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小青入世之后虽显得有点天然呆,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道歉的话更是难得听到一句。
但,她毕竟修炼了数百年,切身感悟,深知妖类修炼不易。
相对于人类的修炼,妖的修炼过程要曲折的多,环境也残酷的多。
就她自己来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劫难。
同类之间为了争夺地盘,争夺修炼资源自相残杀,或是被人类捕杀,也或是死于天劫。
总之是多灾多难。
能够化形为人,或是修炼有成的恐怕十之不足一。
故而,听到辛十四娘提起一众姐妹的命运,不免感同身受,心里涌起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才会讲出一句歉意的话。
闲聊几句之后,白素贞道明来意:“我家相公无意中在酒馆听到了一些消息,说你相公犯了人命官司,这是怎么回事?”
一提这事,辛十四娘的眼中不由浮出一丝怒色。
“我相公根本没有杀人,全都是那姓楚的陷害于他”
闻言,小青不由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你好歹也是狐精,懂得法术,为何不救你丈夫出狱?”
辛十四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我有法术,也不可能强行闯入大牢救人。
一来,我若强行救人,便违反了人间法则,必然会招来无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二来,就算我不顾一切救了相公,之后呢?他也将一生背负杀人罪名以及逃狱的罪名。
相信相公也不愿一生背负这般耻辱。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替他洗涮冤屈”
“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你先讲讲听听看,或许我们可以帮你想想法子。”
白素贞追问了一句。
辛十四娘应了一声,开始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约在两年前,冯生应邀去朋友家聚会,席间多喝了几杯,以至于回家时竟迷了路。
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看到山里有一间宅院,惊喜之下便走了过去,想找人问问路。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冯生刚走到门口,便遇见了辛十四娘。
当下里,便被辛十四娘的美貌所吸引,竟忘了问路的事,而是腆着脸上前询问辛十四娘的芳名。
当时,辛十四娘没理会冯生,有些羞恼地转身走了回去。
冯生不死心,居然跟了进去。
刚走不远便看见一老翁正是辛十四娘的父亲。
于是,冯生恭恭敬敬上前施了一礼:“小生姓冯,不慎迷路,错过了赶路的时辰。
今误入老丈家,还望老人家原谅则个。”
老翁眼见冯生一表人才,又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便热情地邀请冯生留宿一晚,明早再走也不晚。
之后又亲自接待,好酒好菜款待着。
冯生中午喝了不少,晚上又接着喝。
喝到兴处,便厚着脸皮相问:“老丈,小生之前在门口见一美貌女子,不知是否是老丈家的女公子?”
老翁含笑点头:“那是老夫最小的女儿,唤辛十四娘。”
一听此话,冯生精神一振,厚着脸皮又问:“不知十四娘是否许配人家?如未找到好人家,小生不自量力,愿意礼聘女公子。”
“这”
老翁不由沉吟起来。
冯生对十四娘念念不忘,怎肯错过此良机?
