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绵绵的天气比较凉爽,早膳过后,营帐被一个个拆除收到杂物车里。汪彤也如愿以偿有了辆新马车,是钟瑾腾出来的精致金丝楠木马车,马车宽敞舒适,窗几明亮。
汪彤得意洋洋在宫女的搀扶下,给花轿上探出头来的陶楹递了个傲气的眼神,看吧,殿下还是想着我的。
哈。
陶楹猝然被气笑,大喇喇地翻了个白眼,上一幕她被钟瑾推出怀里,他黑漆漆的眼瞳轻蔑扫过自己,留下一句,亲不下去便潇洒离开。而下一秒,就殷勤地把他自己的马车给了汪彤,双标。
那么喜欢汪彤,昨夜干嘛还把黑蜘蛛甩到人家脸上,真是……令人窒息的喜欢。
“轱辘轱辘~”轮子碾压在沙土里。
景物开始移动变化,陶楹懒懒缩回头,靠在马车边上,袖子里的竹叶本本被指尖捻了出来,炭笔一字一句写下。
报复一个人的最好方式,让他喜欢你,狠狠把他的脸扔在地上踩。
钟瑾,你可得把守住了。她指尖用力,眼眸亮晶晶,咔嚓一声,炭笔断了两小截,指腹灰黑一片。
钮钴禄.陶楹绝不认输!
凉爽的风吹散了闷热,脚程也不断加快,陶楹瞥着窗外的风景,由茫茫沙漠逐渐过度到青草荒荒的戈壁区域,想来这里离传说中崇拜月亮和太阳的月氏国不远了。
她盘算着月氏国的地理环境,黄河两岸,水资源丰富,以游牧民族为主,是个水草丰美,牧场旺盛的国度。
她指尖敲上窗棂,若是在月氏国逃离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地利。只缺天时与人和。
陶楹想得入了迷,手里把那本《西行游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甚至看到关键地势要处,捏着破碎的炭笔,认真地一笔一划在竹叶本本最后边勾勒最佳道路。祁连山脉是一条起伏连绵的山线,黄河是平躺的波浪线,而道路是直线。
她轻笑,看我来一出死里逃生。不玩了,谁爱嫁谁嫁。陶楹抱着本子嘿嘿笑,莹玉小脸呈现一种轻灵的光泽,浑身懒洋洋的。
“殿下,你看公主,多可爱啊。”
次须弥顶着几根草探头探脑,透过木窗子一下子就瞥见陶楹乖巧的模样,心都给融化了,连忙驱着马凑到钟瑾旁边,调侃。
“要我说,殿下把那劳什子马车让给汪什么的,真没趣,还不如给公主呢。”次须弥哼哼唧唧。
钟瑾锋利眼皮抬起,握着缰绳,直直瞧着前方隐隐约约可见的草地,轻嗤:“给她,孤能得到什么?”
“你你你你,没救了。”次须弥被他气得险些从马车上跳下来,不就是画道许了点小承诺,答应帮个忙而已,怎么就那么重要。
次须弥闭嘴不言,殿下肯定会后悔的。
钟瑾紧抿着唇,眉目高藏,肌肤似雪色淡淡融化于身体里,被天山山脉滋养出最清傲的风骨,姿态美仪。偶尔转头扫过花轿几眼,瞥见陶楹一边傻笑,一边认真写字,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牵起嘴角,傲慢又冷意。
今日的路程短,约摸在黄昏时抵达了月氏国十里处的草原地带,九月的草地仍旧绿得人头顶发慌,成片的绿草是大地天然的地毯,昏昏天色,队伍结束了一天的旅程。
陶楹下了花轿,一阵凉风袭过,草尖顺着风向点头,像乖巧的绿孩子。
“好美啊,”汪彤站在豪华大马车上,迟迟不肯下来,穿着一袭素白衣裙,小脸我见犹怜,见陶楹看过来,娇羞似的捋了捋耳边的长发,慢悠悠踩着墩子下马车。
陶楹眨巴眨巴眼睛,若无其事地扭回脑袋去欣赏美景,草尖只是短短的,刚到鞋面,她毫不留情踩下,瞄准在一边喂马的钟瑾,直奔他而去。
脚步声渐近,
陶楹的裙摆滑过草尖,慢悠悠踱步到他面前,面对着白马,白马低着高傲的头颅埋在草地里优雅地吃草,吃相斯文,随了它的主人,钟瑾。
她弯了嘴角,纤指伸出贴在往白马的脑袋上伸去,指尖点到一撮柔顺的毛。
“别碰。”
她指尖一顿,钟瑾漫不经心地姿态,抚着马,看也不看她一眼,在他眼里,难道自己的吸引力还比不过这一头丑陋…呃…美丽的白马?有没有搞错。
陶楹偏碰,五指一下子就贴上马的脑门,是一个标准的封印手势,她揉了揉,眼尾的挑衅弧度十足,碰了又怎么样。
钟瑾侧目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陶楹蹙眉,还没反应过来。
手掌就被马头甩开。
“嘶嘶…”白马忽而对着陶楹毫无征兆发出一声又长又响的叫声,陶楹瞳孔睁圆,连连退后两步。
白马的叫声才停下,两个巨大的眼珠子轻蔑地瞥了眼她,扭头吃草。马尾巴一甩一甩,嘴里嚼着一大把新鲜的青草,亲昵地蹭到钟瑾的手下主动求摸。
疯马与疯子。绝配。
陶楹气到想怒走,但袖子里四方的竹叶本本抵在她手臂内侧,消弭了她的怒气,想着要是有一天,钟瑾爱上她,她一定要狠狠打钟瑾的脸,还要扔在地上踩。
“殿下~”
一声娇呼传入耳里,又嗲又软,钟瑾冷白指骨一顿,侧目,陶楹方才还怒气冲冲涨红的小脸蓄了泪,眼眶红红,鼻尖红红,委屈地唤他。
“那马凶我。”陶楹弱弱吐字,心里默默给自己的演技打了五星。
钟瑾哦了声,淡淡:“孤叫你别碰了。”
陶楹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她的眼泪停了一瞬,心生疑惑,汪彤不是用苦肉计坐上他的马车?怎么到她不管用啊?
