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不是没有回答我。”
五条悟,二十八岁的最强咒术师,正认认真真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嗯。”他的男朋友又那样柔声地应。
某种意义上诺德很擅长敷衍他。
但五条悟是个不屈不挠的人。
“然后呢,答案是?”五条悟没好气地接着问。
事先声明过了,和他习惯退让的男朋友不同,他,五条悟,并不是一个“我把选择交给你,无论你选哪个都可以”的人。
拒绝只不过意味着晚一点到来的同意而已。
——自信是他的优点哦。
“……是很重要的事情,我需要想一想。”诺德回答。
“诶——”五条悟拖长声音。
一般来说都会直接回答吧,对于“不要离开我”这种示弱的请求。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心大了,所以不会让人有那种“什么事都想答应他”的冲动?那这样很吃亏呢,五条悟考虑着改变策略。
被禁止道歉的诺德看上去原本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有说,转而对他微笑,转移话题地开口问:“……我烤了面包,要一点吗?”
“要哦。”五条悟很好说话地被转移了话题。
新鲜出炉的面包有一种无法取代的诱人香味,在现代社会是一种奢侈品——因为时间是一种奢侈品。即使拥有每餐都在预约餐厅消费的经济能力,商品化的面包坊也不会按照一个客人的到访时间单独烤制一炉面包。
啊,不,商量一下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吗。
他只是想说,他很喜欢,在家里,在弥漫着小麦香气的餐桌前,和他的男朋友一起分享面包这件事。
就算不加额外的果酱也让人心情愉快。
“我会等的,”五条悟轻声开口,“但是最后要答应我哦。”
当然是在说刚才的事情。
“……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要求啊。”诺德露出无奈的笑。
“是男朋友的请求啦,迁就我一下嘛。”最强咒术师毫无心理障碍地死缠烂打。
“我会考虑的。”年长者温和地,不予表态地说。
唔,很认真地在考虑呢。五条悟打量着他的男朋友。
“那好吧。”他眨眨眼回答。
既然诺德和十八岁的他是那样说明的,最近大概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发生。
但要说风平浪静想也是不太可能。和他一起被封印在狱门疆里,今天也还电量充足的手机,很快忠实地显示了伊地知发来的委婉的催促。
伊地知人缘真的很差呢,每次这种不受欢迎的工作都会被推给他。五条悟在心里咂舌。
嘛,能者多劳?
说来很巧,狱门疆里是秋天,现实中的高专也到了入秋的时候了。
门口的行道树换了一批,但黄叶都在同一个时节落下。
“要冰淇淋吗?”五条悟看着门口的便利店跃跃欲试。
“好。”
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冰淇淋是不分季节的。不辱甜党之名,五条悟点了一个超豪华三重旋风甜筒,再点了一个巧克力。
“总觉得悟很开心。”诺德浅笑地接过去。
“嗯嗯,很新鲜,有种久违十年回到母校的感觉。”五条悟煞有介事地说。
十年,听起来可真长啊。
不同时间的高专看上去当然也有些不一样,旧的砖瓦会剥落,新的校舍会建起,即使如此——
啊,
“后山——”五条悟意识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烧掉了。”诺德低声说,稍微有些为难。
“这时候一般不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烧掉了’吧?”五条悟舔了舔甜筒,没有多少认真的意思。
“说起来,悟也许应该先和同僚了解一下情况。我是说,单独地。”诺德拘谨地说,“我可能有给你……添一些麻烦。”
虽然有些谨慎,但没有多少不安。
本质上是个不在乎规则的人呢,他的男朋友。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啦。
“嗯嗯,我都会处理好的,”五条悟毫不介意地说着,讨要告别的拥吻,巧克力味的,他想,接着对诺德伸出手,“那,是不是有什么应该给我?”
信标。
在狱门疆里做出来的那个说到底只是“狱门疆”这个领域内的投影,能生效都谢天谢地,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能被带出来在现实世界里存在的实体。
真正属于他的那个信标已经失效了,而且被缝合脸的咒灵捡走——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真人具体拿那个去做什么了,也不想问起让诺德回忆起这件事。
就像墨镜戴久了,忽然摘下来总有些不习惯,心里静不下。耳坠的重量微不可察,但没有了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接着诺德给了他一把亮闪闪的晶片。
“居然是量产型,”五条悟咕哝了一下,“我还在期待项链项圈○钉什么的呢,我总觉得你会很喜欢这一类的。”
“……悟,”诺德习以为常地轻声叹气,“这个不容易被发现吧?放在口袋里就可以,也很方便。”
“你绝对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才给我这个的。”五条悟抬眼,冰一样的苍蓝色眼睛不留余地地看着他。
“不适合你。”诺德温顺地对他微笑。
“但是我想要,”五条悟凑近了亲了亲他的男朋友,留下一句话,“这个也考虑一下?”