眼见老翁没有当场拒绝,便说明这事大有希望。
于是乎趁热打铁,要来房四宝,当下里写了一首聘诗:“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
老翁欣赏其采,便说与老婆子商量一下再回复。
一开始,十四娘并不是很情愿。
但架不住爹娘苦口婆心的劝说,说冯生人才、采都不错。
还说十四娘早晚都要入红尘渡劫,既然冯生误入此地,那就说明这是一段天赐良缘。
经过爹娘一番劝说,十四娘最终应下了这门亲事。
冯生大喜过望,次日回家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三书六礼来到辛家提亲。
不久后二人便成了亲。
出嫁时,辛十四娘还带了一个丫环,也就是霜儿。
成亲之后,辛十四娘坦然了自己狐精的身份,并说以后她会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不会轻易动用法术。
结果,冯生不仅不怕,反倒分外的惊喜,更加疼爱辛十四娘。
而辛十四娘也努力地做好妻子的本份,辛劳持家,尽量不让丈夫操劳家里的琐事,让他一心一意读书,力争考取功名。
对此,冯生分外庆幸,庆幸自己娶得一美貌贤妻。
且说冯生有个同窗,姓楚,单名一个银字。
二人以前皆在县城一间学馆念书,也是同年一起考中秀才的。
只是,二人之间的交往并不多。
这是因为双方的家境差距较大,圈子不一样。
冯生的家境在凤栖镇还算尚可,祖上留下了十来亩地,可以出租渡日,至少可保证生活无忧。
而楚银却是官宦子弟,其家境殷实,父亲又在蜀都府衙担任七品推官,连县令都时不时要去楚家登门拜访。
楚银有着典型的纨绔风格,但又比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好的多,至少还是读了不少书,而且考中了秀才。
当然,对于他考中秀才一事,不少同窗是持怀疑态度的,暗中猜测其走了关系。
只不过考秀才与考举人不一样,也没太多人去深究。
有一天,楚银与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期间也不是谁提到了一些关于狐精女鬼的奇闻逸事。
一时间,众人津津乐道。
随后有个人突然道:“听说那冯生的媳妇便是狐女。”
楚银等人当然不信。
但那人却信誓旦旦,说是冯生有一次喝多了无意中说漏嘴的。
一开始,楚银不以为然。
吹牛比谁不会?
之后有一天闲得无聊,一时兴起,便带了个下人一起来到凤栖镇以拜访同窗之名找冯生喝酒。
实则上,是想亲眼看看辛十四娘。
起初,辛十四娘避而不见,但是冯生出于礼节依然还是让妻子出来见了一礼。
就看了那么一眼,楚银的魂便被勾走了这个朋友,楚某交定了!
不过,当时他倒没有表露出猴急的心态,只是假惺惺述着同窗之谊,说什么以后大家要多多往来,也省得生分了。
待到楚银离开后,辛十四娘便一脸正色告之丈夫:“那楚公子猿眼鹰鼻,不是什么好人,相公最好不要与之交往。”
冯生一口应承。
没料,过了几日便有个城里的同窗上门相约,说是楚公子办了个宴会,邀请所有同窗聚会。
无奈之下,冯生只得上门赴宴。
期间,楚银待冯生很是热情,这也让冯生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妻子多虑了。
说不定,是楚银看中了他未来的潜力,认为他能考中功名呢?
凡事开了头,就很容易有第二回,第三回。
之后,楚银时不时以叙同窗之谊的借口登门拜访。
哪怕辛十四娘避而不见,这家伙依然是乐此不疲。
来而不往非礼。
冯生也时不时去回访一下。
眼见无法劝阻丈夫,辛十四娘只能再三告诫,让丈夫多留几个心眼,千万不要着了对方的道。
结果很不幸冯生还着了道。
那天,楚银借着过生日之机又一次邀请冯生前去楚府作客。
丈夫临出发时,辛十四娘心里不安,总感觉要出事,便一再劝阻丈夫。
可是,冯生却说一众同窗都去了,他要不去的话别人会说闲话,坚持要去。
到了楚府,楚银热情接待,席间不停地劝酒。
冯生喝的有点多,只能留在楚府过夜。
睡到半夜时,冯生被尿憋醒,便起床小解。
结果刚一动便感觉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下意识摸了摸,只感觉一片滑腻腻的,还伴随着一股子血腥味。
冯生吓到了,赶紧翻身下床冲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这一叫便惊醒了府里的下人,纷纷跑了出来。
之后有人点灯一看床上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丫环,满床都是血,死状惨不忍睹。
楚银匆匆跑了过来,一脸悲愤,说什么好心留冯生过夜,结果冯生却干出如此禽兽之事,逼迫府里的丫环不成,便恼羞成怒杀人。
冯生大呼冤枉,但是楚银却不由分说,命下人绑了冯生送到县衙。
“次日一早,我便收到了消息,便匆匆赶往县衙大牢”
辛十四娘一脸悲怆,继续讲述着。
“到了那里,花了不少银子打点终于见了相公一面。
他痛悔不已,说不该不听我的话,结果却被人陷害入了大牢。
还说什么他想不通楚银为何要害他”
“你家相公也简直是太迂腐了!”
