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救人

一斗粮后头的小厨房里,江宛捧着一碗粥喝。

余蘅则托腮看着她喝。

城外大拨敌军虎视眈眈,他二人却好似寄身田园,得享片刻安宁。

江宛用调羹喝了半碗,就捧着粥不动了。

余蘅问:“你在想什么。”

“如今你那边的诸人下落都分明了,可无咎他们在北戎却一点消息没有,你说阮炳才和骑狼琢磨什么呢,莫非是在帮无咎夺嫡?”

……

北戎营地,辰时过半,日升云聚。

“罗刹王来拜访北戎大王了,刚才还看了行刑全程。”

呼延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亲卫,点头道:“做得不错,先下去吧。”

如今罗刹王来了,他们若在此时“寻回”人质便不太合适,还是先去会一会罗刹王为好。

呼延斫刚走到大王帐外,便听呼延律江感叹:“如罗刹王所言,阿瑞散的确心性坚韧,叫他做大王也未尝不可。”

呼延斫面上满是怨恨。

但他很快恢复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自从无咎来了,他就不是父王最宠爱的儿子了。

许多人以为君王传位要为天下计较,必得将儿子们百般比较,择出最贤能的一个托付江山,实则不过是凭一念喜恶罢了。

若是心里喜欢,纵然儿子天资蠢钝,也可以选贤臣辅佐,再者说,这天下绵延几何与个死人有甚干系。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也不是那小贱种真有那么讨人喜欢,呼延律江从始至终最爱的只是小贱种他娘亲。

他娘赢了,也替她儿子奠定胜局。

好一个子凭母贵啊。

他这个没娘的,只能靠自己了。

阮炳才说得对,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手上没沾过亲人血的寥寥无几,也不缺他这一个弑父弑弟的。

呼延斫深深吐出一口气,带起笑来。

“父王,”他喊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原来罗刹王也在。”

呼延斫对罗刹王行礼。

罗刹王还礼:“大王子风采依旧。”

呼延斫点头:“罗刹王拿下邢州,当真是神勇无边。”

罗刹王对他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呼延斫顿时警惕,罗刹部的勇士素来勇冠北戎,而且罗刹部是第一大部,如果他得不到罗刹王的支持,那么许多事就更棘手了。

呼延斫立刻关切道:“不知罗刹王是否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让父王与我为罗刹王分忧。”

“小王的确有一事十分为难,事关我的女儿。”

罗刹王如实把事情说完。

呼延斫心中便有了计较,既然那罗刹女是为刺杀宁统,才去了镇北军的营地,如今没有音讯,肯定是被镇北军的人捉住了,想来也会用来威胁他们。

之前不曾用,可能是想留作后手。

一个部落的小公主,他父王可不会放在眼里,若是罗刹王指望着父王出手相助,乃至于在必要时让步,救下罗刹女的性命,这便是痴心妄想了。

呼延斫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我料想公主定然是被镇北军带走了,如今我等与镇北军势同水火,恐怕公主的处境不会太好。”

他料定罗刹王将公主视作命根子,一定会想救公主。

罗刹王闭了闭眼,面露痛苦之色:“我的温珠!”

“大王,”罗刹王单膝跪下,“小王恳求您去问一问那镇北军,是不是真的捉了我的女儿。”

怪不得是头领,看着直爽憨厚,其实多会说话啊,只求大王去问问镇北军,却丝毫不提若是镇北军真的捉了他女儿,他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交换。

呼延斫不动声色,和罗刹王一起看向大王。

谁也不知道短短一瞬呼延律江想了什么,他们只看见大王忽然笑了:“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温珠真的落在镇北军手里,我一定会让她回家。”

罗刹王得了呼延律江的许诺,面色稍缓:“那就拜托大王了。”

呼延律江把他扶起来:“你和我是多年的兄弟,无需这样客气。”

呼延律江让罗刹王先坐下,然后提议:“我那里正俘虏了一群梁兵,不多,也就万把人,叫巴塔尔们给你杀几个助助兴也好。”

罗刹王欣然应允,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分享了一下近来打仗的收获,就一起去看杀俘虏了。

期间,呼延斫一直保持沉默,做足了晚辈姿态。

呼延律江想向罗刹王炫耀俘虏,二人一起离开营帐,呼延斫才趁机在呼延律江耳边道:“父王请放心,儿子一定会将逃奴捉回来。”

表完忠心,呼延斫就打道回府了。

这一片的帐篷都是他的,里头住的也是他的人,呼延斫在这里可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他直接进了阮炳才的帐篷。

阮炳才虽让程琥松快了一会儿,但也早把他绑好了,这时呼延斫进来,只看见阮炳才和程琥坐在炭盆边。

见呼延斫过来,阮炳才立刻站起来行礼,脸上谄媚与诚恳交织,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呼延斫坐下,直入主题:“罗刹王来了,他爱女非常,女儿却被梁人捉走,他来求大王救他女儿。”

呼延斫虽说得省略,但阮炳才已经从中咂摸出三四层意思。

斟酌再三后,阮炳才道:“依下臣看,这罗刹女还是不救为好。”

“大王与罗刹王离心,才会向殿下靠近,罗刹王桀骜,始终与大王兄弟相称,不愿低头,若非殿下对罗刹王有大恩,罗刹王恐怕也很难对殿下低头。”

“继续。”

阮炳才道:“本来能一命换一命,把罗刹公主平安换回来,可这人质偏就在此时跑丢了,罗刹王难道不会怀疑吗?咱们虽是想陷害二王子,眼下却歪打正着了。”

“未必,毕竟人质走失发生在罗刹王来之前。”呼延斫想起帐外听见罗刹王夸奖二王子,脸色便是一沉。

阮炳才意味深长道:“痛失爱女的罗刹王恐怕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合作吧。”程琥忽然出声,“我也不想死。”

少年低着头,声音低哑,看起来已经被挫去了所有锐气。

呼延斫眼中划过一丝讶色,阮炳才则掩去眼中的了然。

“未尝不可。”呼延斫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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