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撒娇中道崩阻

辰时的金色光束一片片蕴蓄着暖意,慢慢环拥着险峻清奇的祁连山脉。此时的一条山路上,陶楹指尖紧紧攥着一把尖刀,几乎是小跑往上,沿着溪水翻过这座山,顺着东面有沿途的驿站供应,她摸了摸身上的几万两银票,心里的慌张消弭了点。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钱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跑得太快,她回眸瞧去,已经离那条溪水的上端很远了,溪水越往上水流越大,河面越宽,琦色夜光石更是密密麻麻,好看到要命。

陶楹扶着旁边一颗高大的白松树,低低喘气,她金黄色丝绸裙摆飘扬,脑袋瓜子低垂,翻出竹叶本子来指尖滑过她做的记录图,翻越一座山,时间段是二天二夜,她叹了口气,肩膀猛的被人拍了下。

她心尖一颤,莲姬这么快就醒了?她咬牙,捏着刀尖反身向后刺去,雪亮的刀片映出男人俊美无俦的容貌,钟瑾指节轻轻一弹,唰地刀片断成两半,飞了出去,被溪水冲下。

陶楹的手腕被他死死握住,她咽了咽口水,腕间传来痛感,本就娇气的冷白皮肤蔓延一层绯红,她觑着面前下颌绷紧,眸子深刻的钟瑾,弯了下眸子。

“钟瑾,不是说不管我吗?难道说你关心我。”

他嗤笑一声,黑漆漆的眼瞳扫过她手中的断刃,意有所指:“孤不来,公主打算干什么?”他视线低垂落到那把刀身上,是一把胡人惯用的袖刀样式,不是大楚的刀具。

陶楹沉了气,今日怕是跑不掉了。钟瑾可比莲姬难缠多了,她眼珠子转动,手心一松,刀子落地,林间有风吹过,她额前的碎发被撩起,眼眸清亮一眨不眨扫过钟瑾噙着冷笑的面庞,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挣扎着手腕的力量在他面前不过是小猫抓挠,钟瑾看她的眼神就像一个弱得可以立马踩死的花朵,陶楹白了他一眼,不放她就咬人了。

“唔。”她一口咬下,尖牙刚准备使劲刺入他冰白色的虎口,下颌一痛,钟瑾大掌掐住她的下颌,抬起来,他薄唇艳艳啧叹:“哪只牙最尖利,孤帮你去除,免得伤到自己,嗯?”他粗砺指腹碾过她殷红的菱唇,摸到她的一颗虎牙,指尖用力按了按。

陶楹气炸了,奈何手都被制住动弹不得,他的指腹都伸到自己嘴里来,欺人太甚,咬死他,她的牙关一紧,狠狠咬下,一圈牙印加晶莹水渍黏在他指腹,钟瑾忽而蹙眉,反而闷笑出声。

他笑得轻蔑。陶楹给吓蒙了,钟瑾是不是有病,咬他还笑?她慢吞吞松开牙,钟瑾的手倏地松开,她浑身一轻,捂住发红发痛的手腕退后去。

钟瑾伸了伸五指,虎口上堪堪只是留下一抹小粉红,和一圈小排牙印,他笑弧尖锐,轻飘飘觑了眼陶楹,拎起一张洁白的帕子细细擦干净指节,然后当着陶楹的面,丢弃垃圾一般扔下帕子,脚尖踏上碾了碾,动作行云流水。

陶楹心梗,一瞬间觉得自己是那个被扔掉的帕子。他暗示性十足,侮辱性极强。

他懒声:“回吧,孤暂时不和你计较。来日方长…”话语幽幽。

来日方长是个好词语,从钟瑾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效果相当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陶楹抿唇,甩了甩手,撇开眼不想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不情不愿地在钟瑾的注视下,掠过他,走在前面,脚步慢吞吞,她在前,他在后,两人隔了小段距离,陶楹故意放慢脚步,山间的鸟雀啼鸣,溪水叮咚,清澈的山泉里浸泡着大片大片绮丽闪光透明石头,在阳光和清水的折射下,炫目刺眼。

她背着手左瞧右瞧,时而抬起路边横出来的枝叶抬高让自己过去,而后腕间使劲,故意往回拔下重重放回,弹起来的树枝向朗朗如玉的钟瑾袭去,他轻呵一声,指风一扫,树枝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向树林里边斜去,不会再挡路。

陶楹听到身后的动静,挑了挑眉。山路很长,她跑得时候觉得不远,谁知道跟钟瑾在一起慢慢往回走,时间竟然过去很久,她眯眼瞧着面前曲折的一段路,叹了口气。

早知道被抓回,她就不跑这么远了。本来体力就消耗得差不多,现在腿都软了。陶楹有气无力,她突然侧目瞄到河水里一个晶莹剔透青色夜光石,在众多色彩中特别突出。如玉君子,如冰之清。

