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好像误会……”
“快睡吧,你伤太重了。”
徐公子还想说什么,钟阑忽然温柔地抱住他,将自己柔软的手臂垫在他的脖子下。他为了安抚徐公子的不安,甚至还在他耳边轻轻说:“朕一直抱着你,不会离开的。”
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微凉的掌心每次拍打都短暂地将体温传到背部的皮肤上,与心脏只有几寸之隔。他的声音柔而暖,仿佛闻姚梦中都不敢奢望的天籁,近乎凶猛地冲垮了理智。
钟阑没有注意到,陷入他温柔的徐公子虽然眉眼欣慰放松,拳头却紧紧攒紧,恨不得捏碎自己的骨头。
次日,钟阑将他藏在树林里,自己去外面寻可以用来伪装的马车。他一走,伤重不能自理、沉睡还未醒来的徐公子面无表情地起身。
闻姚回到府邸时,面色阴沉,眼露凶光。
周围的下人和侍卫良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吓得大气不敢出。
忽然,屋内一阵刺耳的撕布声响起!
闻姚换上了原来的衣服,近乎疯狂地将“徐公子”的外衣撕成两半!终了,他忽地平静,拿起那团还残留着钟阑气味的布条,将自己的脸埋在其中,肩膀不住颤抖,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陛下,我真的好嫉妒徐公子。给闻姚一点点真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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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很热闹。这里是南穹最繁华的地带,也是当今联盟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钟阑正在替徐公子买药,旁边,酒楼里说书的刚开始上午的第一场。
“今儿啊,不说书,给大家说点新鲜的。”
台下看客相视,调笑道:“摆啥谱儿呢?不就是预言那点事儿啊!昨天晚上消息都传遍了,这辛国君的故事可满世界地飞。你得说点特别的。”
关于我的预言?钟阑还没来得及想,说书人的故事已经开始了。
“这辛国君绝不是表面上那善茬。他心思深沉、道德低下,这是在□□上都能看出来的。我这儿有个口耳相传的故事,那可是辛国皇宫里流传出来的!这故事就叫《霸道国君的年下小郎君》……”
“咳咳咳咳!”
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忽然街上一阵吵闹,高头大马穿过街道。
不知哪里有人喊了一句:“抓住他们,别让人跑了!”
两道身影在街头乱窜,身后一大群官兵乱哄哄地追着跑。
钟阑放下手上的事情,走到店门口,眺望远处。然而街上人流很杂,很难分辨身份。又有两支队伍穿过街道:“左右包抄,绕到他们前面去!”
不好!他们去的方向是徐公子藏身的地方。
他们捉逃犯,却殃及了池鱼。钟阑二话不说,钻入拥挤的人群。然而等他回到原来的地方,那树林早已被官兵里里外外包围了。
来不及了,钟阑眼睁睁看着他们压着一个虚弱的身影,周围一片惊呼——徐公子被他们塞入马车,重兵把守押解走了。
钟阑一路跟着,随着两旁的建筑越来越高、人烟越来越稀少,他的心也沉入谷底,逐渐开始思考如何劫囚。
马车忽然停了。这是一座高大却阴森的建筑,横梁立木,墙壁被刷成铁青色,门框锈红,大门上若干青铜铁钉,挂着一块牌匾——掌刑堂。
他本就伤重,此次逃亡被捕,如何受得了?
那扇铁锈红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笨重地打开了,露出内里黑黢黢的场面,似乎还有几处泛着寒光。
钟阑正准备上前,忽地,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参见殿下!”
钟阑连忙压低斗笠,隐藏于不远处码货的工人间。
闻姚提着一杆烟枪从轿子上下来,雍容自得地朝那辆马车瞥了眼,不屑地勾起嘴角。
他身后跟着三四位身手明显高于士兵的高手。钟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徐公子被送入掌刑堂前将人劫下,果断退去了。
掌刑堂外,闻姚半耷着眼皮,似乎在感受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良久,他压低嘴角,似苦涩却又似嘲讽,眼睛狭长带着精光。
他深深吸了口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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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梁被人绑架了。
他哭嚎着:“陛下,陛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了呗?哎呦哎呦——”
“闭嘴。”钟阑冷冷地将人按在自己膝盖上,“这忙你不帮也得帮。”
“可要是皇兄怪罪起来,我,我怎么办?”
