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开始找猫了。
被送出去的圆哥儿和阿柔都回来了,大抵都在外头吃了个够,没有一个是想吃晚饭的,只吵着要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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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头都被吵痛了。
春鸢今日一直陪着圆哥儿在江府,好容易回来,见外头吵嚷着找猫,她也没掺和,准备先回屋换身衣裳。
换好后,忽然觉得被褥有些乱,便想整理一下,刚把手插进被子里,却摸到了一个硬硬凉凉的东西。
她猛地掀开被子——
是已经僵硬了的死去多时的小猫。
……
“怪道席先生说阿柔中毒不深,原是小猫替她挡了这一劫。”
问清楚蜻姐儿确凿把当日的牛乳分了大半给小猫以后,江宛坐在书桌前,伸手接过春鸢递来的一碗银耳汤。
可想到蜻姐儿说昨日的牛乳味儿有些怪的懵懂表情,江宛的心都揪在一起,对银耳汤也没了胃口。
春鸢见她不喝,也不多劝,只小心翼翼道:“好在小姐吉人天相,夫人也别太介怀了,便将那猫儿好好安葬了,叫他转世也投个人胎享福。”
她有意说了俏皮话,江宛却不买帐,只说:“猫倒是罢了,可刘三贵也死了。”
春鸢略一思索:“这人怎么肯去死,晴姨娘能给他什么好处,叫他为了给夫人泼脏水,连命都不要了?”
对啊……
江宛似有所悟。
一般来说,要别人帮自己办事,有两种途径,一种靠利,一种则靠威胁。
江宛试着把自己带入对手的角色。如果是她,应该会双管齐下,先威胁,然后再给点希望,如果扳倒了她,那么晴姨娘就可以做郑国夫人,若再生下一个男丁,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是稳稳的。
依晴姨娘的性子,若背后无人指点,她定然早把圆哥儿身世存疑之事全抖落出去了。
只有那群人会顾忌圆哥儿的身份问题。
证人死了,晴姨娘还活着,她活着干什么?
把她一起弄死才能让这件案子就不了了之,永绝后患。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的死与江宛有关,所以江宛这辈子永远洗脱不了这个罪名。
因为她最有动机杀了他们。
好毒的一条计谋啊。
可是晴姨娘不比刘三贵,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孩子又还没出生,那些人可以利诱她来演这出戏,却根本没有办法威胁她去死。
江宛觉得自己还是该和晴姨娘见一面。
以陈瑞等人的能力,帮着她混进去是易如反掌的,可是晴姨娘万一不配合,大吵大闹引来别人,只会节外生枝。
那她还是请杨学士帮忙吧。
“林护卫呢?”江宛忽然问。
春鸢:“应该仍带着人在府衙保护晴姨娘。”
江宛点了点头。
刘三贵一死,衙门需要时间验尸调查,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再审,那她明日就有时间去验证席先生那个锦囊上的内容了。
江宛提起笔:“明日我要出门。”
……
丰裕门的银丝冷淘在夏日里尤其卖得好,江宛一早便让人去订了位置,这也险些没订上。
她提前到了,一面恭候着客人,一面想着那张锦囊上的内容。
昭云暮雨晚来风,
往海孤雁行路僧。
有酒当须今日醉,
解忆江南闲听筝。
故此应为,昭王有解。
只是不知道,江宛的疑惑那么多,昭王能解答的是哪一桩。
余蘅到得极准时,一进门便坐下问:“面呢,叫他们快上来,还有他们家的蜜麻酥和笋丝馒头。”
他额上渗着晶莹细汗,整个人热腾腾的,身上散着浓烈的木叶香气。
江宛疑惑:“你这是赶来的?”
桌上的茶具用的都是江宛带来的,余蘅也不见外,拎起茶壶便倒,喝了两碗茶,才说:“刚从宫里出来,为了来赴约,我连皇兄留饭都给拒了。”
余蘅看她,又说:“我倒听了件稀罕事儿。”
江宛问:“什么稀罕事儿?”
厨娘端着盘子上来,将菜碟依次放在了桌上。
银丝冷淘用的是宽大的木碗,清澈的汤水中沉着丝丝分明的碧绿细面,面上的鸡丝葱白切得也极细,边上飘着些青翠的胡荽,鲜香扑面而来。
江宛看得食指大动。
余蘅倒是常客,他也是个会吃的,满汴京的好馆子都心中有数,算是个地道的老饕。
美食当前,他也不说那稀罕事儿,只指点道:“加两滴醋,风味更佳。”
江宛依言行事,用筷子将那面一卷,便低头吃了起来。
他们二人头碰头,也算是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余蘅要的笋丝馒头也好吃,里头的嫩笋掺着老笋,层次分明,极有嚼劲,香料味儿也有些奇特,虽然浓,但配了清淡的冷淘,也是恰到好处。
吃完了正餐,用蜜麻酥来甜口也是极佳的,蜂蜜味儿正,却不十分甜,芝麻嚼起来焦香四溢。
他们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吃了约莫两刻钟,才叫茶漱了口,说起话来。
江宛喝了口茶,见人把残羹都撤下去了,便道:“你那稀罕事儿,继续说说吧。”
余蘅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在嘴上蘸了蘸,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奇事儿,定州的知州前些日子上了折子,说在饮马河的源头发现了一块祥云模样的奇石,皇上觉得有趣,就叫运进京来,结果半路却碎了,皇上便不大高兴,准备把那知州处置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江宛感叹了一句,又道,“这些日子我焦头烂额的,把大相国寺的事搁下了,竟也不曾细问。”
“你想问什么?”余蘅的口气竟然跟个包打听似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江宛不与他客气:“当时掳走公主的人真是土匪吗?”
余蘅面上微讶,却摇头道:“是土匪,但也不是土匪。”
“怎么个说法。”
“那些人虽落草为寇了,但其实是南军的逃兵,说起来,宁少昀这几日不在京中,便是去剿匪了,”余蘅叹了口气,“他为这事儿也真是魔怔了,也不想想……”
“也不想想什么?”江宛问。
也不想想葛将军为什么要用性命去掩盖背后的真相。
余蘅:“这就说来话长了,卫南军中曾有一位葛将军,是宁剡的恩师,因决断有误,在望龙关遭了埋伏,所以连累了三万将士,葛将军为了谢罪,在边疆自刎而死,宁少昀觉得这场败仗是因卫南军中出了内奸,可当时十中有九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中没查出问题,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逃兵身上,宁少昀追查此事约莫也有五年了,他到底还是希望能替恩师平反。”
说到这里,余蘅低头喝了口茶,又笑问道:“满大街都说夫人与宁剡都被太后赐过婚了,夫人竟然没问过宁小将军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矫揉造作。
江宛立刻道:“我跟他又不熟。”
又觉得自己解释得太快,有些莫名的不自在,江宛转移话题:“那他们绑了公主应该也是误打误撞吧,毕竟若是他们真的知道内情,就该好好躲起来。”
余蘅:“你很聪明。”
江宛:“谢谢夸奖。”
“那殿下知不知道宁小将军何时归来?”
余蘅反问:“你今日的问题似乎很多啊?”
江宛无辜眨眼——谁让你“有解”呢。
但她嘴上却说:“殿下今日说的话,似乎也不少啊。”
余蘅肯定地点头,忽然扔下一句:“我想找个盟友。”
什么盟友?
江宛一愣,然后指了指鼻子:“你是指我?”
余蘅点头。
可我什么也没有啊。
而且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他找盟友干什么?
江宛满脸惊恐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问:“你该不会要造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