好漂亮,冰透冰透。

她要了,这个夜光石。

钟瑾不慌不忙地跟上,转眼就瞧见小公主蹲在溪水边,用力挖着一块石头,他额角抽了抽,折了根树枝把玩,立于一旁静静观看,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欲望。

他神情淡漠,陶楹拎起一块尖角石头往旁边细密的小石子刨开,这块青色夜光石,竟然如此之大,她根本拿不出来,河水的冲洗滋养着这块青色夜光石,很清很透,陶楹擦了擦汗,夜光石足足有四斤重,圆圆一块,怎么拿回去。

她慢悠悠扭头瞧向似笑非笑的钟瑾,嘴角刚刚提起。

“想都别想。”钟瑾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声线寒凉。

她挑眉,把圆圆青石搬到一边,叉着腰,撇嘴:“它要是不走,本公主也不走。”陶楹赌气,钟瑾最好丢下自己,自己带着石头逃之夭夭。

她美滋滋打着算盘。

“嗯,”钟瑾转了转冷白指尖的小树枝,淡淡:“孤不介意与公主在树林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陶楹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涨红脸斥责:“你…怎么能这样想…”瑟瑟?还是在树林里?好野!

她忍不住想歪,连忙蹲下身掬了几把溪水洗脸,青色夜光石亮晶晶,她好心痛,粉嫩指尖抚上石头,决心施展她的撒娇大法。

钟瑾懒懒立在一边,黑曜石般的眼瞳含了点笑意,陶楹突然僵硬地朝着他走来,直到他能看见她头顶的一个可爱涡旋,陶楹吸了口气,刚想去扯袖子,男人却早就料到她的动作,侧身一避,眼眸冷冷。

失效了。撒娇中道崩阻。

他讥诮旁观着她的小把戏。

陶楹抿唇,恨恨拂袖,将袖子捞起,抱起四斤重的夜光石,轻哼了声,有什么了不起,她自己搬,嘤,好重。好远的路。

她走得更慢了,简直是龟速,手臂被石头的重量压得酸痛,时不时停下来放下石头歇息会儿,心里咒骂钟瑾是不是男人,怎么忍心让她一个弱女子背着石头走山路。

哎,她擦了擦汗,在她第五次抱着石头往前走时,手腕失力,几斤重的石头直直往下砸,她累到没有力气退后,滞在原地,想象中的痛感却没有来临,钟瑾一个顺手将石头捞了回来,几斤重的石头在他手里仿佛就是捏着一个气球,来回掂量。

陶楹无辜地瞧着他,伸出手:“我自己来。”语气无力疲倦。

钟瑾却没应她,袖子里掏出绳索打了个结,一手提着石头,他淡漠的目光扫过陶楹红扑扑的小脸,额角被汗打湿的碎发,屈尊慢慢蹲身下来。

陶楹不解,这是要背自己吗?他会这么好心?

“上来。孤只给一次机会。”

陶楹腿酸得厉害,歇了与他回怼的心思,乖乖地爬上他宽阔的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劲瘦的腰,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夹紧时,他的身子一僵,气息仍旧冰冷的雪霜起萦绕在她鼻尖,陶楹沉沉吐出一口气,好累。

钟瑾迅速起身,一手提着她喜欢的石头,另一只手勾着陶楹的腿弯,后背是一阵丰盈的绵软隔着薄衫紧紧贴着自己,他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山里泉水叮咚,鸟叽叽喳喳,阳光穿过高大树林遮下阴影,投落光斑,陶楹一开始还能撑起眼皮监督钟瑾会不会半路扔了她的石头,后来,实在是太困,她的眼睫颤颤,小脸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背上,安详睡了过去。

头发的刺痒埋在他修长冷白的脖颈,随着山路的一癫一癫,不断刺激着他,钟瑾烦闷,难得生出点后悔的意味。

若不是顾念她离家遥远,可怜无助。同当年的自己……几分肖似

轻纱帐随风随意扬起,绵软的床榻上,陶楹紧紧闭着眼,睡得乖巧恬静。而她的床边,一块青透的夜光石熠熠生辉。

殿门外,画道蹙着眉低声嘱咐玉枝:“公主受了惊身子虚,记得熬点上品燕窝补补身子,让她多休息。”

玉枝低着头一一应是,片刻不离门口。

画道幽幽走远,公主被人刺杀,多亏了钟瑾殿下将人救回,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实属非不得已而为之。

他脑海里浮现午时两人回来的场景,公主趴在钟瑾殿下背上睡得香甜,将人放在床上,她还搂着殿下的脖子不肯放手,蹭蹭又蹭,哼哼唧唧。宫女拉都拉不开,还是殿下亲自哄了两句,乖乖给公主盖上被子,这才平息。

难啊,画道摇摇头,不再多想。

而回廊深处,廊柱后,汪彤定定望了几眼,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古怪地向后问了句。

“代价是什么?”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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