“殿下~”
“嗯?”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瞧着她,欣赏她这幅少有的脆弱模样,像雪莲一般娇弱堪折,然后就会被人踩进泥里,破碎不堪。
娇花易折。
陶楹抿唇不言,泪水尽数收了回去。
“不演了?”钟瑾发笑,嘴角讥诮。他抱臂啧叹几声,叹息:“孤还没看够,你多哭一会儿,考虑让你打白马一次,如何?”
以正常的方法跟变态沟通是行不通的。
陶楹至少把上面那句话念了十遍,咬牙笑:“你对着我笑十分钟,我考虑给你亲一次。”
“如何?”她挑衅。
她反唇相讥的本领一如既往的气人。
这不,钟瑾立马就被膈应到了。他暗沉的眼神落在她殷红的菱唇,水润娇俏,确实很适合接吻缠绵,但他,没兴趣。
钟瑾失去了跟她插科打诨的兴致,转身牵着白马往前方营帐而去,性冷淡的脸上没有一丝□□。
陶楹挫败了。
怪不得史书上从未记载他有任何妃子宠妾,敢情人家是真的对女色毫无波澜,柔新公主的相貌在历史洪流被称得上是四大绝色之首,身份高贵。
可钟瑾看她就跟看一根草,连看白马都比看她深情。
陶楹额角青筋跳起,说句实话,她是个极富有挑战心的人,若不然,得不到钟瑾的心,得到他的身也行。
她暗暗想到,气急败坏地跺脚,不情不愿地往营帐边去。
天幕已经沉沉落下,被鞭打了三次的汪彤身体大好,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不如以往红润。画道坐在一边,从布袋子里拿出自己珍藏的肉干,滋补的药丸,玉肌膏,一股脑塞进汪彤手里。
陶楹慢慢踱步前来,将一切尽收眼底,画道看了看陶楹,用手肘推了推坐在身侧的汪彤,使了个眼色,向公主道歉。
“公主,那天晚上对不起,我是和你闹着玩的,我不知道那玩意有毒。”
陶楹顺手捏着一个白花花软绵绵的饼子,手指用劲撕下一小块,闻言觑了她一眼:“是吗?原来你是跟我闹着玩的?”
“当然,我与公主情同姐妹,小打小闹谁知道笨手笨脚伤了自己,还得感谢殿下把马车让给我。”汪彤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对着钟瑾起身娇羞道谢。
陶楹抬眼瞧着钟瑾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唇,惯是一副假面斯文君子样,实则内里就是一朵黑心莲,她哼了声,狠狠地咀嚼着面饼。
四人相安无事地用了晚膳,陶楹带着玉枝回营帐去了,她往驻扎的营帐那边看了一眼,好家伙,她的小黑帐离钟瑾的营帐又远了些,隔着三四个中等的粗布灰营帐。
哈哈,大半夜,还怕她亲自去装鬼吓他?
陶楹心底冷笑,洗漱完后,捏着水囊喝了半壶水,将袖子里的本本掏了出来扔在案桌上,乖乖躺下闭眼睡觉。
夜色沉沉,草原上格外寂静,队伍里的奴仆也睡得安详,毕竟草可比沙子软和多了,宜人的天气,疲劳的精神,所有人都陷在梦乡里。
除了一个人,
半夜被憋醒的陶楹…
很久没起夜了,原因就是多喝了半壶水,她挣扎开迷迷糊糊的睡眼,轻手轻脚地摸出营帐,外边的天气很黑,凉嗖嗖的风不断往她脖子里灌,冻得她一激灵完全清醒。
陶楹特意找了个远远的地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里四处巡视,她整理好衣裙,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往回走。
路过钟瑾的营帐,微弱的烛火炸了一个灯花,噼里啪啦。
她往前的步子,顺势倒退了几步,举着小爪子,蹑手蹑脚凑近了营帐。
眼睛透过缝隙瞄了进去。
裸…裸露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