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不识相到会打扰学生交流感情嘛。比起这个,”五条悟从纸袋里拿出好几罐蜂蜜，“虽然是大家一起来，但是贴心老师还是买了伴手礼。”
刺槐蜂蜜,瓶子上还写着浮夸广告语。
熊猫变成了怨念熊猫：“悟……我暂时不想看到阿卡夏这几个字。”
“今天不戴眼罩啊，”禅院真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放弃笨蛋才会戴眼罩了？”
“啊,只是忘了。”六眼不在意地回答，下意识摸向脖子上眼罩。
或者说，本应该待在他脖子上眼罩。
没有。
丢在房间了，记忆一下翻出他自己扯掉眼罩画面。
因为总有一道视线像被火焰吸引飞蛾一样看着他眼睛,那样感觉也很不错，所以一不小心有点忘乎所以。最后，这件事就被忘掉了。
“……嗯，忘了。”他语气微妙地补了一句。
“是吗。”真希也没怎么在意。
性格不拘小节禅院真希并不会拘泥于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异常敏锐并且对此类话题有异常探究欲胖达，和平时没办法普通交流因而花了更多时间网上冲浪狗卷棘会。
两名二年级男子在公交车后排飞快地敲着手机。
真希手机不时跳出消息提示,她抽了抽嘴角，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点了屏蔽。
此时伏黑惠觉得格格不入。
不,他并不是一定要和同龄人打成一片才会安心人，不如说正相反。但是二年级前辈这副样子总让他有一种坐立不安感觉。
“惠，不用理他们,男子高中生就是会做一些狗狗祟祟事情。”作为飒爽大姐头,禅院真希拍了拍他肩膀，给出了十分有气度发言。
“啊，不，真希前辈,我也是男子高中生……”
在新干线,五条悟和学生们分开了。
四名年轻咒术师接下来也有集体任务,因为一年级只有伏黑惠一个，和二年级生一同行动时候并不少。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某个白毛教师非常积极地希望学生们好好交流感情，因而进行了一番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作为职业选择来说，咒术师并不是一个好就业方向。
从习惯了低回报高强度任务高专学生身上就可以窥见一斑。
低级咒术师报酬说不上多，作为学生收到任务补贴还要再少一点，在任务地点之间跑来跑去很快会耗去大半天时间，或许待在交通工具里时间比待在学校都要久。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咒灵处理机构，学生几乎是被放在一个又一个任务里野蛮生长，更不要提为此要冒着生命危险。
所以每当有新生入学时候，身为高专校长夜蛾正道都要问入学原因，哪怕反复质问也要剖出一个疯狂到足以支撑他们走下去答案。
普通人世界里，这样回报是算不上等价交换吧。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训练，全年待机，工资不高，还有生命危险，这样职业你会怎么想？』
对方正在输入……
「消防员？」
五条悟坐在已经开始拥挤早班新干线上，看着回复停顿了两秒。
『答对了，是消防员呢～』
『你有看到我眼罩吗？』
「嗯，我退房时候带走了」
『下次见面时候找你拿～』
五条悟认为，自己是一个好老师。
也许不是事无具细负责周到老师，也许有非常小概率不是学生心目中最尊敬老师，但是是会拿出尽可能多时间，尽可能关心学生好老师。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他在路边杂货店买了一副能遮起半张脸太阳镜时，他就应该料想到——
青春期少女，是不会和不着调男老师说心里话。
钉崎野蔷薇，就像他刚刚离开那个小村庄一样，住在离最近市区车程一小时以上小镇里。少女有不错术式和咒力，也一直在主动祓除咒灵，目前正在入学申请中。
像这样乡下人口不多，因而诅咒也不多，从来不是窗重点监视范围，如果不是同为咒术师祖母推荐入学，窗甚至可能不用注意她存在。少女遇到过什么，在想着什么，对咒灵也好对咒术师也好对普通人们也好有什么想法，现在都是还不知道事情。
身为未来老师，五条悟是第二次来这里了。
这一次也和上一次一样进展不佳。
