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还担忧容貌会引起注意,他起先还刻意晒黑,吏部一名新官名杜元琛,是高他一届的殿试儒生,就因与他少时相像被查了个底朝天。坊间还有经商的青年男子亦是如此,二人同来自袁州。
从袁州来长安的游人和书生,在茶馆不屑的笑言:袁州多俊郎,以公主府云公子之最,与故去的顾三郎最像。消息不胫而走,长乐公主广召与他相像的少年入府的事传遍帝都,自然让那几家人慌了心神,去暗查这相差一般无二的云公子。
想查?想得简单。听说两名黑衣人被府中高手揪了出来,用刑逼问后,挂城墙上两日才一路敲锣打鼓运回长安廖府正门口。这巴掌打的颇为响亮,连天家都在退朝前说了个典故带出那句经典以此暗讽敲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廖大人老脸黑红的恨不得钻了大殿的地缝里,火烧火燎。
可饶是如此,他也是被人调查过,不过齐府治理严谨,又做的周全,并没有令宵小之徒起疑。
几年后辗转来到袁州,或是天意如此。他新官上任,自然要走动拜访,第一家去的便是城尽头——公主府。再强大的内心也无法毫无波澜,可他们那时并没遇见。
王府丞和善,面露为难,说公主常年住在明月山,不见外客。拜帖,书信会送去云云。他不在意,这样极好,四年转眼就过去了,就同雁渡寒潭不留影,船过湖水不留痕,各自安好。
他没糊涂到是非不分,将所有的事怪罪到一个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身上。当日引开追兵,迫不得已跳崖,是他的选择,他曾不后悔,毕竟不能预知。可倘若重来一次,也无法眼睁睁看心仪的小未婚妻命悬一刻不为所动,其实很多人也会如他一样做出这样的抉择。舍身相救需要勇气,逃跑亦是如此,此后愧疚笼罩心头,噩梦缠身,长年累月,不见得有多轻松。
至于三家灭门是否与那日有关,还待定。若真是,他也有责任,毕竟刀没架在脖颈上让他引开追兵。况且世人都知道她的努力,他又怎么能恍若不知。
这些年,她将笙歌与烟萝照顾的极好,不是她,安泰大长公主又怎么会让罪臣之女到府中避难。劫囚不是谁都有那份勇气和魄力,特别还是那样乖巧年幼的女孩。
他过得不好,她又能好到哪去?还是前太子的女儿,天家忌惮她父王的势力,就连她那个常年缠绵病榻的胞弟,听说都是指派专门的宫廷御医驻守王府那处日常问诊。怕谎称病重,怕暗中积攒势力,就如同陛下当年一般。多疑,大约是每个意外登基的君王通病。
他二人是有缘无份,成不了姻缘。
不久前,出公主府书房院门时见到了云公子,华丽的穿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其实眉眼并没有那么像,只不过多年过去了,世人忘却他的模样,只记得影影绰绰大约的样子,而他成长后又是面容改变较多的那类人。
情爱之于他可有可无,已经并不重要了。刻意不看不管,不闻不问,可她那颗小脑袋不停的眼前晃悠,索性背身不理。可姑娘家的脾气你难以揣测,你退让躲着,人还闹开情绪了,也僵着脸跟他使性子。为政着大都人精,察言观色颇为老练。她也不怕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长大了的脾气没小时候乖顺可爱了。
那夜,她言辞犀利质问陆铭远,将那群江湖杀手逼退惩治,不露一丝胆怯;冲在前面与地方豪绅、富家夫人理整是非对错,颇有气势。他果真不太了解她了,变了许多,记忆中还是躲在八皇子身后,穿着粉淡淡的宫装秀裙,比桃花瓣还娇嫩。羞涩又甜甜的喊他名讳,顾琰羲。想起虎口上方的齿痕,成了泛白的疤痕,去都去不掉。果真,时间改变了一切。
那云公子的暗示不知她听明白了没,估计是咂么出味道来了,要不能慌乱的打翻茶杯,还眼巴巴的凑上去。
齐域阴沉着脸色前行,刚刚思虑没在意,如今他越走越觉得身后有脚步跟随。期初没上心,以为也是出来透气的,脚步听着深浅不一,疑虑转首,这一看,倒的确看到身后跟着个——女酒鬼。还傻里傻气的顿在那里,歪着头直愣愣的看他。
桦绱定在那处,这边已经没旁人影子了,唯有天边皎月与耀星,还有田间虫鸣声相伴。前方那双漆黑的长眸微微一眯,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显然不是愉悦。桦绱就与那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更晕了,站都站的费劲。
许是良心发现知道走过来,她踉跄扑上去,他接了满怀,脸色越发难看,眉头皱的紧,暗示他的不悦。
不悦?不悦什么,她还不高兴呢!走那么快,她追得多费劲。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齐域后仰,睨了眼这孟浪的姿态,即使四下无人终究不妥,他欲将她扶正,可是怀中的姑娘就像被抽了筋骨,软绵绵向下滑,只能揽着她。再瞧她面上神色,迷离温顺,挂着娇笑。一副‘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的模样。
“嘘——”桦绱比着食指在他唇前,摇头晃脑高声吼道:“你别说话。”
这是开始耍酒疯了?她还真是越加令他意外。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声说道:“。。。你醉了?”
“你才醉了呢!我是走不动了。”反驳的话也说的没气势,大着舌头抱怨,而后又说了句:“你别。。。说话,你说话难听,讨人嫌。”
“。。。”齐域脸色阴暗,差一点就放开手,让她自生自灭去了。不住的劝自己,也不能跟酒鬼计较不是?刚压下火气,不想姑娘有了大胆的动作。
桦绱伸手捧起面前这张英俊的容颜,细细端详,水眸盈盈含秋水,眼神迷离显得痴迷,点头叹了句:“果真,英俊。”
齐域一边抱着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又要给她正歪斜滑落肩膀的长袍,而让她得逞。刚要拿下她的手,命她站好却不想她笑着一手取下发髻上的宫廷内制绢花抬手给他别再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