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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压在花瓶下的本子,然后翻开,在首页的空格处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二十七,二十八……”
上面画了整整三十颗心。
我满意的合上本子,放回原处,起身去了盥洗室。
【所以禅院家追杀我还真是因为禅院直哉?】
我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失血的脸,和脑内的系统对话。
【也不能这么说,他只是在不恰当的时间以及地点,不恰当的表达了对您的爱慕。】
自从那次的开诚布公后,系统也就不和我藏着掖着了,很多信息会直接和我分享。
【您在高专的时期,曾经接到过数次超出您能力范围的任务,当然了,对于情报收集工作来说,偶尔的失误是难免的。】
【但我帮您分析了近十年来所有的数据,您是唯一一个接到错误情报超过三次的咒术师。】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人希望您能无声无息的死于意外】
——在提及“意外”这两个字的时候,系统语气中忽然透露出一股很隐晦的讥诮。
我冷静的拧开水龙头洗脸。
【那因为大部分人在第一次遇到错误情报的时候就死在咒灵手上了吧。】
系统对我的话表示赞同。
【当然,但是您的身份是禅院家的弃子,您的“家人”甚至也因此而死,他们当然会觉得你靠近禅院直哉是别有用心的】
【有人狗急跳墙了】
我擦干脸上的水珠,很无语。
【你为什么不给我安排一个正常点的身份。】
【……宿主,您知道想要往一个秩序稳定的世界里强插进一个角色有多难吗?我整整观测了一个月才成功占据了这个身份。】
【好吧。】这个理由我勉强接受。
【那加茂家又是为什么要悬赏我。】
——根据伏黑甚尔给出的信息,理论上本应该和我无冤无仇的加茂家,悬赏了我整整三亿。
比禅院家还夸张。
“最奇怪的是这条悬赏有个附加条件。”甚尔当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我的头颅。
“他们很了解我习惯只把悬赏对象的头带回去,所以很明确的事先强调。”
“要保留你的全尸。”
回想起来对方说话时候的口吻,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步三晃的挪回了床上。
老老实实的拉上被子,再带上呼吸器。
伪装成自己从来没下过床的样子。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我,它沉吟了一下,回复道。
【这个牵扯太多,我不能直接这么告诉您,不然我还没说完,我们两个都得炸,您等会儿可以买个纺线道具,我通过那个传输画面,能躲开世界意识的窥探】
——【命运女神的纺线】是特殊商城里的道具,算是系统拼死保下来的最后一点权限。
“哦。”我茫然的眨眨眼。
“那我现在就买。”
结果刚从系统商城里下单完成,病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夏油杰看到我醒着,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快步走了过来。
但在走到我床边的时候,却又放轻了脚步,最后只是松松的握住我的手。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极力掩饰着眼底的焦虑和疲惫,脸上的表情却是温和放松的。
“很好。”我如实回答,呼吸面罩随着我的话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今天甚至还起来洗了一把脸,当然这个不能说。
我那天和甚尔分开之后,又和系统好一番推心置腹,然后就很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失去了咒术师强大□□恢复能力的我根本承受不住天与咒缚的一击,哪怕对方已经手下留情了。
据说我最后是被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送到医院的。
据说那位好心人在嘴唇的位置有一道疤。
然后我放在大衣里的银行卡还很凑巧的“不翼而飞”了。
甚尔,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不过这时候我也懒得和他计较,银行卡拿去就拿去吧,反正里面主要是禅院直哉的钱,丢起来不心疼。
我正在那边胡思乱想,夏油杰却以为我是累了,催我睡觉休息。
“等你稍微稳定一点了,就安排你转院。”我知道他最近在和五条悟商量带我去国外看病的事情。
期间,硝子甚至都在五条悟的掩护下,偷偷的跑出高专,试图用反转术式为我治疗。
——当然没有起作用,她的术式只能治好我的皮外伤。
医院也查不出什么东西,夏油杰只能日复一日的呆在病房里,沉默的看我日渐衰弱。
世界对我的排斥力量日益强大,系统一边要和这股排斥的力量周旋,一边还要维持我的生命体征,可以说是苦不堪言,已经变成了一只干瘪的系统。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只是简单的抬个手,都能听到身体内部正在发出嘶哑的呻.吟。
在这种巨大的痛苦下,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睡眠变成了奢侈的代名词。
这是一具濒临消亡的□□,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我仿佛都能听到耳边滴滴答答的倒计时。
——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说,就连系统都没有察觉到。
睡觉当然是睡不着的,但是为了安抚夏油杰,我并没有说什么,直接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我睡了哦。”
“嗯。”他替我掖好被子。
我闭眼调整自己的呼吸,伪装出平静的表象,随后就进入了目前唯一开放的特殊物品商城,下单购买了女神的纺线,拉着系统赶紧给我周公解梦。
