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模板式表演(二合一)

曾经的回忆如同幻灯片般重现脑海,疯狂冲刷她的记忆。

严父般的教导:“要记得,表演最大的忌讳莫过于你觉得你在演。若不能把自己变成角色那个她,你的表演始终存在痕迹。”

第一次争取电影角色,没信心,是他始终陪在一旁:“加油!小曦一定可以。”

在她沮丧哭泣时,他不厌其烦的鼓励:“不要没自信,老师相信小曦的实力。其他人和白菜似的虚有其表,比不过我们小曦。”

颤抖的称呼脱口而出:“老师。”

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僵硬扭下头,和她对视也愣了几秒,快速扭回,怒喝身边老头:“你拿了她什么好处?给我上套!”

孙红光皱眉,不悦‘啧’声:“瞧瞧你,臭脾气一辈子改不掉,只有我能忍你。一句话骂两人,过分了啊。我是拿好处的人吗?”

陈谋岑抬手愤然指指孙红光,又指指南曦,拂袖要离去。

下一刻手指让孙红光握住,顺便用另只手压住陈谋岑大腿,劝道:“好了好了,别端着不下了。你每次喝大不都和我念叨,有个最得意的作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得是她啊,不是那部获奖电影。既然人家已经找来了,证明很诚心,你知足吧。你好好想下,在这里这么多年,别人电话里喊着你大师,但有几个真心诚意寻来啊?她是唯一一个。”

“趁我翻脸之前,你给我松手啊!”陈谋岑不为所动,横眉冷对身边老朋友,一点劝没听进。

吵闹声引得其他老人频频回眸,黄怡眼见担心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匆匆给陈谋岑鞠躬请求:“麻烦请您声音小点。”

赤诚的请求下,陈谋岑停止所有动作。

当所有人以为他被打动时,佝偻的身子缓缓转向南曦。深褐色的眼睛深陷进眼窝,透出厌恶的目光,宛若在问,她怎么有脸找过来?

忽的怪笑声:“哈哈,我忘了你是大家嘴里的当红巨星,当然不能在这种小平民聚集的地方暴露身份。美名曰怕引起群众恐慌,实则是你那些无脑粉给你惯出来的怪毛病,养出来的臭架子!”

“不是的,我没有。”

南曦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重新面对老师,她可以做到坦然处之。实则不行,辛苦捧起她演绎之路的老师,轻易一个斜视足以让她强撑起的淡定破碎成渣。

眼眶泛红,极力解释:“之前您误会我了,不是我火了看不上小成本影片。我时刻记得您的教诲,选片要看质量,而非制作成本。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在拍另部戏。我答应您会抽时间两个剧组一起兼顾,可您根本不听我说话,认定我嫌弃您介绍的戏报酬少。”

南曦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陈谋岑彻底不愿多留。

用力拔出被攥住的手,拿起身边的保温水杯,忿忿说道:“行,你常有理,永远活在张家小子给你筑造的金鸟笼里吧。曾经我不自量力,错看了你,高估了自己。以为能当成你的引路人,后来发现我引不了你,我也度不了我。”

绝望至极地看眼南曦,一瘸一拐离开。

南曦五味杂陈地微怔几秒,快步追上前,双手拉住陈谋岑胳膊:“老师,您别生气,我没理,错全在我。”

陈谋岑如同倔强的老牛,非但不停,还拖着南曦使劲往前走。

走着嘴里骂声不断:“别道歉,我承受不起。南影后单个代言费高达上亿,身价早破数十亿。我想多活几年呢,怕折寿哦。”

黄怡追在两人身边,看着南曦痛苦无措的样子,心疼极了。

两步先跑到陈谋岑前方,挡住他去路,气呼呼地叉腰斥道:“老人家你怎么回事啊?你言外之意是曦曦不懂尊重,忘本。可你两此刻的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在难为她吧。到底谁更不懂得尊重人啊?”

