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糖吃多了不好...)

苏枝儿的手被水果刀划伤了。

她刚才情急之下从小包里掏出水果刀的时候,因为太紧张,所以不小心自己先摸到了尖锐的一头。

鲜血登时涌出,几乎浸染半只手。她忍着痛,扎了郑峰一匕首的同时,自己的手也疼得要命。不过那个时候她紧张大过疼痛。直到现在,那股被压抑的疼痛才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朝她奔腾而来,把她踩哭了。

少年坐在苏枝儿面前,看着她哭湿的脸。

好娇气。

小娘子脸上红疙瘩没有好,虽然看着不好看,但那双眼睛尤其漂亮,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似乎涵盖了世间所有的纯善和美好。

现在里面都是委屈。

小娘子掌心细嫩,那道伤口几乎横向贯穿整个手掌,看着不深,但血流了许多,上面还沾着污泥、石屑、草屑之类的东西,混合着血迹往下淌。

少年洗净了手,用湿帕子替她擦拭,表情阴沉。

殷红的血往下滴落,缓慢晕开在周湛然纯白的袖口上,少年的视线被这抹红色占据,整个人的神色开始变得古怪,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掐在苏枝儿腕子的手不自禁收紧。

“疼!”

少女娇声一喊,周湛然瞬时回神。

他浓密的眼睫往下落,遮盖住眸中猩红之色。松开手后,少女腕子上赫然就是一圈红色掐痕。

他没用什么力气,只是苏枝儿养尊处优,天天咸鱼养肉,不见光日,把自己养得肥嫩白胖。

少年抬眸,苏枝儿双眸涟涟,几乎看不到眸中光彩。

帐篷内未点灯,只掀开的挂帘一角浸出几缕晨曦光色,少年的脸一半浸在黑暗中,一半露在晨曦下,显出几分诡异阴暗之色。

他伸手扣住她的腕子,少年的胳膊也是细的,可他的是劲瘦纤长的细,而少女的是软绵绵的细瘦,好似稍微一用力就会在他掌中折断。

少年腕上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他沉着眼倾身凑上前去,似在压抑着什么,嗓音嘶哑,“你不乖。”

苏枝儿疼得抽泣,“你的破帕子滴水,呜呜呜……”说完,苏枝儿气得用小拳拳捶打少年胸口,企图通过这种行为减轻一点自己的疼痛,可惜,没有用,呜呜呜呜,捶得小手手都痛了。

周.十指不沾阳春水.人形沙袋.湛然:……

少年移开帕子,垂首,用自己干净的内袖替她擦拭。

小娘子一直疼,一直哭,哭得眼睫湿漉,满脸潮湿。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枝儿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她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的伤口,只得偏头躲开,哆嗦着唇让小花替她收拾。好像很深的样子,不用缝针吗?呜呜呜……

小娘子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哭得太厉害,还是疼得太厉害。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轻薄的白色宽袖,苏枝儿泪眼朦胧间听到小花的声音,“给你牵。”

苏枝儿抽噎了一下,带着哭腔道:“不要。”

听着小娘子的哭泣声,少年略显烦躁地收回宽袖,满心怒气无处发泄。他盯着她的侧脸,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往自己胸前一按。

宽大的袖子遮住苏枝儿的脑袋,她像是被护进了一个纯白色的天然保护圈,耳畔是少年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原本急促的心跳也跟着平静和缓下来。

苏枝儿的手轻轻揪紧了周湛然的衣摆。

怀中少女的抽泣声渐消,少年也心绪也缓慢平和下来。

周湛然没处理过这种伤,可他看人处理过。

初开始他跟锦衣卫打架时,没少受伤,看着看着就知道怎么处理了,尤其是像这种刀伤。

不过看过猪跑不等于自己会,头一次干这种事,尤其小娘子还娇气的很,重一点不行,轻一点还弄不干净。

等收拾好,外头已经大亮。

少年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少女轻哼一声表示不满。

他低头,苏枝儿揪着他的衣摆,闭着眼,早已酣然入睡。

胸前濡湿一片,那是少女的泪。

光线变强,苏枝儿歪头躲避阳光,露出自己一截纤细脖颈。衣领往旁边松落,属于男人的掌印就那么清晰的印入周湛然眼帘。

这是郑峰掐出来的。

一股滔天怒气瞬时充斥周湛然满身,那是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碰了的烦躁厌恶感。

除却愤怒,少年竟还隐隐感觉到一丝恐惧。

他是个疯子,一个情绪化的疯子,可他又偏偏不认识自己的情绪。

恐惧?这就是恐惧吗?他在恐惧什么?