高专看上去一切还好——如果忽略后山那片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的森林。虽然听说九十九最近都在国内帮忙,不过看到她在学校里闲逛也不让人意外。
不如说是好事。
特级的存在是一种保证——“不会有无可挽回的事态发生”的保证。就像五条悟在这里是一种保证一样。
反而是硝子看到他吓了一跳,字面上的,真的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同期兼同僚意外地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不知道为什么受到了嫌弃的五条悟大为不满。
家入硝子看了看他,好像五条悟染了一头黑发一样,一脸古怪地开口:“……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刚醒的大猫十分无辜。
否认没有让气氛放松下来,硝子谨慎地把手里的易拉罐放下,才一脸凝重,如临大敌地问:
“分手了?”
“才没有啦!在说什么呢硝子!”五条悟大受震憾,“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单就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是可以回答一下的。”女性说。
五条悟:?
“不,就是……”家入硝子少见地有些尴尬,“我还以为,接下来你男朋友肯定会形影不离、黏黏乎乎地跟着你。”
“这个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情况有点复杂嘛。”五条悟撇嘴。
“哇噢,”一旁看热闹的九十九由基起哄,“你们是这种类型的的情侣啊~”
“嘛,算是吧。”五条悟承认起来没有丝毫障碍。
“坦坦荡荡的男人好帅~”九十九吹了个口哨,翘着腿摆弄起手机,“话说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其他人?”
“不,稍微等一下,”五条悟制止她,“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咒术师——至少活下来的那些,天生带着一种冷漠。
适当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也是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因此当他那么问的时候,也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于是五条悟听完转述,本能地以为自己漏掉了什么信息。
家入硝子一边给他做着检查——倒没什么好检查的,反转术式他自己也能用,再没有什么是比六眼更精密的检查工具。总之,医疗者拍拍他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给了他一句“你健康得很。”
“不,我不是来做检查的。”最强咒术师没回过神来。
“说起来狱门疆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何?”九十九由基一副坐没正形的样子插话着。
“先等一下,目前听起来是没发生什么事吧,死灭洄游的区域也隔离了——”五条悟好好学生地发问。
“也不能说没什么事……”家入硝子语气复杂地说,“上面的人,还有环保主义者很生气?”
“环保主义者就不必了吧,这里是日本又不是美国。”
“暂时别管那些了,死灭洄游的事可能要处理一下,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关起来的那些诅咒师,”家入硝子给出结论,“其他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魔法师先生忙今天忙吗?”一旁的九十九仍然插话向五条悟提问,“我一直想找他聊天……一开始明明觉得是个聊起来很有意思的人,但是最近因为你不在变得很难交流啦,完全对人爱搭不理的。”
“他不太忙。”五条悟回想着。
“那我去找他了!”九十九从桌子上跳下来。
“这个也给我稍等一下,”五条悟严肃地打断她,“一般不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
“诶,是这样吗?”一向不拘小节的九十九一脸意外,“那我能去找你男朋友聊天吗?”
“这样一本正经地问出来反而更微妙了呢。”家入硝子凉凉地说。
“……可以吧。”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五条悟想了想还是回答。
“好耶!”
九十九离开之后的医疗室仿佛一下安静了下来,他和硝子熟到不能再熟了,也不会为了缓和气氛而闲聊。
“那么,来恋爱相谈?”家入硝子挑眉。
“不是哦,是他让我单独和同僚了解一下最近的事,他担心自己给我添麻烦了。真是的……”五条悟伸了个懒腰,说着抱怨的话,嘴角却有点上翘,“对了,恋爱相谈,以后不会有了哦,不会再来烦你了。”
看向他,敛了敛表情,家入硝子难得真情实感地表示了一下关心:
“不会真的要分手吧?虽然由我说也很奇怪,但你男朋友挺敏感的,分手的话你要好好——”
“不是啦,硝子真的完全不会想什么好事呢,”五条悟失笑,“只是因为不会再需要了啦。”
作者有话要说:猫猫完全不怀疑自己会被答应。
九十九:我经过五条的同意来找你聊天了喔!
诺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