陈谋岑斜着眼看看南曦,又看看黄怡,大笑一声:“哈哈,有意思,本事没涨,派头不小。她没长嘴吗?得靠你来帮忙说话啊。”

黄怡真想把远处的保镖大哥全喊出来,让老头见识下啥叫派头。

又担心一时意气误了家里小祖宗的事,便挺起胸膛,底气十足说:“你看不上曦曦无非是她火后的派头,但那由不得她啊。粉丝太狂热,有些私生饭很变态呢,人保护自己没错的啊。咱们这样说,除了派头问题,你能挑出她实力的问题吗?”

黄怡拿出对偶像百分之百的信心,在陈谋岑看来,如同一个不知天高海深的跳梁小丑。

“以她的天赋,原本可以做到你心中所崇拜的高度,国内无人可比拟的水准。但她自甘堕落,表演始终挣脱不开固定模板。一味追求高产的模板式表演,外行人挑不出错,而内行人看不到炙热的灵魂。”

黄怡跺脚大骂:“你个臭老头胡说什么呢!”

陈谋岑讥笑:“我是否胡说,你可以问问她。生病的人无论如何自欺欺人,逃避不开真实的恶化。”

黄怡侧头面朝南曦,她多希望看到精致脸上永远浅笑的自信,这样她一定可以怼得臭老头认输。

可南曦慌乱闪躲开目光,颤抖的睫羽好似风中孤蝶,找不到落脚之地。

黄怡的心随着睫羽一下下抽痛起来,她家永远骄傲的小祖宗怎么了?曾经南家一切濒临倒塌,南曦都没如此啊!

不,她不信,一定是臭老头胡说扰乱人心。

“别在意他的话。”黄怡拽下南曦死死拉住陈谋岑的小手,双手将其护在其中,搓动帮小手取暖。

搓着,黄怡愈发不甘,梗起脖子对陈谋岑说:“你的话代表不了什么,比不了专业认证。我们曦曦拿了三次金马奖影后呢,奖杯是实力的证明!”

陈谋岑似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浑身直颤。待笑够,毫不留情地戳人软肋:“真如你所说,流量刷出的奖杯代表权威,她为什么不敢回话?”

跟上来的孙红光看得不落忍,推推陈谋岑后腰:“老陈行了,你难道要亲手毁掉你最得意的骄傲吗?”

陈谋岑拍掉孙红光充当烂好人的手,嗤之以鼻地扫眼帮忙说话的两人,残酷道出心中决定:“我的骄傲脱离真实生活,逐日活在浮夸假象中,这样的骄傲不要也罢!”

黄怡反口还嘴:“我们还不要你呢!臭老头,只会沽名钓誉!”

“别说了。”

南曦轻轻捏下黄怡手背,冷汗沁满两人手心。

陈谋岑甩开孙红光的拉扯,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望着老人离开的方向,南曦默默垂下手臂,心底如同有颗颗大小不一的珠子砸落。以为难受可以快速过去,忍忍即可。可忍过了短暂急促的悲恸,迎来长久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欲念。

曾经在陈谋岑指引下,生根发芽的渴望,追求纯粹艺术表现的渴望,它又让陈谋岑以残暴的方式唤醒。

特色香酥鸡餐馆中,南曦双手托腮,双眸静静凝视着黄怡吃掉一只香酥鸡腿,又一只鸡腿,接着鸡翅,又一只鸡翅。

大半个鸡下肚,黄怡满足地摸摸肚子,打个饱嗝。大大灌口可乐,重新投入战场。

拧掉鸡脖子,握在手里甩甩,意味深长说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犟,非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吧,成天挺着脖子昂着头准时打鸣。问题没人记你的好啊,时代变了,人们对于喜欢发出噪音且情商低的物种很烦,知道吧。”

说着,圆圆的眸子瞄眼南曦,确定她还在看,特意张开大口给鸡脖子咬成两半。吞入其中一半,嘎吱嘎吱地嚼得倍香。

“喏,鸡脖子分你一半,咱俩咬着老犟脖出气。”

南曦浅笑摇头,拒绝吃太油腻的东西。

“那我帮你咬啊,你看着解恨哦。”黄怡咽下嘴里的食物碎渣,将新的半截塞入狠狠咀嚼,吐字不清说:“别郁闷了,孙大爷人不错,答应会帮咱们开导开导老倔头。等等吧,明天咱们再尝试约约。”