只有得到了才会因为失去而恐惧。

周湛然低头,手指抚上苏枝儿的脖颈,那股熟悉的烦躁又涌上来。

这个女人,很古怪。

让他变得古怪。

.

帐篷外面似有人影闪动,大猫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帐篷口,肖楚耀听到警告声一顿,他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颗头,在看到床榻之上相拥在一起的男女时立刻又把自己的脑袋收了回来。

差一点这门帘子就变成狗头铡,把他的狗头铡下来了。

“进来。”里面传出声音。

肖楚耀赶紧撩开门帘进来。

光线一瞬大亮,苏枝儿睡得迷糊,更把脸埋进了小花怀里。

少年伸手挡光,眉头一皱。

肖楚耀赶忙放下帘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伤药。”少年的声音冷下几度。

肖楚耀赶紧取出伤药,刚刚踏前一步,少年的眉头又是一拧。

肖楚耀立刻踮脚,蹑手蹑脚的进来。

堂堂锦衣卫副使,活得像个小偷。

“主子,伤药。”肖楚耀用气音回答。

周湛然接过伤药,拿在手里,问他,“疼吗?”

肖楚耀想了想,“主子,您之前用的一直都是这款呀。”疼不疼您自己应该知道呀。

“嗯。”

不疼的。

.

“这是什么?”苏枝儿一觉睡醒,小花正坐在她身边。

帐篷内外头的光照亮,她看到少年如玉透明肌肤。呜呜呜,果然还是她的小仙男最好。

“上药。”周湛然拿出药,抬起苏枝儿的手。

其实苏枝儿也没睡多久,掌心疼得她睡不着。

“疼吗?”她面露担忧。

“不疼。”周湛然道。

“哦。”苏枝儿相信了,然后……“啊!我不要用了!”苏枝儿疼得浑身冒冷汗,手抖得跟鸡爪子一样。

“骗子,呜呜呜,大骗子……”苏枝儿声泪俱下的控诉,身体疼得扭成麻花,手腕却还被少年捏在手里。

周湛然眸中露出困惑之色,他一边手不抖的倒药,一边慢吞吞道:“不疼的。”

“不疼你个铲铲,你自己试试!”苏枝儿气得舌头打架。

“试过,不疼。”

白色的粉末被尽数倒到伤口上,仿佛热油浇筑过来,最高浓度的盐水顺着血入了经脉。

苏枝儿觉得自己要炸了,可少年箍着她不让动,让她想把药粉抖掉都不行。

“啊呼呼呼……噗噗噗……”手不能抖,嘴还能用,苏枝儿用力吹了三下,白色的小粉末飘起来,糊了少年一脸。

周湛然:……

苏枝儿还在努力的吹,太疼了,吹掉一点是一点。

突然,她的后衣领子被人拽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榻上一按。

“唔唔唔……”

“不疼的。”

“唔唔唔!!!”

我砍你一刀你试试疼不疼!

.

这次,苏枝儿哭得比上次收拾伤口还要凶,她哭得脱力了,不止脱力,她还觉得自己要脱水了。

单手抱着水壶喝了半壶水,苏枝儿又饱又饿。

水喝饱了,小肚子晃一晃还能听到波浪声,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什么也没吃,饿是真饿。

“我想吃南瓜饼。”

少年歪头。

苏枝儿解释,“就是把蒸烂的南瓜揉进面粉里做成一个个小扁饼,然后把饼放进油锅里炸,炸完之后出锅撒点糖。”苏枝儿一边描述着,一边展示了一下撒盐哥的手势。

少年点头,表示了解。

苏枝儿坐在原地开心的等。

为了防止伤口沾水,她的手被紧紧包裹住数层,然后用一根白布条挂在胸前。

吃饱了就睡的发育少女苏枝儿明显感觉自己似乎……胖了?

她身上换了件粉色的夏衫,轻薄显白,粉嫩可爱,这种颜色不遮肉,也很显身材,苏枝儿往一旁铜镜里一瞥,一股纯欲之风扑面而来。

哦,先要忽略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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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枝儿等了很久,小花都没回来,她肚子饿的不行,就准备自己出门。

不想刚刚走到帐篷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小花正在跟肖楚耀说话。

少年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她只能看到肖楚耀盯着食盒的严肃表情。

难道是偷吃被抓到了?这可真是天大的事!

