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崔健抱着吉他坐在一边,神情有点紧张。
他的节目被安排在最后,倒不是作为压轴出场而是他唱的歌实在是太另类。在彩排的时候,如果不是作为这次主办方的东方歌舞团团长王昆点头,这首带着明显西北风的情歌将就此湮没,再出头不知何日。
而王昆的丈夫周巍峙曾担任过文化部代部长。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节目组还是将这首歌放在了最后。因为台下还坐着中顾委、中联办、文化部、燕京市委各单位的领导!
崔健拼命让自己冷静,调息气息,他希望拿出自己的状态,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发挥。
这次演唱前的,他的一帮玩摇滚的哥们开玩笑道:“老崔,你这一嗓子要是喊成功,咱们这些人就有出头之日了。”
“崔健,愣着干嘛,快该你上场了!”节目组的人催促道。
崔健赶紧站起来,他这才发现到自己还穿着那一身“工人装”,糟糕!应该换一身衣服。
我的包呢?
崔健才注意自己带的旅行包不见了。后台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被谁给拿错。
就这一身?
“来,小崔,不行穿我这一身。”
崔健抬头一看,是个老头,自己的好友王迪的父亲。他在剧目组打杂。
上身穿着是藏蓝色中式罩衫,下身是一条黑棉裤。
也行,自己的唱的歌被列为“西北风”,这身打扮也挺符合,于是两人找了没人地方赶紧互换衣服,刚刚换好就听到报幕员喊出的他的名字。
“崔健,快!上场!”
“来了!”崔健提着吉他,匆匆向前台走去。
“你的裤子……”
原来崔健太匆忙,裤腿一高一低,另一边裤腿套进了白袜子!
“哗……”观众们看到崔健这副架势都笑开了,坐在前排的领导们脸色更难看。
这是什么打扮?
怎么没一点严肃认真劲?
“崔健出来了!”站在后面的夏红军正拿着望远镜。
“让我看看。”陈招娣说着从夏红军手里拿过望远镜,仔细看了下笑起来:“哎呀,他怎么穿一身啊,太笑人了。”
“别笑,这将称为经典。”夏红军笑道。
可惜自己的位置太远,要不非要买个相机多给他拍两张,这可都是以后珍藏的记忆啊。
前奏过门响起,紧接着就是崔健那嘶哑的声音:
“我曾经是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全场一下子炸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
台下领导一下子也有点懵,有个领导竟然拂袖而去!
可是全场观众的气氛却被一下子点燃,欢呼声,呐喊声响彻整个夜空。
中国摇滚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横空出世。
虽然崔健的出现,给在场领导们的视觉和思想巨大的冲击,但演唱结束之后,其他领导都没走,结束之后依照惯例,还上台和歌手们亲切握手。
演出结束后,观众们开始退场,夏红军没有走而是站在体育馆门口等待崔健。
最后是歌手们陆续出来,没有鲜花,也没有粉丝迎接,更没有什么豪车,有的人等夜班班车回家,有的人就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
夏红军看到崔健背着吉他和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赶忙和陈招娣迎了上去。
“崔哥,恭喜你演出成功!”夏红军笑着祝贺。
此时的崔健还处在兴奋当中,这一年多的苦闷和彷徨随着在台上的呐喊终于宣泄出来。
“谢谢谢谢。我也没想到,多亏了王团长,我恨不得把王团长叫妈妈。”
崔健旁边年轻人叫曹平,笑着解释王团长就是东方歌舞团的团长王昆。
“崔健,你这次火了,不过你可要小心,我可看到台下的有个大领导很生气,你唱了几句人家就退场了。”曹平突然说道。
“哦?”崔健一愣,当时他沉浸在唱歌中,哪注意前排那些大领导的举动?
“崔哥,你不用太担心。”夏红军笑着劝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这把火已经烧起来了,没人可以阻挡。”
崔健唱出“一无所有”之后,音乐界的气场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被惊到的主流人士默不作声,似乎在等待“上头”发指令。
但地下音乐圈则暗自兴奋,终于有出头之日的一天。
而崔健在圈内的分量迅速变重,燕京地下摇滚圈内有个年轻人曾经大喊:“崔健看不起我?我剁了他的手!”
可后来却加入了崔健的乐队成了一名键盘手。
他的名字叫臧天朔。
百名歌星演唱会以后,内地对流行歌曲的各种限,如三个流行歌手不能同时登台等制被彻底打破了,内地歌坛步入了飞速发展的轨道,而在崔健引领之下摇滚乐风起云涌,直至90年代的大爆发。
当然这不关夏红军的事情,他顶多就这个激荡的时代的见证者。
天气逐渐热起来,校园里男生们开始穿上短袖短裤,女生们则穿上漂亮的裙子。
和前两年流行的红裙子不同,前不久《中国纺织报》登载了一篇有关燕京早期服装市场的稿件,题目是《燕京流行黄裙子》。
谁都没有预料到,一篇报道掀起了穿黄裙子的风潮,几乎一夜之间,大街小巷不同年龄段的女人们穿起了黄裙子。
不过这一次,夏红军没让陈招娣赶时髦,因为他想起了“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这个梗最后在涌水街买了一条碎花裙子,只不过这裙子有点短,刚刚盖住膝盖。
为此,陈招娣纠结了好几天才敢穿出来,没想到得到同宿舍女生的羡慕,特别是赵小凤。
没办法,陈招娣虽然皮肤不是很白,但是经常运动的缘故,腿修长,太美了
家中老爸也来了回信说筹建的服装厂已经开始生产,即将作出第一批文化衫。当然这起名叫西坪县朝阳服装厂的企业,实际上只有二十多台缝纫机的小作坊。
夏红军赶忙让美术系的韩宁帮忙绘图做了一批文化衫的文案,主要就是围绕这次百名歌星演唱会。“让世界充满爱”“明天会更好”包括崔健那首《一无所有》全部当成文案。
“肯定会大火。”
这是夏红军给老爸的回信中说的话。
时间到了五月下旬,这天下午夏红军在操场上打完乒乓球,大汗淋漓回到宿舍,准备去澡堂洗个澡,路过一个公告栏看到一群学生边看议论纷纷。
夏红军以为某个系又要举办什么辩论赛、球赛之类,他对此不感兴趣,路过的时候只扫了一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首届燕师大围棋比赛报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