“不用再约了,老师已经回复我了。”

南曦把手机切到两人微信聊天界面,搁在桌子上。

黄怡快速拿起查看,越翻越堵,没见过比陈谋岑更像茅厕臭石头的人了。南曦好声好气和他说《飞霜流光剑》的事情,希望做出国内专属的仙侠大电影。南曦觉得国内优秀的很多,没必要羡慕国外大片,只要电影人们热血不灭,一定能创造出神作。

一腔热情洒完,陈谋岑非但不接茬还反过来骂南曦。

前面黄怡看得激情澎湃,深感自己能参加这个项目非常荣幸,可往下一多翻,她差点郁闷地背过气去。

最后南曦表明决心,若陈谋岑不出演,那么首部男主师父一角将不会考虑其他人,选择和女主一样活在别人的台词里。

别的黄怡不认同陈老倔头,不过他最后一句明朝暗讽的话,黄怡非常认同:“用激将法不好吧,没用啊。”

她哪怕再不懂电影制作,跟着南曦听了大概。女主第一部不出场罢了,本来戏份不多,男主师父也不出场,那拍啥啊?光怼着脸男主脸拍美貌啊?

她承认苏竹的美貌可以舔屏两小时,问题南曦之前的态度不像给这事闹着玩啊。辛苦努力到最后,只为毁掉的快感啊,师徒两一样变态啊。

莫非真让死老头气坏,至此一蹶不振?

南曦没回话,只叮嘱她多吃点,晚上飞回魔都。任凭她路上如何哄、逗、骗,没套出南曦一句答复。

翌日大早,陪着南曦赶完do家新片发布会的场子,往天禹办公室走。主角在今天定妆,不需要修改的话会拍定妆照和预告,做首批宣传。

提着买好的蛋糕,黄怡吐槽道:“曦曦,我听高哥说许樵通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在局子里乱说话。”

没感情的回应:“嗯。”

黄怡不气馁,继续说:“他说你和李家联合起来阴他,删掉重要证据。结果提供的东西,根本没找到你手印和删除痕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术不正活该犯事。”

呆板的‘嗯’又来。

黄怡换上苦大仇深的表情坚持:“阿沙国小王子快结婚,结婚对象不是许青哦,小三的王妃梦破灭了,好像成天趴在人家皇宫门口不肯走呢。最后让强硬遣送回国,没去看过她爸一次,嫌她爸给她丢人。笑死个人,不撒尿照镜子看看自己,她有啥人能丢啊。”

添油加醋骂着,希望能换到南曦一点感情波动,可惜无济于事。陈谋岑的利刃可能真的准头很好,刺穿南曦不为人知的旧伤。

无能为力的长吁短叹中抵达《飞霜流光剑》办公区域,今天剧组成员基本全到,包括演员们和外聘的专业摄影团队。

偷摸着找到杨盼盼,告知南曦的情况:“盼盼你点子多,一会你负责哄曦曦开心哦。”

杨盼盼摆出ok的手势,拍拍一马平川的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

两人暗戳戳商量好对策,走进大会议室,发现她们还没来及搞啥呢,气氛异常凝重。

南曦换好戏服,淡紫色罗裙裹身,纯白纱衣披外,将南曦凹凸有型的身材优点完美呈现。

可黄怡总觉得少点什么,周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同样发出遗憾地感叹:“比不过上次南总来试镜的衣服啊,那衣服虽为女主而制,可用心程度绝对一级棒。女剑神着装比女主华丽的多,这身衣服体会不到华丽二字,缺少灵气。”

黄怡顿悟,认同:“对,缺少灵气。”

周捷朝服装组方向睨眼,压低声音说:“南总刚刚已经发火了,但咱们服道化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体的不分割。得罪一组,等于等罪全部。”

“啊?”黄怡诧异地无脑问:“那怎么办?”

“其实这事简单,各退一步的问题,就看南总眼睛容不容得下沙子。”周捷顿下,摇摇头,自问自答:“我觉得难,你听。”

“从这件开始,一直到这件,全部重做。”

南曦手拨过件件戏服,从头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