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连秋芸就知道了这件事。
被揍的男生今年高一,受伤太严重,已经进了医院。对方家长在外做生意,通过物业联系上连秋芸,先告了一状。
对方伤重到进医院,怎么说都是自己这边理亏。
儿子总是惹是生非,对方家长又咄咄逼人,只差没指着她鼻子骂,连秋芸灌了口冷水,几乎快不能保持理性。
“说说吧,今天为什么打人。”
“他该打。”
连秋芸差点压不住火气:“不会说人话是吧!”
纪天铭在妈妈面前没那么理直气壮,见她生气了,终于闷声说:“他骂纪天钰。”
连秋芸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语气稍缓。
“骂了什么,为什么骂?”
纪天铭没开口,男生骂的难听,他讲不出来。换位思考,如果他这么被人骂了欺负了,他也不希望老妈听到,太下面子了。
连秋芸深吸一口气,干脆问二儿子:“你说。”
纪天钰垂着眼睑,整个人异常安静。
连秋芸几乎快要爆炸——
在她即将发火之前,跟两个哥哥并排坐在一起接受审问的奶团子突然跳起来,小嘴一张,叭叭叭地把哥哥出卖了,跟妈妈告状。
“妈妈,那个人是大坏蛋,不让哥哥走,可坏可坏了!他还骂二哥哥是傻子——撒谎!他才是傻子呢,妈妈说过了,二哥哥是最聪明的!”
小奶音抑扬顿挫,充斥着愤怒。
纪天铭眼皮一跳。
连秋芸脑子里嗡嗡响,她又气又心疼,按了按太阳穴,干脆抱起奶团子,转身就走。
走之前勒令道:“你们俩好好反思一下。”
-
花啾没想到妈妈会生气。
经过白天的事,她心里已经跟哥哥们达成了统一战线联盟,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们辩解。
“妈妈,哥哥不是故意揍人的。”
“我知道。”
连秋芸抱着奶团子出来喘气。
她倒也不怪老三惹事,就是气他们明明还小,却总是各自揣着主意,不跟自己讲。惹了事要家长解决,也常常憋着气不吭声。
每次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男人了。
连秋芸从前尚算耐心,儿子们长大后,脾气愈发暴躁。
她觉得还是得靠小女儿。
“以后哥哥们有什么事,啾啾就跟妈妈讲,好不好?”
花啾咬起手指,不太理解,什么事?
奶团子大眼睛懵懂,明显没懂,连秋芸跟她解释:“就像今天,哥哥们要是挨骂了,挨打了,骂人了,打人了……啾啾都可以跟妈妈汇报。”
“当然,不用跟哥哥们讲。”
花啾似懂非懂。
“啾啾愿意帮助妈妈吗?”
听见妈妈这么问,花啾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使命感,殷勤点头:“帮妈妈,啾啾愿意。”
“还是咱们啾啾乖。”
连秋芸夸奖着,在宝宝脸上亲了一口,回去,又偷偷打电话把丈夫骂了一顿。
这件事情好像过去了。
老妈态度冷淡,没再找他谈话,纪天铭有点坐立不安——他倒不担心被揍的那个男生。
重伤活该,在他看来,那是男生咎由自取。
但老妈这次搞冷战让他有点别扭。
第二天,花啾如愿迎来了自己的好朋友,还有恬恬的爸爸杜鞍,柠檬台的知名综艺导演。
下午茶已经摆好,两只团子对大人的谈话不感兴趣,结伴跑去了后花园。
小小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王婶十分捧场,给她们做了各种小点心。
盖子一掀,花啾趴在小方桌上,小鼻子忍不住往前嗅,乌溜溜的大眼睛亮了亮:“哇。”
恬恬也坐不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舔舔嘴唇。
马卡龙色的小点心装在精致的盘子里,被捏出各种造型,还有个银盘三层高,放着卡通摆件和小花花,正中宝宝下怀。
这让只在幼儿园用塑料盘子吃过空气的两只团子没出息地流下了口水。
看她们这么捧场,王婶宠溺又骄傲。
“乖囡囡吃吧,王婶先去忙。”
她刚走,杜恬恬就抹了把口水:“你奶奶好厉害呀。”
“不是奶奶,是王婶,啾啾没有奶奶。”
花啾纠正了一下,再也没忍住,立刻跟小姐妹开吃。
她刚咬第一口下去,大眼睛就眯了起来,小嘴咂巴咂巴,又咬第二口,幸福得脸上冒出粉晕,满足极了。
平时王婶给吃的小蛋糕都不甜,只能过过嘴瘾。
今天的好好吃呦!