“主子,已经查明,那日纵火的丫鬟是郑峰的人。”话罢,肖楚耀突然看到苏枝儿。

苏枝儿正朝着两人急忙慌地奔过来,那只挂着的胳膊都快飞起来了。

肖楚耀立刻闭嘴。

苏枝儿紧急刹车,站到小花身边,朝着肖楚耀笑眯眯道:“肖副使,怎么了?”小娘子声音甜甜,带着讨好。

肖楚耀伸手摸鼻子,“路,路过。”

“好的,走好。”

肖楚耀:……

肖副使走了,苏枝儿松下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小花,少年站在那里,眼睛都红了。

哎呦,可怜见的,她再晚点来,小花估计都要被吓哭了。

可不是嘛,锦衣卫可不是好惹的,而且还是一群时常欺负小花的锦衣卫!!!

“没关系的,肖副使人还挺好的。”苏枝儿安慰他。

“人好?”少年缓慢转头,眼瞳之中的猩红被光色覆盖,他捕捉到关键词。

苏枝儿突然扭捏,“我觉得他可能喜欢我。”不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唉,她就算是毁容了,也挡不住自己发光的人格魅力,偏有这么多男人飞蛾扑火。

“都怪我,太有魅力了。”

周湛然:……

“走吧,回去了。”苏枝儿喜滋滋的往前走,得意于自己的女性魅力,突然脚下一滑,马上就要恶狠狠地摔下去,一只手从后伸出,稳稳地接住她。

嗯?

苏枝儿仰头看去,少年正垂眸看来。

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苏枝儿眯眼,光线太强,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少年的手揽在她胳肢窝下,手指纤细,轻轻朝里压着。

苏枝儿突然面色臊红,猛地起身把人推开,然后使劲扇风,“哈,哈哈,今天天气好热啊,我,我先进去了。”

假装无事发生JPG。

少年神色懵懂,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身上软绵绵的……”

苏枝儿:!!!

你这玩意不懂这种事情就应该表现的像她一样成熟并且假装无事发生吗?

少年继续,“好弱。”

苏枝儿:……难道你还指望有一大块胸肌吗!傻消音!再见!

.

苏枝儿表示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讨好的人,除非你……嗯?好香!

阿巴阿巴。

周湛然单手将食盒放到桌上,刚刚揭开一条缝,那只鼓着脸的苏枝儿就闻味而来了。

一个个圆滚滚的南瓜饼被炸得通体金黄,上面还冒着油酥,被放置在通体白色的三个盘子里。

炸南瓜饼虽然是一道很简单的食物,但油炸食品的美味和快乐是无法替代的。

苏枝儿迫不及待地伸手,被烫了一个哆嗦。

“啊呼,啊呼,好烫。”

她看到旁边的筷子,赶紧拿起来夹了一个。

南瓜饼软糯酥脆,一口咬下去里面居然还有馅!是绿豆!不是那种糊烂的绿豆泥,而是颗颗分明的绿豆。

等一下,特地分三个盘子,难道是里面的馅料不一样?不会还有红豆吧?

苏枝儿又挑一个,果然吃到红豆。

唔,油炸食品,还拉丝!糯叽叽的!太幸福了吧也!

苏枝儿一连吃了三个,才想起来身边站着的小花,跟着她折腾了那么久也没吃。

一个绿豆,一个红豆,一个什么馅料也没有的。

“一起吃啊。”苏枝儿招呼他,把没有馅料的推给他。

哼,记仇。

少年坐在苏枝儿对面,他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罐子。

苏枝儿一心扑在南瓜饼上,没注意到食盒里还有罐子。罐子被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糖。

“哗啦……”半罐子糖被倒进一盘南瓜饼上,就像堆砌出来了一座小雪山。

苏枝儿:……

少年却对此很是满意,甚至邀请苏枝儿一起品尝。

苏枝儿用力摆手。

一口一个糖尿病啊亲。

“你,喜欢吃甜食?”苏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花用他的纤纤玉手小心翼翼端起一块南瓜饼,上面还堆着一座小雪山。

少年往那小雪山上舔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个很细微的笑。

苏枝儿:……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了,可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糖吃多了不好的,会牙疼。”

少年的脸上露出迷惑,他道:“不疼。”

那是你还没开始疼。

苏枝儿的眼神就像是幼稚园阿姨看着不乖的小孩一样。

她记得小花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又好看,都可以直接去拍牙膏广告了,这么好的牙齿怎么能被这么糟蹋呢?

