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王乾荪主动要求留在魏府寻差事,他是魏府的人而非公主府的,所以珍珠还是意思意思的征询了魏子规的意见:“魏公子觉得呢?”
王乾荪知道魏子规不可能帮他说话,果不其然——
魏子规微笑道:“公主都开了口了,我怎好忤逆你的意思。按公主说的办吧。”
……
魏子规和珍珠去楚府探望楚天河,先是在长廊遇到了楚天河的同僚,那个一起来魏府查少女失踪案面带笑容走路有风的女捕快,进到楚天河的小院又见了秦媛。
秦媛欲行礼。
珍珠道:“我们都这么熟了,规矩人前做做就行了,没别人时就免了吧。要是知道秦姑娘来就等等你了,你是一练完琴就过来的吧。”
秦媛羞答答的低了头。
珍珠看到了楚天河坐的那张轮椅,完全就跟当初她找木匠给魏子规订制的轮椅一样构造。
就是材质不同,楚天河坐的那张选的比较贵的梨花木。
珍珠道:“这个……”
楚天河道:“城西那间巧夺坊现在专门卖这种会动的椅子。”
珍珠拍了一下大腿,亏了,她当初怎么就忘了跟那木匠提抽成,损失了好几百万。
楚天河不解她为何忽的做这拍腿的动作,魏子规道:“她腿发酸了。”
秦媛见魏子规提着一个食盒,问:“这是什么?”
珍珠道:“上次楚大人在我那吃了点心,我见他挺喜欢的。上门拜访又是来探病的,总不好两手空空的来,虽说只是点心,但是礼轻情意重。秦姑娘要尝尝么?”
秦媛摇头道:“这是要送给楚大人和楚公子的,我怎么好意思。”
珍珠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做了很多。不过搭着茶比较好吃。”
珍珠暗示的看着楚天河,楚天河让小厮去沏茶取了食具。
魏子规想着她还真是不知客气,也是她脸皮厚才与人熟稔得快吧。
珍珠拿出栗子羹。
秦媛用小巧的银勺挖了小口尝,甜而不腻回味无穷:“真好吃。”她见楚天河将盘中的羊羹吃完了,心里记下了他的喜好,然后默默吃完自己那份,道,“我先回去了。”
秦媛走后。
珍珠打趣道:“你倒是跟魏子规一样,松树四季常青,桃花四季常开啊。”
可怎么偏她的桃花就开得那么少呢,是营养不良才会这样光秃秃的唯魏子规一朵而已么?
魏子规和楚天河都不接话,不让她有把这个话题顺下去说的机会,他们若接下去了,今日对话就要绕着桃花二字展开了。
楚天河以茶代酒,敬魏子规:“樊府的事多谢。”
魏子规回敬。
珍珠不是想邀功,只是她也有出力,她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狠狠的教导了那个伤楚天河的高燕人如何做人。
楚天河这番感谢语设想的不够全面。到底是不如楚大叔八面玲珑啊,多多少少也该提一下她的名字嘛。
珍珠道:“我对如何照顾腿伤患者的饮食非常有经验,要不要我写张菜单给你们府上的厨子参考一下?保证荤素搭配得当。”
楚天河想他们不是特意来说这个的吧:“我爹进宫还未回来。”
珍珠玩笑道:“找楚大人不错,来看你也是真。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无情无义,怎么说我与你曾错把彼此当兄妹过,差点就叫声你哥哥了。”
何况他们还算相过亲呢,未免魏子规酸,这句就不说了。
楚天河问出心中疑惑:“你们是为鲸帮的事来的么?”
魏子规从容道:“怎么会这么想?”