他和钉崎野蔷薇坐在兼作小酒馆拉面店里，正陷入了对话僵局。
“毕业之后有什么想做事吗，野蔷薇？”五条老师试着开启另一个话题。
“……当个偶像吧。”短发少女漫不经心地回答。
即使是五条老师，也难以判断这是一句真心话还是一句讥讽，他只能试着，就快聊不下去话题继续问，“为什么想当偶像？”
“哈？”这次钉崎野蔷薇终于转过头，接着用不可理喻目光瞪了他一眼。
天聊死了。
也许是燥热天气让人心情不好。
五月。
是啊，夏天快到了。
夏天不是他喜欢季节。
和社会强加单纯脆弱印象不同，所谓少女，是一种独立又警惕生物。
自尊心也很强，接受到一点像是冒犯信号就会抬起爪子，小心谨慎地保持着独属于自己心灵世界。
非常难相处。
『女孩子想法好难搞懂哦』
「和可爱女孩子吃饭？」
吃饭这一信息来自于五分钟之前发过去拉面照片。
『学生啦。刚才用超凶眼神瞪我了』
五条悟对自己烦人程度有自觉。
烦人——不过，怎么说呢，烦人是别人给他评价啦，或者该说是抱怨？不想搭理他七海和不想搭理他硝子都可以给出这一评价。只是，人是不会觉得自己烦人。
黏人，这个词也不太对吗。虽然他会因为既读未回而不停地发消息，但倒不是说会因此焦虑烦燥，也不是对什么特定人，收到正常回复还是对面怒吼都可以。这只是，闲不下来，无法忍受名为“无聊”毒物而已。
缠人。这个应该更合适一点吧。
在这件事上，没有被人嫌烦反而是有些怪异体验。
「对女性应该更绅士一点？」
明明是连省略号都没有句子，五条悟却领会到了对面迟疑。
『我只是很真诚地想和学生聊聊她烦恼啦！』
「——能想象出来是一副什么场面呢」
『我要生气了！』
「不管怎么说，不太顺利话，十几岁女孩子，对女性老师会更容易敞开心扉吧」
『诶，但是我也想让可爱学生依赖我～』
“老师。”野蔷薇忽然出声。
“嗯？”
“你是在教学报告书还是什么东西里写我差评吗？”小镇少女像是随口说着。
表现出不在意样子就不会显得弱势，隐含不满则是为了亮出自己爪牙，老师称呼是让这一幕不会太直白，但一切都没有太多控诉意味，否则话就没办法隐藏自己失落心情。
然而十分直男五条悟并不能理解其中复杂细微含义。
直男这点存疑就是了。
“没啊，和人聊天。”他无辜地回答，接着才回过神来一样把手机放到一边，“啊抱歉，明明是我约你出来。”
太过自然回答让钉崎野蔷薇原本准备话没了用武之地，不甘心地喝了口啤酒，“我想去东京，所以才要上高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说是说过了，但是这个理由有点——”五条悟苦恼地扒拉头发，“而且那个是啤酒吧，虽然我对未成年人喝酒也无所谓……”
手机屏幕亮起来。
新消息提示弹窗。
本能地瞥了一眼，然后才想起自己刚刚道过歉五条老师纠结地收回了目光。
“我又没有不让老师看手机。”野蔷薇满不在乎地说，看到那副微妙表情眨了眨眼，忽然挑眉，打趣着，“啊，难道是女朋友？”
“不，是男朋友。”促狭话并没有让白发咒术师感到半点窘迫，他低头回着消息，随意回答着。
……
再抬起头五条猫猫，才迟钝地察觉到这份沉默。
“啊，难不成‘没有不让老师看手机’是嘲讽？”他尴尬地打着哈哈。
野蔷薇看了他一眼，意外地没有露出生人勿近尖刺，“……只是觉得，大城市人接受度真高呢，这种事情，是可以直接地说出来吗？”
“哪种事情？”五条悟没跟上话题进度，“恋人？……恋人这个词说出来还挺不好意思呢。”
野蔷薇咂舌，“……老师是故意装傻吗？”
“……啊！你说是那个。同性呢，那个啊。”五条悟明白过来，支着下巴，“确实好像会有人反感？说起来我也无法理解呢。明明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事情，别人是什么样都轮不到无关人来指手划脚吧。”
冰冷水珠顺着啤酒罐滑落。
在等到下一句话之前，五条悟又露出一个炫耀笑容，“不过我是最强，所以就算有人有意见我也完全不在意。”
“诶，最强吗……”少女附和了一句，不知道相信了多少，“但是对方不会在意吗？”
“嗯……没问过呢，但是应该不在意吧？”
“为什么？”
“都是成年人了？”
再次咂舌。
“虽然这么说，”五条悟也叹了口气，“被老橘子知道了大概还是会说一堆烦人话吧，虽然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啊不行，想想就要吐了，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