这次的预兆梦我甚至很难称呼“它”为一个梦。
系统已经彻底放飞自我,舍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这次没有了故弄玄虚的暗色河流和金色丝线,直接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信息全部塞进我的大脑里。
——于是我看到了在原定的结局下,夏油杰叛逃多年后死亡,又看到他死后仍旧不得安息,被人挖出尸体,替换大脑,冒牌货从此顶着他的面貌行走人间,为祸一方。
——最后的最后,顶着夏油杰壳子的人,利用五条悟对于挚友的感情,对于高专三年的回忆,成功将这位咒术界最强成功封印进了特级咒物“狱门疆”当中。
——无数人在这场劫难中死去。
我惊醒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浑身是汗,眼神惊惧。
夏油杰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按一旁的呼叫铃。
我一把扯开脸上的呼吸面罩,伸手拦住了他。
“我没事。”我小声说道。
“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我没事。”
夏油杰一脸担心拍拍我的背脊。
我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想帮我重新带上呼吸机,被我拒绝了。
“我好多了,一直带着有点不舒服,拿下来反而好了。”反正什么机器对我都没用。
偶尔会有缺氧的症状是因为脏器也在跟着衰弱。
夏油杰没有坚持,他现在几乎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无论那个要求听起来有多么不合理。
犹豫了片刻,我拉了拉夏油杰的袖子。
“嗯?”他顺从的俯下身。
我往旁边蹭了蹭,然后在身旁的位置拍了拍。
他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无声和他对视。
夏油杰很快就服软了,脱鞋上床,他睡在我旁边,明明身材高大,却偏偏小心翼翼的缩在床沿的位置,像是很怕挤到我。
但我并不介意,而是飞快地侧过身体,缩进他怀里。
“杰。”我小声的喊他名字。
“怎么了?”他的手搭在我背上。
“你以后不许穿袈裟。”
“什么?”夏油杰一脸茫然。
我恼怒的盯着他此刻光洁的额头。
“尤其保护好你的大脑你知道没,毕竟你以后要和我一起考大学的。”
夏油杰忽然笑了起来,眉眼间的阴郁被驱散:“好。”
他没有问我说出这些奇怪的话的缘由,只是近乎纵容的答应了。
“嗯。”我满意了,闭上眼假装睡觉。
夏油杰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我表面上装睡,实际上一闭眼,就立马把系统从意识中拖了出来。
【所以加茂家要杀我,还点明了要全尸,是不是想让我取代原本世界线夏油杰的作用。】
系统十分欣慰。
【我觉得有必要对您的智力进行重新评估,它现在至少有20了。】
【闭嘴!】我恼羞成怒。
系统假装正经,转移话题。
【现在夏油杰已经退学,几乎不再和咒术界有联系,再次叛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说您和五条悟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相当亲密。】
【他们很明显有了自己的联想,而且比起特级咒术师夏油杰,明显是作为一级诅咒师的您更适合下手,而且也不怕招致报复,诅咒师之间本来也很容易结仇,毕竟神经病太多。】
总觉得这个统在内涵我。
【事后再伪装一下,就可以顺顺利利的拿到您的躯体】
【然后潜伏下来,再暗算五条悟是吗?】
【是的】
系统回答得很干脆。
但我仍旧有一点难以理解。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通过黑市的系统,找甚尔来下手。】
——要是他们不搞这么复杂,直接自己上,我按照之前的那个状态,说不定真的会被暗算成功。
但他们偏偏找了一个天生二五仔的伏黑甚尔,反手就把他们卖了。
【找伏黑甚尔也是迫不得已,据我所知,您的危险度评估相当高】
【而这些人活得太久了,又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权柄和力量,自然会格外惜命,他们希望无论如何,哪怕这次刺杀不成功,只要五条悟没有发现他们的意图,就不能算是完全失败】
失手了一次不要紧,还有其他机会,但一旦暴露,就会彻底失去先机。
就像是不能见光的鬼魅魍魉,而我要做的就是揭开这群人保命的面纱。
——他们无时不刻希望五条悟死去,觉得他拦了自己的路,但同时又无法不仰仗他的力量。
——而恨意却在这种扭曲的恐惧下,被滋养得越发的茁壮。
【那颗想要将我取而代之的脑子在哪里?】我问系统。
对方表示爱莫能助。
【我不知道,这个超出我的计算范畴,但我能确定,对方还潜伏在加茂家某个倒霉蛋的身体里,估计身份还不低,不然无法对你进行悬赏。】
我感到有些焦躁,对手的手段不见得多么高明,但特别能忍,而且苟了这么多年,在怎么当个千年王八上有着远超常人的见解。
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系统所能为这具身体提供的力量最多还能支撑半年,随后我们就会被世界意识发现然后抹消。
紧接着,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会像是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字迹,消失得彻彻底底。
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把幕后的人全部引出来才行。
必须给他们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逼着他们动手。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我喃喃道。
【系统,我需要购买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