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海子为什么要卧轨自杀

他不会是来自杀的吧?

夏红军心一沉。

历史上戈麦是在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万泉河,据说身缚小石块儿,而且就是在这附近!当年国学大师王国维溺死的地方!

不过还好,今天河面有冰。

戈麦穿着一件绿色军大衣,裹着消瘦的身材,他看到是夏红军,似乎也有点吃惊:“红军,大清早的你怎么来这里?”

“我是随便来转转?你呢?”夏红军反问道。

“我也是。”戈麦说着和夏红军站在一起,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

夏红军偷偷瞥了戈麦一眼,看他神态平静,目光柔和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放下心来。

相对于海子的死轰轰烈烈,死后他的诗广为流传,为人们所颂扬,戈麦的死却很少人知道,世人只知道有海子,不知道有戈麦,不知道他这个人不知道他写的诗。

夏红军来到这时代,因为燕山诗社的成立,和戈麦接触很多,才知道这同样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在他写一篇《关于诗歌》的短文中,他是这样说的:

诗歌应当是语言的利斧,

它能够剖开心灵的冰河。

在词与词的交汇、融合、分解、对抗的创造中,

一一会显现出犀利夺目的语言之光照亮人的生存。

诗歌直接从属于幻想,

它能够拓展心灵与生存的空间,

通史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

夏红军看到这一段文字,惊为天人。

戈麦的自杀原因一直是个谜,有人说是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是戈麦走向自杀的主要动力。

与“现实”的疏离使他成为一个“厌世者”,他生活在语言的乌托邦之中,颠倒了现实与梦幻的关系,孤独、焦虑、幻想、封闭成为其精神状态。

戈麦的死是为了履行诗中关于死亡的契约。

两人默默站了会,戈麦突然开口:“我听西川说,去年春天海子曾经卧轨自杀,你们把他救过来了?”

听到自杀这两个字,夏红军心一沉,看着对方说了声:“是。”

“他为什么要自杀?”戈麦继续问道。

“听说他前两年练气功,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夏红军想了想说道,这也是青山医院的专家经过详细检查而出的诊断

“不,不,那只是表象。”没想到戈麦却一口否认,他看着万泉河水,神色有些迷离:“思想的力量往往是在思想者本人远去,才会被这个反应迟钝的世界所感知。虽然这个世界的反应很迟钝,需要思想者远去很长一段时间后。”

戈麦说完这段颇为拗口的话,转过头看着夏红军,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抑郁而亡的孔子是这样,受难命终的耶稣也是这样......而真正的诗人往往都是思想者,所以海子也想这么做。”

夏红军吃惊的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于海子的死亡这样全新的解释。

难道他的死也是处于这样的目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救了海子。”戈麦的语气平和些:“我一直把海子当成我的兄长,他写的诗给了我很大影响。”

的确是,两人的诗歌中都有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的,相对于海子能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明亮的意向,戈麦的诗歌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抒情,比海子更倾向于死亡的抒写,可以说他的诗是一种“黑色的美丽”。

这些都是夏红军来到这个时代,和戈麦接触,看了他写的诗深切感受到的。

只是。

现在海子自杀未遂,暂时不再会有生命危险,那戈麦呢?

他将来会怎么样?

是否能逃脱那将来的宿命?

夏红军不知道。

“夏红军,我听西川说,你们把海子送到香江治病去了?”戈麦突然又问道。

“嗯。”夏红军点点头:“香江的医疗水平比较高,我一个朋友刚好认识里面一个专家,会给他最好的治疗,他的病会治好的。”

“是啊,会治好的,但是红军你想过没有,海子的病治好了,他不会不再是现在的海子?变成另外一个人?”

夏红军瞬间明白戈麦话里的意思。

海子这几年精神状态不太好,异于常人,却写下了那么多美丽的诗句,但一旦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会不会反倒写不出来?

曾经不是有人说过:“天才艺术家都是精神不正常的人,他们都是疯子。”

夏红军迟疑了下,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我必须救他,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戈麦听到“朋友”这个词,眼神变得温柔许多,看着河水陷入沉默。

夏红军不想在新年的第一天谈这样沉重的话题,他笑问道:“戈麦,你上班这大半年,感觉怎么样?”

戈麦是去年毕业的,被分配到燕京的《中国文学》杂志社工作,和夏红军干的同样的活。

听了夏红军的问话,戈麦笑了笑:“编辑工作原来想象的枯燥的多......对了,红军你不也干的同样的活吗?你现在整天和诗歌打交道,感觉不错吧?”

“我昨天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戈麦很吃惊。

“心里不舒服。”夏红军就把昨天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戈麦听完沉默了下又说道:“现在诗歌的确不如前几年,我们单位出版的杂志已经大幅度压缩诗歌的篇幅,刊登的少,稿费又不如小说,写的人就会更少,这样形成恶性循环,诗歌真的要完了。”

“诗歌即便要完,我也要像堂吉诃德那样去战斗!”夏红军的情绪突然变得高昂起来。

“红军,你怎么?”

“我准备搞一个诗歌奖项,专门奖励优秀诗人,让那些最优秀的诗人潜心于这项孤独的事业!”夏红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戈麦眼睛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现在在国内长篇小说有茅盾文学奖,中短篇小说、散文有鲁迅文学奖。

87年香港着名人士、中华文学基金会顾问庄重文先生倡议出资,由中华文学基金会主办的一项青年文学奖,并以庄重文先生的名字命名的庄重文文学奖。

但至今没有关于诗歌的单独文学奖项!

只是......戈麦又想到一个问题,眼神变得黯淡下来:“红军,这需要很多钱。”

“钱你别管,我会想办法,戈麦,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好这件事?”

“愿意!”戈麦毫不迟疑回答。

“好,那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个诗歌奖怎么做,怎么才能调动大家写诗的积极性。”夏红军变得兴奋起来。

于是两人就站在冰天雪地中,热烈讨论起来。

不知不觉什么时候雪停了,云层也薄了许多,新年的第一束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来,万泉河神秘而纯净。

“红军......

姐夫......”

夏红军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人正朝这边边走边喊。

最前面走着两个姑娘,正是陈家姐妹,小脸冻得通红。

我真不是个文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