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余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在皇帝的宇清殿里也敢大呼小叫的,真是将纨绔小弟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江宛暗暗腹诽,若是他真与他哥感情这么好,何至于还要她专程进宫一趟。
余蘅进了门,见江宛也在,很自然地惊讶道:“怎么郑国夫人也在此处?”
他要是问这个,江宛可就有话要说了。
午间,那个叫李思源的护卫告诉了江宛一些事。
这些事解开了江宛的一些疑惑,也让江宛不得不进宫走这一趟。
李思源先跟她说了霍娘子的身份。
益国公霍著共有七子一女,霍容棋是霍著的第五女,十五年前益国公案事发后,益国公府女眷被流放西北,但她却借着婚约留在了京城,匆匆与当时的太子侍读侯亨成婚,此行径多为人不齿。
可惜她虽留在了京城,却只与侯亨做了三年夫妻,便被休弃出门,不知所踪了许多年。
而现在她回来了。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走,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回来,但一定会有人好奇。
李思源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宛还是搞不懂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纵使她娘对霍容棋有救命之恩,可她与霍容棋却无交情。
李思源便只好再吐露了些内情。
霍容棋离开京城的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西北,寻找自己在流放途中失散的姐妹。
李思源笃定她是个聪明人,所以点到为止。
江宛的确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霍容棋虽武艺不弱,但到底是个女子,在外行走时种种不便,能平安无事,定然是有人相助的。
旁的时候这件事倒没什么,可现在,就算是江宛也会怀疑帮助霍容棋的人会否有所图谋。
毕竟霍容棋是益国公的女儿,而益国公霍著一手创立了镇北军。
霍著死时,他的小儿子才两岁,市井之中多有流言,说那个小娃娃被夹带出了天牢,其实没死。十五年过去,若那个小娃娃还活着,今年也有十七岁了。
当年恒丰帝虽杀了益国公霍著,但是却留下了霍著的旧部,镇北军如今在宁家人手中,看着也算服帖,可若益国公霍家也有个后人,宁家人还坐得稳统帅的位子吗?
已知她的圆哥儿可能是文怀太子的后裔,可若有人想将圆哥儿做个造反的大旗,最需要的自然就是兵力,若是能笼络住霍家后人,岂不有机会让镇北军乱上一乱。
江宛心头大震。
旋即,她想,谁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之后呢?
而最想知道答案的,大约就是承平帝了。
而这个问题的谜底,也很好猜,李思源的主子是谁,谁就是和霍容棋有牵扯的人,不是魏蔺,就是余蘅。
再说此时殿中,余蘅见了江宛竟也不大惊讶,还冲她眨了眨眼。
江宛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然后正色,对承平帝道:“陛下,妾身进宫实是有事禀告。”
承平帝:“哦?”
江宛道:“想来昭王殿下也是为此事而来,但此事到底是因妾身而起,便由妾身来说吧。”
“几日前,妾身去银楼挑首饰,遇见了个登徒子,虽没吃亏,但到底恶心,便想叫护卫跟上去,教训他一番,未料得那登徒子便是兵部尚书府的牛公子,而他竟然欲与殿前指挥使府上的孙小姐相见,妾身与那孙小姐极为投缘,唯恐她被人轻薄,便悄悄跟了上去。”
“此事朕亦知晓。”承平帝声音温和,“夫人想说的,便是此事吗?”
“当时牛公子对孙小姐下了迷药,又命打手困住了妾身的护卫,妾身势单力薄,六神无主,在街上撞了个人,那位夫人竟是个古道热肠的,听说那牛感召的龌龊勾当后,便要与我一起去救人,她自称霍娘子,”江宛顿了顿,“妾身也不曾怀疑她的身份,因妾身当时知道昭王殿下正在茶楼喝茶,便叫护卫去请他来帮忙,昭王殿下急公好义,当即便带了人来,妾身便前去谢他,孙小姐与那霍娘子便独自留在了房里,未料得……”
江宛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奈何演技实在拙劣了些。
余蘅偏过头咳了声忍笑。
江宛自顾自往下说:“未料得孙小姐今日却给我送了这样一封信。”
她从袖中抽出信封,双手捧上。
自有太监接了,展开检查后,才放在了皇帝案上。
江宛继续表演:“妾身读罢此信,真是心惊胆落,便又去找了昭王殿下,殿下嘱咐妾身不要轻举妄动,可妾身到底心中难安,还是进宫走了这一趟。”
她转头怯怯看了余蘅一眼:“还请昭王殿下不要怪罪才好。”
余蘅便笑了:“夫人安心,其实我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还要谢夫人说得这样详尽,倒省了我的口舌。”
承平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难得看你在别人面前这样知礼服帖。”
余蘅:“郑国夫人是美人,对美人,臣弟自然要格外怜惜些。”
江宛紧紧皱了皱眉,还悄悄往边上挪了一步,似极为嫌弃余蘅一般。
当然了,她是故意的。
承平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余蘅说起正事:“其实郑国夫人将此事告知臣弟后,臣弟便着人去宝雨街附近搜寻霍五娘的踪迹,她虽懂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可还是被我找到了!”他孩子气地握了握拳。
承平帝像每个纵容幼弟的哥哥一样,笑着调侃道:“早晓得你办事牢靠了,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昭王。”
一旁的江宛看着这兄友弟恭的一幕,脚心一阵阵往上冒寒气。
她自觉今日的戏份已经演完,准备静悄悄等出宫,却不防承平帝又点了她的名字。
“郑国夫人,你送了个极重要的消息,该赏。”
哟呵,还有意外之喜。
江宛忙推辞了两句。
承平帝却问:“赏还是要赏的,只是不知道夫人想要什么。”
想要自由,想要你不杀我,也别杀我的孩子,你能答应吗?
江宛暗暗腹诽两句,实则早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应对。
她这次来,是来检举揭发霍娘子的,而她检举揭发,是为了洗脱昭王身上的嫌疑。
还要多谢孙润蕴的那封信,才叫事情更为可信。
而她将孙润蕴的那封信呈给皇帝,到底是她不对。
既为了孙润蕴的名声,也为了将这出戏彻底圆好。
江宛道:“孙小姐写这封信,是因她以真心待妾身,妾身反将信交给陛下,虽是全了对陛下的忠,于孙小姐到底是不义,妾身别无他求,只求陛下莫要怪罪孙小姐,为了保全孙小姐的名节,也求陛下不要将此事叫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