“不行。”她阻止道:“糖不是这么放的。”

苏枝儿把那盘南瓜饼拿到自己面前,另外拿出一盘,并用指尖小小那么捏了一撮糖。

“咳,看好了啊。”

苏枝儿站起来,回忆了一下曾经的撒盐哥。

虽然她还吊着一只胳膊,但气势不能输!

晶莹剔透的细糖被洒在南瓜饼上,就像秋日落叶上被落了一层雪。

“只能吃这么一点点。”

少年盯着南瓜饼上OO@@的糖渣子,再抬头看一眼苏枝儿,缓慢开口道:“你没洗手。”

苏枝儿:……

她自己吃!全部都她自己吃!一口都不分给你这个坏小孩!

.

直至晌午,才有人在坑洞里发现了郑峰。

苏枝儿万分好奇,身为男主,郑峰的腰子到底坏没坏呢?当然,这种问题自己在心里想想就算了,还是让女主去实地体验吧。

小花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苏枝儿吊着一只胳膊,在肖楚耀的纵容下放起了工伤假期。

那边,隔了数百米远的太子营帐内,少年盘腿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个布娃娃,面前是今日的午膳。

太子殿下吃的用的东西当然都是极好的,荤素搭配,还有饭后甜品。可惜,这是一位挑食的太子殿下。

周湛然单手敲了敲面前的白粥,然后打开手旁的糖罐子,正要往里倒,想起苏枝儿,犹豫了一下。

榻旁站着另外一个男子,正是假扮太子殿下的锦衣卫指挥使蒋文樟,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糖罐。

最近,自家主子吃饭总离不开那个糖罐,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怪癖,不管是粥,还是饭,总喜欢往里拌,但总算愿意好好吃饭。

周湛然学着苏枝儿的样子,捏起一点糖,站起来,撒在白粥上。

蒋文樟:???

撒完,他转头跟蒋文樟说话,也似乎不是在跟他说话,“糖吃多了,不好。”

蒋文樟:???

“是,是不太好。”蒋文樟呐呐。

“嗯。”周湛然终于心满意足,捏起勺子开始喝粥,目光依旧没有从那个糖罐子上挪开。

蒋文樟:……堂堂太子殿下,谁还能拦着您,谁还敢拦着您吃糖呢?

“主子。”肖楚耀悄无声息的进来,“郑峰被救出来了。”

周湛然纤长眼睫下垂,他慢条斯理地搅弄白粥,表情淡薄。

“主子,我们已然查明那个纵火的丫鬟是郑峰的人,您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将他杀了?”

郑峰不会想到像苏枝儿这种内宅里头的丫鬟会跟太子扯上关系。

他之前让清月推苏枝儿入水,又在水下埋伏小厮,小厮是处置了,清月却还没处置,正巧此次任务是个丧命的死局,便废物利用让清月去了,也算让她走的有价值一些。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次废物利用让他暴露出了自己的野心,让肖楚耀顺着这根线查到了端倪。

昨夜,郑峰突然遇难,谁也没有料到,肖楚耀知道自家主子寻了一夜才找到人。那段时间,能救人,也能杀人,郑峰身受重伤,如此天赐良机,自家主子怎么会错过?

肖楚耀想不通。

周湛然不说话,那边蒋文樟道:“承恩侯府手里捏着户部,还有定远侯府这管束着巡防营的亲家,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轻举妄动。牵一发动全身,现在朝廷一片混乱,死了一个郑峰没关系,最主要的是要利用郑峰将他背后的势力一道挖出来。”

听完蒋文樟的解释,肖楚耀顿时露出崇拜之色。

果然是他家主子。

这样想着,他转头,正见自家主子拿起糖罐子,倒了一半进白粥里。

肖楚耀:……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算了,算了,吃点糖总比发疯的好。

“暮王那里如何了?”吃了半碗糖粥,少年的心情明显好转,正在捏娃娃。

那娃娃白胖胖,软绵绵,乖巧的被少年捏着肚子。

肖楚耀道:“没有动静。”

周湛然双眸微眯。

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

大老板表情阴郁,肖楚耀和蒋文樟都不敢说话。

突然,少年停止了自己蹂,躏娃娃的手,蹙眉,仿佛极不满意。

手感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