楚天河道:“我在晋京府的同僚来探望我时有和我说起近来发生的案子。”他说了个关键字,“硝石。”
上次崔静堂入狱,魏子规和珍珠来探监楚天河就觉得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以他们的身份不该和这种江湖草莽扯上关系。
楚天河道:“我父亲从前对鲸帮并不关注,近来态度却有些转变。听闻鲸帮的新任帮主一直戴着面具,无人见过其长相。”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鲸帮近来的行事也与从前大相径庭,今日竟还去了晋京府送了绿头巾给我姐夫。”
珍珠吃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绿、头、巾?”搞什么鬼。
楚天河道:“听闻头巾上绣了青天在世这几个字,我姐夫颇为喜欢,可是有什么问题?”
珍珠尬笑,她能说有问题么,她现在只能猜测是不是她让送三角形的锦旗,刘川风就送成了三角形的小彩旗,朱焕庐就当成了三角形的绿头巾。
鲸帮的人一根筋,她那晚应该把尺寸大小也说一说。
珍珠道:“没什么,我只是对绿这个颜色略微敏感。”
大晋对于这个绿色并不会往侮辱性方向想,所以楚天河也没再问,而是试探:“所以你们认识鲸帮的帮主?”
魏子规道:“重要么?如若我们认识,日后鲸帮的人犯了律法,你会因此视而不见么?”
楚天河斩钉截铁的道:“不会,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若是徇私枉法,即为不忠。”
珍珠心想着他和他爹的说话风格还真是大大的不同。她瞥见地上的有条手绢,捡了起来。
珍珠看着手绢上的图案道:“你之前说让我不要胡说以免坏了秦姑娘的名誉,原来是你心有所属了么,你心里的姑娘叫小玉?”
右下角用醒目的红线绣了个玉字,真是用心。
楚天河还想着她这番推论如何得来,原来是拾了手绢就当证据,未免草率。
楚天河道:“方玉是我的同僚,公主送了点心,她送了手绢,都是探病礼物而已。”就如珍珠说的,一番心意,他也就收下了。
珍珠想着若是心上人送的,应该是别人碰一碰都要紧张才是,不会是这样可有可无的不在乎。
她道:“你那位女同僚就是上次来魏府那位吧。”是不是理性分析能力太强,感情分析能力就会薄弱,她面前就有两个活例子,一如魏子规,一如楚天河,“你知道手绢上绣的是什么么?”
楚天河其实也并未仔细看过手绢上的图案,珍珠问了,他才仔细瞄了这一眼:“两朵莲花。”
魏子规:“……那是并蒂莲。”
珍珠十分吃惊的道:“连魏子规都知道的,你这是得多没有常识才会说这只是两朵莲花。接下来你该不会问我并蒂莲有什么含义吧,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就跟比翼鸟、连理枝的意思差不多。”
楚天河道:“并蒂莲?”
珍珠给他分析了一下这条手绢背后的意义,姑娘家的思路跟他们这些男的思路是不同的:“应该是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就绣了手绢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你收下了。你这收的不是手绢,是人家的情啊。”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低,在感情领域,她终于见到一个比魏子规更笨的了。
……
傍晚,楚子令回来,珍珠还未开口,楚子令就已笑道:“公主放心。太后寿辰在即,正是举国欢庆,这种小事就不必小事化大,弄得人心惶惶了。”
珍珠道:“太感谢了,楚叔叔。”既会做事又会做人,这是她该学习效仿之对象。
楚子令留他们吃了饭,饭后,珍珠提议散步回去。
珍珠牵起了魏子规的手:“少爷,未遇上我之前,你有想过日后会喜欢上怎样的姑娘,又会娶什么样的姑娘共度一生么?”
