可以看得到脖颈上那只完好无损的纱布。
温和的灯光从季潇的头顶落下,被蒸气熏过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粉色,多有几分战损的易碎感。
魏轻语被这猝不及防冲入视线的景色撞了一下,生涩的滚了下喉咙,攥着袋子的手都不由得紧了几分。
“对了,我看乔倪今天给的这支药膏很不错的样子。待会就用这个吧。”季潇说着就拿起了放在一旁小桌几上的药膏,递了过去。
魏轻语接过季潇递给自己的药膏,只觉得那白底黑字的包装简约的十分刺眼。
她的脑海里鬼使神差的开始回放方才回家路上乔倪跟季潇互动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抵触感又一次堆在了她的心口。
窗外忽然又起了一阵风,吹得外面的松树与落叶簌簌作响。
魏轻语站在季潇身后拧开了手中药膏的盖子,亮眼的封装锡纸贴在上面等待开封。
“你说乔倪这个孩子也挺有意思的,知道我受伤还给我买了药。”季潇饶有兴致的跟魏轻语谈论着今天下午放学回家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乔倪对她的好感。
“就是脾气不好,太骄纵了,亓琪真的是对她没脾气。不过仔细想想,要是我有一个这样的继妹,又是一块长大的。平时耍点小脾气,倒也是能纵容……”
听着季潇的这句话,魏轻语拆封的动作停了一下。
柔软的指肚划过药膏盖子上的锥形尖锐,迟迟不肯打开。
无法形容的情绪又一次萦绕在魏轻语的心中,那双青绿色的眸子晦涩不明望着面前的少女。
明明她们彼此谁都没有动,魏轻语却有一种季潇在逐渐离自己远去的感觉。
“哎,今天看到她是不是感觉比咱俩救她那次好多了。我不知道你看到没有,她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挺乖的……”
季潇对乔倪的谈论还在继续,而在她注意不到的身后却传来一声细微至极的“噗”。
魏轻语手中那管一直被她挤压□□的药膏再也承受不住少女给的压力,瞬间突破了封口的锡纸。
纯白又扭曲的药膏,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带着它狰狞的欲望曲折弯绕的挂在少女那微微绷起青筋的手背上。
窗外的风一下就静止,枯黄的叶子沉默的躺在了在草坪中。
那个一直只存在于词典上的毫无感情的词语在魏轻语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这些日所有超乎她掌控的的情绪全都翻涌凝聚在了一处,千回百转的萃取出那最纯粹的一滴,在这个生涩的词语中注入的了少女最真实的情感。
成熟了的果子从郁郁葱葱的树上滚落下来,咚一声,咚一声的滚到少女的脚下。
这位漠视人情的少女,终于在十六岁这年品尝到了这颗名为“嫉妒”的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