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探望

家里套了马车,江宛吃过早饭,就带着阿柔和蜻姐儿出门了。

两个小姑娘昨夜缠了她一晚,江宛精神不济,在路上便打了个盹。

这一盹的功夫,自然是容不得她做一场梦的,但迷蒙间,江宛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回江府的时候,那时候她初到大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祖父和弟弟面前露馅,被发现不是原装的江宛,所以心里很是焦虑,但是一见到祖父和弟弟,便从心里生出亲切来,好似今生不是亲人,前世也一定是。

一别累月,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江府那头,江宛已经派人去知会过,老爷子和江辞都是在家的。

只是江宛没想到,这么冷的天,他们会特意在门口等她。

江辞搀着老爷子站在大门前,一见马车,便急急向前,江宛见了,几乎是滚下了马车,她的眼泪刷地落下,擦也不知道擦,就冲到了老爷子跟前。

“祖父!”江宛喊了一声,拉住老爷子的手。

“傻丫头,久别重逢,是人生一大喜事,哭什么。”江老爷子抹掉她脸颊上的眼泪。

江宛抽噎道:“我也不知道。”

就是委屈,心里有好多好多的委屈,说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江宛用袖子擦眼泪,“祖父,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江老爷子:“哪儿的话。”

江宛摇摇头,退开一步,深深福了下去。

第一次来江府,老爷子也在门口等她,说不愿被御史弹劾,非要按品级给她行礼。

江辞上前一步,一把扶起江宛,手上递了块手绢过去:“姐姐,快起来吧,咱们屋里说话。”

江宛看着江辞沉稳的表情,只觉得江辞人没长大多少,却老陈了许多,又是一阵心疼。

进了屋,各自坐下,江家的一老一少便开始盘问江宛了。

究竟为何失踪,何人带走了她,带走她所为何事,此事有几分凶险,可曾受伤,可曾受气,可曾生病,赶路可辛苦,吃得可习惯,睡得可安稳。

简直有千百个问题要答,江宛头都大了。

因江辞在,她把能说的都说了,至于北地交战之事,却一概未提,只说是受了霍娘子救济,一直留在浚州,至于为何消瘦,大抵是因为当地饭菜不合口味,又忧心战事的缘故。

她半真半假,江辞倒是信了,江老爷子知道内情,却不好打发。

待说得差不多了,江老爷子就叫江辞领着两个妹妹去玩,关了书房门,与江宛说起正事来。

如今江老爷子跟周相走动频繁,他想问江宛的,自然也跟余蘅有关。

总而言之,皇帝没救了,二皇子八岁,三皇子七岁,四皇子五岁,呆板的呆板,贪玩的贪玩,还有一个压根不懂事,岂能担当大任。

为了家国天下,这个担子最终还是落在余蘅身上最为稳妥。

周相和江老爷子这些日子忙碌,就是为了在昭王回京前,替昭王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周相以为自己是宵衣旰食为天下计,所以在承平帝面前腰板也挺得直,不过,他错料了昭王——昭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江老爷子问的就是这个。

“依你看,他是真无意,还是假无心。”

江宛:“他大抵是真心不愿意的。”

“那他就不该回来,”江老爷子皱眉,“他一踏进汴京,就由不得他说愿不愿意了。你也知道,周相与我虽属意于他,但大半还是忖度了小青山那位的意思。”

“安阳大长公主?”

安阳这盘棋真是越发下得扑朔迷离了。

江老爷子沉默一会儿,便开始关心江宛的身体,又让敬墨开库房,给江宛挑了好些药材带走。

江宛留下吃了午饭,席间大家聊起圆哥儿。

江宛笑道:“圆哥儿如今在利州大舅舅那里住着,利州是江南水乡,气候养人,改明儿我把阿柔和蜻姐儿都带去玩。”

老爷子也清楚把圆哥儿送去利州之事,于是搭了句话:“岑敬此人为官清廉,年年考评都是甲等,圆哥儿跟着他,不会错的。”

大家一起回忆了些圆哥儿的事,这顿饭也就散了。

阿柔和蜻姐儿还要跟着江辞上半日课,所以江宛先回府了。

马车上,抚浓问:“夫人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孩子要上课,祖父要午睡,总不好劳他老人家强打精神招待我,还是先回家吧,来日方长。”江宛笑道。

抚浓点头,掀开帘子去看街景:“今日腊月十五,按浚州的风俗,是要拜玉帝的。”

江宛道:“那就先去平安街买点糕饼蜜饯,然后就打道回府拜玉帝去。”

“夫人,平安街就是这条街吗?”

“不是,平安街直通御街,不算热闹,却也不算冷清,街上的铺子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所开,尤其是糕点蜜饯,都是各府不外传的方子,所以口味极佳,我最喜欢蜜麦坊的各式酥饼,说起来就叫我咽口水了。”

江宛说着,心道真是世事无常,还记得刚进京时,她对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连平安街怎么写都不知道,竟有一天,她也能给别人科普汴京的风土人情了。

说说笑笑,马车一停。

抚浓问:“可是到了?”

绛烟道:“夫人,咱们碰上殿下了。”

这么巧?

估计是绛烟故意让她撞上余蘅了。

既遇上了,也该打个招呼。

江宛示意抚浓掀开车帘,马车相错,余蘅早推开了小窗。

江宛抬头,便直直望尽他眼底。

他看起来很难过。

江宛问:“昨夜宫中,皇上为难你了?”

余蘅在点头与摇头间,选择了点头。

江宛果然气愤:“这可太欺负人了,纵然他是皇帝,也不该这么不讲理。”

倒是一味维护他。

余蘅心头泛起暖意:“也没什么,左右没受伤。”

江宛道:“你这是打哪儿来,莫不是在宫里过了一夜?”

余蘅摇头:“我从王府出来。”

“那不耽误你了,你去忙吧。”江宛道。

余蘅却忽然说:“我想去祭拜我生母,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