魏子规觉得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想这些。”
珍珠想到他书房里的众多著作,他一心扑在学习上,也就成功避过了像早恋这样的青春期问题,这么说她算是他的初恋了。
珍珠道:“我倒是曾经有幻想过日后会遇上怎样的白马王子,他会是英俊潇洒的,温柔体贴的,知情识趣的,千依百顺的……将我捧在手上,将我放在心里……”
魏子规听她说了许久,许久,没完没了,没一个词是重复的,她对自我的要求低到等于没要求,对别人的要求倒是高到几近刁钻。
魏子规道:“你原是打算孤独终老的吧,即便真有这样合你要求的,也轮不上你。”
珍珠道:“瞧你说的,我很差么。少爷,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告诉我。”
魏子规按她要求凝着她的双眸,认真道:“是。”
珍珠想他居然能睁眼说出这样的违心之论,可见诚实这样美好的品质在他身上已消失殆尽了。
她道:“姑娘家对于这个总是有所憧憬的嘛,这是一个美梦,然而我也知道美梦成真的少,现实往往比山林间弱肉强食场面更血腥残酷。”
魏子规冷着声,让她想清楚再答:“你是想说我跟你憧憬的全然不同。”
珍珠摇晃着他的手,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含情脉脉看着他问,“魏郎,你知不知呀?”
魏子规笑了,他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哄:“给我绣条帕子。”
珍珠教育道:“不是给你绣过荷包了么。现在还挂你腰上。你是看到楚天河有就想要。少爷,这种攀比心可不好,要我和你说说种种坏处么。”
魏子规道:“五十两。”
珍珠秒回:“我明日马上去买针线,你想要什么图案?鸳鸯怎么样?象征着双宿双栖忠贞不渝,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将它当做爱情的吉祥物,意韵深刻,形象可爱。是绣品界的热门图案。”
她的积极性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
魏子规道:“你会拿着绣刀枪剑戟的手帕么。”
珍珠道:“自己喜欢就好,不必太在意他人眼光。只要你喜欢,让我在上面绣便便都行。”
花钱的都是顾客,顾客至上。不论他什么奇葩要求,她尽量配合。
魏子规道:“就绣你方才念的那首诗吧。”
珍珠道:“行。”那容易,“我忽的想到古月教里也有些体弱的妇人没有劳动能力,我可以请人去教她们刺绣,到时她们做了绣品,我帮忙销,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魏子规道:“赚银子是你的专长,何必问我。”
珍珠拉着魏子规停下:“先等一下,鞋子好像进沙了。”
她扶着魏子规,当街脱鞋毕竟不雅,她打算用一种高难度的技巧通过高速抖鞋子把沙子抖出来。
前方一百米处,福姨迈着极快的步子经过,她走得很快,快到珍珠没来得及叫,福姨已经不见了。然后珍珠又看到了莫弈,莫奕同样走得很快,一眨眼又不见了。
珍珠呐呐道:“是我眼花么。”
魏子规若有所思:“你眼花不至于连我都眼花。”
珍珠陷入了沉思,当魏子规以为她是有什么发现时,她道:“快步走是种不错的锻炼方式,能强力消脂,难怪轻功好的,通常都瘦。我是不是也该试试。”
魏子规沉默,她对人对事的看法依旧那样新奇。
……
魏子规练完剑,回到院子又看到熟悉的画面。还是那群丫鬟,还是听得全神贯注的魏子意,还是说得有板有眼的高珍珠。
“徐甲一掌打来,耳畔只听到凌厉的掌风,魏乙奋不顾身抱着高丙三百六十度旋转躲过那致命的一招,那一掌就落在他们身后的大石上,你们猜怎样,石头上竟印出了一个清晰的掌印!功夫之高强,超乎想象。”
魏子规皱眉,她说书的风格还真是百变,昨日说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酸诗,今日拆解起武功招式来。
一如昨日,魏子规又重重的咳,丫鬟又赶紧散。
魏子规对珍珠道:“跟我进书房。”
珍珠还想像昨天般应付:“我有事,有话下次说。”
魏子规过去勾住珍珠的后领,拎进了书房,临关门前还对子意道:“去练琴。”
魏子规瞪了过来,珍珠缩了缩脖子,先发制人:“这些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得出来干活养家,面对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我给她们讲讲故事,缓解一下情绪,怎么了嘛。”
魏子规见她要坐,揪住她的衣服让她站好:“全晋城有哪个像你一样的,把自己的私事编成故事到处说。”
她是在收集数据,看十八到三十岁阶段的工薪阶层,除了纯恋爱,还喜欢什么样风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