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没个管事的,贾环这次过来就感觉到了不便,想做什么都抓不到人,也不知道赵姨娘在这是怎么过的。
不消片刻的功夫,赵姨娘就回来了,脸色也略带了些古铜,看来在乡下没少晒太阳。不过看着心情甚好,这让贾环心中略安。
“母亲过得可还顺心?”虽然心中略安,但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下。
“顺心得很!”这边没有管事的不假,但赵姨娘过来了,自然是都归她管,她也过了一把管家娘子的瘾。
“小鹊,告诉厨房,今晚多添几个菜!”赵姨娘吩咐了一声,
“好嘞!”小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赶紧去安排了,三爷一路赶来,肚子也该饿了。
赵姨娘对贾环说道:“你别说,芸哥儿给咱们寻的那个大厨,手艺还真的好。别看都是乡野的东西,可做出来的味道,可真是不一般。”
贾环笑道:“那等会儿子怕是要多吃两碗饭了。”
然后便上前搀着赵姨娘的胳膊往正房走,赵姨娘却一把打掉:“你娘我还没老呢,搀什么搀!”
但脸上却不见怒色,只有喜意。
贾环用手挽着赵姨娘的胳膊,边走边说道:“这次兰哥儿中了生员,家里要摆三天的酒,唱三天的戏,儿子这次过来,就是接母亲回去的。”
赵姨娘因为贾环出息了,并不嫉妒别人的功名——再考,还真能考中状元不成?
拍了拍贾环的手,赵姨娘说道:“那成!咱们先吃饭,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儿一早就走,耽误不了中午吃酒。”
贾环笑道:“都依母亲。”
待进了正房,小吉祥便奉上茶水。贾环喝了一口,又问道:“表哥的亲事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赵姨娘便来了劲:“我把瞧上的姑娘都和你妗子说了,你妗子啊,现在是看着这个也好,看着那个也好,现在啊,已经不知道选哪个好了。”
贾环乐了,路上的闲聊竟然变成真的了:“别的先别管,挑那个人品好的。”
“你娘我也是这么说的。就是家里再穷,将来有你帮扶着,小日子也能过得好。你妗子现在上了心,一门心思要回去再打听打听呢。”
“那正好!明儿让妗子和咱们一块走。”
另一个房间里,赵国基家的也拉着赵小有,细细地说着这段时间赵姨娘留意的姑娘。
“你姑妈可是上心,可留意了不少的姑娘。等这次回去,你娘我再打听打听,回头就给你定下来!”
赵小有一脸傻笑:“都听娘的。”但又补了一句:“不要丑的!”
待到晚上吃罢了饭,贾环与赵姨娘闲聊了一会,便进了房间安静地看闲书,这是他难得的休闲。
小鹊早早就给贾环收拾利落了,很是宽敞的一间房,铺了木地板,贾环踩上去就感到很满意。
房间里也很是整洁,只有淡淡的墨香。
点了一盏油灯,贾环觉得安静又舒服。
庄户人家睡得早,整个村落就只有贾环的院子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其余地方均是一片漆黑。
屋外的风不大,吹在窗上,发出“嘶嘶”的轻微响声。贾环倚靠在床头,听着外面的时不时传来的犬吠声,感觉乡下的夜真的很是静谧。
但屋顶却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音,这种声音一下子就勾起了贾环的回忆,那就是有人光脚踩在天花板上,以为自己很安静,但却依然被楼下听得真真切切。
贾环心生警觉,手一下子就摸到了手铳。现在胡林语还没有抓到,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屋顶上的声音很快消失,但贾环不敢大意。一时间,身边静悄悄的,除了风声犬吠,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下面的时间,贾环没有心情再看书了,只是假装翻着书页。
僵持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贾环翻身把灯吹掉,把床上的被子弄得鼓鼓的,然后翻身睡到了床底下。
幸好贾芸按着自己的吩咐,用了木地板,若是铺了方砖或石板,贾环一定是受不了。
裹着薄薄的一层毯子,贾环在耐心地等着。
胡林语也在耐心地等着,他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当然了,他也可以等,等到贾环下次过来,但是,他实在等不下去了。
本来想等到贾环睡下再过来,但他轻易进不了内院,无法得知贾环的房间,就趁着院子里还有灯光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衣潜入了院子。
贾芸和赵姨娘对庄子的治安很是自负,因此院子里竟然没有养狗,胡林语很轻松就潜入。
贾环可是主人,自然不可能住厢房,所以,亮着灯光的正房,是胡林语的首选。果然,透过窗户,就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在看书,这让胡林语大为激动,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功夫,轻而易举地就换了房顶。
他自忖没有掀动任何动静,躲在屋顶上就耐心地等待。深秋的风已经颇冷,但胡林语却觉得内心火热。
