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他走了

盛安长公主拧眉怒道:“愣着做什么!将太后扶回宫中!”

又叫来礼官,让他去跟在宫门口等候的天家与文武百官禀报一声,太后悲痛欲绝,身体抱恙不能参加泾王丧礼。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如回寝宫修养。殡宫诸多皇亲国戚,权臣命妇,再这么继续闹下去,丢了皇家颜面更耽搁了下葬时辰!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要将我儿带到哪里?放开!”陆太后如疯妇一般张牙舞爪的挣扎,冲到梓宫前,抱着不肯撒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木棺,宛若抚着婴孩的脸,眼中含泪悲恸欲绝。

昌荣大长公主往殿外一瞧院中站了满满的命妇、官眷,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朝这边瞧望,低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扶太后回去!”

让太后莫要丢了威仪,遭人议论,称病带回寝宫中是最好的。

“娘娘,让泾王走吧!别错过了良辰。”温太妃上前扶起陆太后。

太后嚎哭的像是没了力气,也没了生气,黯然魂销的被温太妃扶起来,哪还有半点昔日的威严?独子离逝,娘家败亡,胞弟处以极刑。。。这接连打击,让陆太后容貌苍老太多,发髻斑白却也顾不得仪容了,整日沉浸在哀痛之中。

“你们去吧!我留下照看太后。”温太妃看陆太后这样,跟行臻、朝歌他们说道。又望了眼依旧痛不欲生落泪的女儿,想安慰却又走不开,太后半边身子倚靠在她身上。

行臻朝娘娘一点头,说:“太妃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

前门天家与百官等候在那里,还有丧礼队伍,她们出现会太扎眼。温太妃带着几位嬷嬷、宫女搀扶着太后,从后门乘轿子离开。

一会儿礼官回来,说:“天家允。”

礼官高喊:“起。”

杠夫稳稳抬起灵柩,哀乐声起,挽郎唱着挽歌,引魂幡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满天飘着雪白的纸钱,所到之处的地上一片白。起风了,秋风萧瑟,吹起地上的层层纸钱,如白色海浪般翻涌,透着悲凉。

行臻握了握桦绱的手,宽慰道:“别在意她的那些话。”

桦绱脸色不太好看,强忍着酸涩愧疚的情绪摇了摇头。一抬头,心疼又内疚,说:“哥,你的下巴。”

行臻下巴火辣辣的疼,估计是见了血,不过他一大老爷们又不靠脸吃饭,不在意的用手背按了下说:“没事小伤。”

正说着话,小六儿过来请行臻,由他牵着葳璟的手,走在最前面。小家伙走到一半,眼中一包泪倔强的忍着不哭,可不肯再走下去。被宣元帝抱起来,葳璟伏在他七叔的肩头嚎啕大哭。

桦绱也不知是怎么走下来的,朝歌与承荥在一旁扶着她,头上的孝手巾宽大遮了面,她沉浸在哀哀欲绝的情绪中出不来。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手脚开始冰凉,好似坠入冰窖,浑身也乏力疼痛,头昏昏沉沉。

哀乐声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世间一片昏暗,一阵晕眩,没了意识。

又过了会儿,她一睁眼站在宫门口,夕阳的余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色彩,震撼壮美,好像铺了块色彩浓丽的绸缎。她并脚站在那里,低头看丝履紧贴着宫门口的线,却没有勇气跨过。遥望朱雀街的夜市,热闹非凡!彩灯汇集,一片星海,繁华盛景,世人向往。欢声笑语与叫卖声合一起,就好像一首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曲调。姑娘明媚的笑颜比手中的花灯还耀眼,才子们的诗词佳作惊艳了文坛。舞娘曼妙的舞姿令人驻足,轻纱拂过寂寥的黑夜。舞龙灯穿梭大街小巷,火光驱赶黑夜,只余一片璀璨。还有遇到的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它后面会不会是一张令人恍神的容颜?街边香气扑鼻的特色小吃,孩子们喜欢的五彩糖果,以及各种有趣精巧的小玩意,令人眼花缭乱,逛一晚都不会厌烦。

曲江那边还有游船观光,从江上远观这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又是别具一格的美,幸运的话还能一窥皇家禁苑芙蓉园的神秘夜景。坐在船上听着不知名的小调,与挚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她向往着,心心念念能玩个遍。

好像有人靠近,桦绱转头一看,李乾成与她并肩而立,见她转头也收回目光朝她看过来,严肃又惋惜的说:“余儿,我不能带你去夜市了。”

“为什么?”说好带她去玩的,李乾成从来不食言,对她是有求必应。

李乾成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轻轻抚了她的发顶,目露眷恋不舍:“余儿,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长靴坚定的跨过脚下横线,也跨过了宫规的束缚,离开这座巨大的牢笼。

桦绱一惊,忙问:“你去哪?”

他不作答,背着手倒行退出宫门口,边走边看着她浅笑,笑容肆意无忧。大约在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霍然转身大步离去,长袍飞起,发带飘扬,潇洒极了。

她急的满头大汗,在这条界线前踌躇不决。须臾,抿嘴眼神坚定,提着裙裾勇敢越过这条她从来不敢跨过的线,朝李乾成离开的方向追去。可哪能追赶上他的脚步?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撕心裂肺的大喊:“李乾成,李乾成!”

她心急如焚,但好像被人困住了手脚,迈不动腿,也呼喊不出声音,含泪绝望的低声呢喃:“回来!”

“桦绱,桦绱,醒醒。”有人在喊她,轻柔带着哄劝。

桦绱悠悠转醒,朝歌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问:“做梦了?”

桦绱忍不住痛哭出声,朝歌将她抱起身,桦绱伏在她的肩头,哭得好不伤心。

桦绱绝望的说:“朝歌,李乾成走了,他走了。”

朝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女郎掀起帘幔进来,看二人这样,站在那里等了会儿,拭了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说:“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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