白素贞不由皱眉说了一句。
小青更是干脆,说道:“小妹妹,既然你相公自己寻死,那就别管他了,你也正好改嫁。”
辛十四娘摇头苦笑:“毕竟恩爱一场,十四娘又怎忍心相公被斩首?
再说,此事说来说去还是因我而起,我若放任不管,又如何渡过红尘之劫?”
听到此话,小青不由叹了一声:“做人难,做妖也难,咱们妖为何非要渡什么红尘劫?”
白素贞一脸正色道:“小青,此乃天道使然。
不仅是妖,人类修炼到一定程度时同样也得经历红尘之劫。
甚至天上的神仙也是一样。
要不然,那些高人为何会云游天下,游历人间观世间百象,世态沧桑?”
“嗯,姐姐说的在理”辛十四娘点了点头:“化解相公一难,也就相当于化解我自己一难。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救出相公。”
“目前你丈夫认罪没有?”
白素贞追问了一句。
辛十四娘长长叹息了一声:“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熬得住那些酷刑?”
言下之意,已经屈打成招了。
闻言,白素贞不由皱了皱眉:“那你目前是怎么打算的?”
“那姓楚的三番五次派人带话,让我亲自去楚府求他,说只有那样事情才有转机。
我很清楚那家里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又怎么可能屈从于他?
无奈之下,我破例动用了法术悄然潜去楚府想要搜集一些证据。
结果,无意间发现院子里布置了一个相当隐蔽的捉妖阵。
所幸我及时发现,要不然恐怕就中计了。“
“捉妖阵?如此说来,那姓楚的恐怕是早有准备,提前找了高人准备对付你。”
“什么狗屁高人,小妹妹你不用怕,本姑娘咳,我姐夫可以帮你,他一向鬼点子多。”
“小青!”
白素贞不满地瞪了小青一眼。
她不是不想帮,一来,是不想轻易许下承诺,二来,也不能听能十四娘单方面讲述,还得暗中调查一下个中详情。
于是道:“十四娘,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待我回去与相公商议一下,看他有没有法子。”
“多谢二位姐姐,十四娘感激不尽!”
辛十四娘起身盈盈福了一礼。
“不必多礼,毕竟你也修炼不易,待我与相公商议之后再来找你。”
说完,便与小青辞别而去。
回到家,没待白素贞开口,小青便绘声绘色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通。
听完之后,陌子鸣略一沉吟,道:“目前来说,此案对冯生相当不利,毕竟现场不少楚府下人亲眼见证,而且冯生自己也招了供。
要想翻案的话,有两个法子,一是找到杀害那个丫环的真凶,并且还得掌握确凿的杀人证据。
第二点,就是让那姓楚的家伙主动投案讲明真相。”
小青不由道:“第二点就算了,那家伙怎么可能主动认罪?”
陌子鸣笑了笑:“世事无绝对,事在人为。”
“嘿嘿,姐夫,你是不是有什么鬼点子了?”
小青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
这妞平日里总是以“喂”,“某人”、“老实人”称呼陌子鸣。
只有有求于陌子鸣的时候,才会甜甜地叫上一声姐夫。
这也说明,她对辛十四娘这件事是真的上心了,真心想要帮助对方。
“什么叫鬼点子?这叫计谋,懂不懂?”
“都一样。”
陌子鸣懒的与之计较,说道:“那楚银之所以如此嚣张,无非就是占据着心理上的优势。
一是家世,二是请了所谓的高人。
如此,他便认为自己稳居上风,将辛十四娘拿捏的死死的,为了救冯生一命,早晚会屈从于他。
既如此,那就对症下药,让他的优势荡然无存。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变成一只丧家之犬。”
小青不是太懂其中道道,但白素贞素来聪慧,当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姐夫,到底什么主意,你倒是说个明白呀。”
“很简单,先去摸摸那个什么高人的底,再暗中查查楚家的底。
既然那姓楚的家伙如此胡作非为,想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哈哈,这次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准备连锅端?”
小青终于聪明了一回,猜中了姐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