钟阑捏住他后颈,将人提了起来:“如果那天不是你的药,朕与徐公子也不过萍水相逢,他也不会平白被闻姚作践。朕担一半的责任,你不负这另一半责任,良心不会痛吗?”
“人是你睡的啊,又不是我睡的……啊啊啊,你停,住手!”
闻梁泪眼婆娑,脖子缩进,嘀咕:“那我也没办法啊……”
“京城典狱长是你的酒友,”钟阑微笑,“朕知道,你若如‘探监’,会有人给你开后门的,不是么?”
闻梁被他的笑看得一哆嗦。
下午,闻梁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掌刑堂看望他“因酗酒出言不逊、欺君罔上”获罪的狗肉兄弟。
他们从后门进去。绝大部分随从都留在门外。
典狱长皱眉:“殿下,您还是一人进去为好,这件事本也是瞒着人的。”
闻梁感到有尖锐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腰,连忙笑道:“本殿下给朋友带了点心,难道让本殿下亲自拎餐盒吗?”
“那……”典狱长为难地扫视过他身后的随从,“最多就让一人随您进去。”
“可以!走了。”
钟阑单手拎着餐盒,另一只手上用匕首悄然指着闻梁。他们随士兵一路上了二楼,忽然有一群装束不同的侍卫。忽地,大门开了,红衣、金枪,长发男子信步而出,房间内却一片死寂。
闻梁也意外:“今日,皇兄也在?”
领路士兵颔首:“殿下要亲自审问犯人。”
钟阑心里慢慢变凉。
徐公子本就病弱。若不是阴差阳错的那一杯酒、那一夜,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闻姚,你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闻梁也心虚:“那,我们悄悄等皇兄走了,绕路过去吧……”
忽然,一道重击!领路的士兵眼睛一白,倒了下去。
钟阑眼神锐利:“他刚走,此时最好。”
闻梁还没来得及喊住他,钟阑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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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姚刚走,这时正是守卫交班的时间。钟阑稍加小计便进了那间房。
徐公子垂着头,青丝散落,身上都是血污与烟灰。
身旁,炭盆正在灼烧,滋滋响。墙壁上各种刑具,张牙舞爪。
徐公子听到响声,似乎以为是刑讯的人又来了,肩膀下意识微微抽搐,想要抬头却无力。
钟阑心陷下去一块。
他忽然感谢自己,并未因为想逃脱责任和诺言、为了所谓的安全和谨慎,将徐公子抛下。
他走到徐公子身边,轻轻摇动他的肩膀:“快醒醒。”
徐公子头微动声音虚弱:“陛下……”
“一起逃出去。”
徐公子苦笑:“陛下,我太痛了。”
钟阑的瞳孔微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徐公子半个身子趴到自己肩上:“咳咳,陛下,我闻到了酒的气息?”
他的头发杂乱,和血污一起粘连在脸侧,看不出面貌,只觉得无比可怜。
钟阑打开餐盒。上层是饭菜和酒壶,下层则是两把匕首。他倒了一杯酒:“喝些酒,麻痹些疼痛,忍一忍。”
徐公子轻微摇头,手颤巍巍地伸过去按住酒壶示意钟阑对酌。
他这模样太惹人怜爱了。钟阑也知道不能拖时间,顺着他的意思又倒了一杯。
那张红唇抿酒:“陛下,请。”
徐公子的声线似乎发生了变化。三个字从那种艳绝的嘴唇间吐出时仿佛有了魔力,勾得钟阑意识混沌,酒杯微倾。
徐公子看着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液体在喉结微动时尽数而下,笑意更明显了。
“有感觉好些吗?不能拖时间,得尽快离开——”钟阑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忽然,那软趴趴靠在他身上的徐公子有力地揽住他的后背,将无力挣扎的钟阑按在地上。
门怦然开了。闻梁贼兮兮地探头进来:“皇兄,我这药猛吧?”
草,是一伙的。
钟阑昏迷前,眼前一片模糊中,他看到徐公子邪邪一笑将头发撩到脑后。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