吃完一个,花啾不舍地舔舔嘴唇,回味着咬到果肉的芒果清香,口水都分泌了出来。
她却没有再吃。
“恬恬,你先吃哦,啾啾很快就回来。”
说着,花啾用盘子装了几块小点心,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回到客厅。
妈妈和杜叔叔不知道在聊什么。
花啾先上楼,在两个哥哥门外各放了一块,然后捧着盘子,慢慢地挪下楼梯,迈着小短腿去沙发旁边。
因为进屋穿着地板袜,也没什么声音。
沙发把奶团子的身影完全遮住了。
杜鞍想让纪家的两个孩子参加综艺,正在劝说连秋芸。
“上次我们台的制片人见过两个孩子,觉得他们很适合我们的新综艺,如果能够出镜,绝对是件双赢的事。你放心,悠闲假日是一档旅行慢综艺,很轻松,完全不需要宝宝做什么。”
连秋芸从事时尚行业,跟杜鞍也算点头之交,但这件事她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纪家不缺钱,不需要知名度,她不会主动把孩子推到镜头前。
她没吭声。
杜鞍早就猜到她的态度,没有气馁:“其实啾啾在网上已经很火了,那段考古直播流传很广,前段时间,嘉成被拍的短视频也突然爆火,不少人对她的身份提出质疑。”
连秋芸不满:“我的孩子,外人没资格质疑。”
“当然,但你挡不住流言。”杜鞍道,“虽然大部人相信科学,觉得那是意外,但总有一小部分人钻牛角尖,觉得宝宝有问题。”
“学校曝光了,受到困扰可以转校,但以后呢?啾啾还小,成长环境离不开同龄人,等到小学初中,孩子们有了模糊的自我意识后,这些问题会变得更尖锐。”
“孩子们的恶意其实很可怕。”
连秋芸皱眉。
事实上,杜鞍说的很对,从昨晚她就开始后悔,后悔让小钰在正常学校读了几年书。有些孩子性格顽劣,很难容纳跟大众不同的同学,更可怕的是,他们会付诸行动,而其他大多数孩子,也只会跟风。
杜鞍继续道:“过度曝光确实对孩子不好,但宝宝还小,适当参加没什么问题。啾啾很可爱,等参加了综艺,观众们会意识到她只是个普通宝宝,去掉神秘滤镜。”
他笑了下:“其实我经常看幼儿园的监控,啾啾这么乖又有趣的宝宝很少见,相信节目播了之后,观众们会喜欢她的。”
……普通宝宝!
花啾都没听进去杜鞍后面的话了。
连秋芸还没反应,沙发后面,奶团子忽然端着盘子跑出来,小奶音带着迫切:“妈妈妈妈,啾啾想当普通宝宝。”
她再也不想被围观啦!
连秋芸接过盘子,安抚她:“啾啾就是普通宝宝呀。”
“不是的。”花啾委屈地说,“哥哥姐姐们会过来看啾啾,他们都不看其他宝贝的。”
花啾喜欢被夸奖,被大家喜欢,但不喜欢那种围观。
可不舒服了呢!
连秋芸没想到宝宝会这么说,皱眉。
隐隐约约,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次犯错,于是也没立刻拒绝。
花啾前两天跟着王婶看了一部剧,见妈妈还在犹豫,两只小爪子立刻开始苍蝇搓手,可怜兮兮的。
“求求啦求求啦,妈妈QAQ”
……连秋芸完全抵挡不了宝宝的祈求。
“妈妈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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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秋芸是在认真考虑。
宝宝性格好,上节目确实能达到圈粉澄清的效果。
但她两个儿子,一个没生活常识,不仅照顾不了妹妹还可能拖嘉宾后腿,一个太暴躁,万一当着直播爆粗口就完蛋了,还大概率会跟人争执。
其他嘉宾粉丝多,这两个人,谁上节目都得挨骂。
这一考虑,难免就联想到曾经混过娱乐圈的大儿子。
连秋芸又想骂老公了。
号码差一点拨出去,想了想,又转而联系杜鞍,表明自己的顾虑。
杜鞍让她放心。
“节目只有啾啾一个小嘉宾,哥哥不在也没问题,工作人员和其他嘉宾都会照顾她,而且苏瑶也在,她们似乎关系不错。”
“其实最大的问题是我丈夫。”
连秋芸坦诚,耸肩:“你们把他搞定,这件事就没什么问题了,不然就算我同意,他也有可能随时出来搞破坏。”
杜鞍愣了一下,失笑:“好的,我努力。”
花啾这种不怕生又不哭不闹的可爱宝宝太难找了,况且,他们的节目还要全程直播,对宝宝的性格要求更高,不可能轻易放弃。
连秋芸挂了电话,想了想,皱眉给丈夫发去一条短信。
“再独断专行就离婚吧。”
然后拉黑。
杜鞍是个行动派,很快联系上纪寒年的秘书。
秘书简单汇报过,纪寒年刚准备否决,就收到来自妻子的短信。
他打开短信,空气中出现片刻寂静。
打回去,果然被拉黑了。
他的表情有点复杂。
秘书没见过他这样,试探地问:“纪总?”
纪寒年揉了揉眉心:“……帮我约一下杜导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