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黄土高原

陈招娣听了沉默了下,突然说道:“红军,我也申请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吗?”

“照顾你呀,那边那么艰苦,住窑洞,吃的苦井水......估计就像《平凡世界》书里描写孙少平上的高中一样......不对,你要去教小学,比那还苦!”女孩说道。

“我就那么娇生惯养?”夏红军听笑了起来:“再说你考研马上就要面试,还有你也跟我走,后海那套院子谁去看管?别忘了里面那些家具!”

说道最后夏红军压低了声音。

对呀,怎么忘记房子了?

自从夏红军找马未都鉴别那些家具个个都是宝贝,陈招娣十分经心,返校以后每周都要坐公交去月牙胡同一次,有的一周去两次,院子房间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用她的话说,起码要让人感觉到院子经常有人住,免得让贼惦记,偷了那些宝贝怎么办?

如果自己和夏红军去黄源,她真有点不放心。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真的有点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陈招娣眼神透露出忧虑。

夏红军听了心里很感动。

自己上学这四年,衣服袜子之类基本上没洗过,都是女孩承包了,还有打饭什么的,都是她负责。可以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405宿舍几个哥们都羡慕他过着古代公子哥们的生活,这些全部都是陈招娣功劳。

“好啦,别担心,我会照顾我自己的。”夏红军柔声安慰:“你呢,乖乖呆在燕京城,把房子照看好,等毕业了买些电器家具,咱们就搬进去住。”

陈招娣听了,小脸一下子红了。

这不是未婚同居嘛,好羞人呀。

第二天,夏红军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背着吉他揣着学校开的介绍信,又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经过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到达安西,这一次夏红军没有继续换成火车向西又转向南,而是出了车站,先找了一个干净点的小餐馆吃了碗油泼扯面,然后坐公交赶到玉祥门汽车站,上了一辆北去的大巴。

越往北天气越冷,竟然下起了雪,关中平原的绿意也逐渐逐渐被光秃秃的黄土高坡所代替,又经过了大半天时间,赶到定西县城,已经到了晚上。

夏红军随便找了个招待所住下,里面没有暖气更不可能有空调,到了半夜竟然被冻醒。

这么冷?

这泥煤当头给我一个下马威。

夏红军赶紧把所带的棉衣盖在被子上面,紧紧裹着,却再也睡不着。

他想起《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到黄原的情景,又想起在西坪高中教梅丽跳舞,逼陈招娣帮助复习功课和李彦成打屁的快乐日子,甚至回想起来到这时代之前和一帮哥们在自己的狗窝里弹琴作诗......

时空的交错让他感到一阵恍惚,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已经大半早上,夏红军洗刷完毕退了房,又在街上找个小摊喝一碗当地的洋芋疙瘩汤,吃的是洋芋叉叉,最后打着嗝又在街道上晃荡了几圈,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夏红军才赶到县教育局。

接待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值班的中年男人,很是热情,听说他指名道姓要去捻子乡的后沟村小学教书,很是吃惊。

局里可是计划把他安排在县城的中学实习的。

不过夏红军非要坚持,中年男人请示了领导最后同意了。又告诉他去捻子乡的班车一天只有一趟,早就出发,要不今天就在县城再呆一天,我们县教育局负责安排你的住宿。

是这样啊?

夏红军微微有点失望,不过他不死心:“同志,有没有便车?”

“哦......我帮你问问。”中年男人走出办公室,没过多久又进来笑着说:“找了一辆,在院子里。”

夏红军跟着走了出去,看到院子里车竟然愣住了。

卧槽!

竟然是一辆驴车!

那头黑色的小毛驴撩着橛子,鼻子里喷着热气。

中年男人笑着告诉他,他们单位人员下乡基本上都是坐班车或者骑自行车,有的时候也坐乡亲的毛驴车。

好吧,入境随俗。

夏红军把行李扔到驴车上,一屁股坐在后面,挥手和中年男人告别。

“同志,坐好,走喽......”赶车的老头一扬皮鞭,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小毛驴就埋着头,“驾、驾、驾”走了起来。

县城不大,很快就出去,前面是一条泥泞的小路,上面还留着残雪。

赶车的老头穿着羊皮袄,头上裹着白毛巾,操着一口浓重鼻音的本地话,当他听到夏红军是从燕京来的大学生,专门来捻子乡实习教孩子,顿时变得更加热情,他自我介绍说姓孙,是捻子乡前沟村人。

“额(我)们那个地方穷啊,包产到户前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娃们更早早就让去干活挣工分,这几年光景好了,娃们想上学了,可没好老师啊,学校条件差,老师呆不住,纷纷都想法子回县城,去别的乡......”老汉说着叹了口气。

“我不是听说后沟村小学有个叫杨为民的老师一直坚持教书吗?”夏红军用一种试探的口气问道。

“杨老师啊,那可是个好老师。”老汉听了赞不绝口:“本来是个民办老师,后来考上了公办,就在前年过年前听说已经调到县上教书,却不知道怎么滴又不走了,这一呆又是两年。”

前年过年?

夏红军记得那个叫刘宝的学生给他写信,刚好就是那个时段,那本《乡村教师》发行不久。

这时候,昏黄的天空又开始飘飘洒洒下起小雪,夏红军感到有些冷蜷缩在身子坐在驴车上。

这鬼天气!

夏红军不由得嘀咕了一声。

热心的老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狗皮帽子硬扣在他头上。

“来,大后生,喝点酒暖暖身子,自家酿的包谷酒,别嫌弃。”老汉又拿出一个掉了漆的行军壶,喝了一口扭过头递给了夏红军。

夏红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一股辛辣立刻从食管一条线传到胃里,身子顿时感到暖和起来。

老汉哈哈大笑,接过夏红军还回的酒壶,又喝一口,竟然大声唱起来。

听见干妹唱一声,

浑身打颤羊领牲。

你吃烟来我点火,

多会把你的心亏着。

上河里鸭子下河里鹅,

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

煮了豆钱钱下上米,

路上搂柴照一照你。

清水水玻璃隔着窗子照,

满口口白牙对着哥哥笑。

......

......

歌声高亢悠扬,回荡在山谷之中。

夏红军的心情也顿时好起来。

我真不是个文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