看着院子里的灯光一个个地熄灭,身下的房间也终于吹了灯,整个庄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儿天公也作美,天上布满了阴云,遮住了所有的星光,这让胡林语心里直呼老天有眼。
在房顶吹了两个时辰的风之后,胡林语觉得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贾环心情紧张,呼吸上却没有体现出来,在紧张之中,他的呼吸节奏却也达到了一个很是平衡的状态。
轻微的一声响,窗户仿佛被撬开了。
作为贾府三公子,贾环自然不缺乏营养,所以夜盲症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别人家的”病症。
朦朦胧胧地,有根管子伸了进来。
“迷香?”贾环心中猜想,随即就感觉有一阵烟雾喷了进来。
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贾环不敢大意,想立刻屏住呼吸,但随即又想到,若是自己的呼吸变了,来人怕是会有所警觉。
左右为难之际,庄子里的狗又开始叫了,这一条狗引起了许多其他的狗一起狂吠。
“真是条好狗!”贾环心里暗赞,然后用毯子捂住口鼻。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少会有些过滤的效果,而且他躲在床底,那股烟雾明显是奔着床上去的。
又过了一会,仿佛感觉里面安全了,窗户被整个打开,一道黑影轻轻地跳了进来。
“贾大人,贾修撰,贾状元!”黑影开口说话了,声音异常平静:“你不知道我是谁,但这个也不重要了。我一家几十口,却都因为你丢了性命。我知道密折不是你上的,但你若是不要求开海禁,我家也不会有事。放心,于御史也会来陪你。我胡林语保证,不会让你久等。”
然后贾环就见到胡林语慢慢走向床边,伸出手去,看来是要揭开被子了。
贾环屏住呼吸,悄悄把手伸出去,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胡林语的双腿微微分开,黑暗的房间里,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双腿中间多了一个黑洞洞的铳口。
火铳口朝上,贾环牙一咬,扣动了扳机。
与此同时,胡林语也掀开了被子,手中的匕首却刺了一个空。
胡林语心下大惊,却忽然见到床下传来一阵火光,伴随着一声巨响,然后下身就传来了剧痛。
倒下之前,胡林语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老子栽了。
听到噗通一声,贾环心中略安,这次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他自然不会失手了。但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直接从床底下爬出,而是从床尾钻了出来。
床边黑乎乎地躺着一个人,贾环没敢却确认,而是拉开房门,先到了院子里,谁知道那胡林语会不会站起来。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醒了众人,很快,院子的各个房间都亮起了灯光,然后潘又安和赵小有就打着灯笼出现了,赵姨娘等人也陆续出现在了院子里。
见到这许多人,贾环才感觉生命又回到了掌控中。
但这些人都没见过火铳,只是对这声巨响感到好奇。
赵姨娘更是想臭骂贾环一顿:“环哥儿,你又作什么妖了?”
贾环软软地靠着廊上的柱子,对潘又安说道:“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到里面看看。”潘又安刚要去,贾环又补充道:“多带几条狗。”
赵姨娘心中疑惑:“环哥儿,里面怎么了?”
贾环没有隐瞒:“屋子里进了贼人,被儿子用火铳放倒了。”
赵姨娘吓了一大跳,连忙走到贾环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儿子没有伤到,才算放了心。
很快,庄子里热闹了起来,许多壮汉出现在了贾环的面前,四五条狗被牵着,兴奋地刨着地。
潘又安一马当先,推门进去了,身后跟着四五个汉子,都拿着棍子。
就着灯笼的光,潘又安看到屋里的黑衣人下身在汩汩地流着血,地板上已经有了一大滩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说道:“莫要担心了,这人怕是不成了。”
潘又安问道:“怎么说?”
“流了这么多血,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潘又安上前把那黑衣人的面罩拉下,一个俊秀的脸庞就呈现了出来,只是上面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破坏了这脸庞的美感。
“这不是于小哥么?”另一个大胡子惊道。
贾环在外面恢复了一些力气,也进来了,然后就见到了以前在电视剧里面见识过的场面。
面对倒在自己手里的胡林语,贾环竟然没有感到什么恶心呕吐,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明儿一早,去上元县报官,就说潜逃的胡林语,在贾家庄,归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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