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变故

月怜手上本就不是多重的伤,甚至都未曾动用大夫,只是让学徒稍微包扎一番。

这花不了多少银钱,宁淮也有意在楚袖面前表现,便说自己来付钱,楚袖自是不肯,两人推拒一番,楚袖最后也只能放弃。

“多谢宁公子好意,不知公子明日可还会去揽月居?”

“我请公子喝杯茶,也算聊表谢意。”

宁淮这次没拒绝,她知道,有来有往才有之后的事情。

他虽然是举人,旁人都道他只差一步便可踏上青云路,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能到这一步都已经是榨干了他最后一点作用。

没有钱,没有权,在京城要进一步谈何容易。

他起先还想着能与官宦人家结亲,但他身份实在不出挑,达官贵族只需吩咐一声,他究竟有没有天分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压在他身上,便是个庶女也是没有的。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找商贾之女,但这也并非易事。京城势力盘综错杂,就算是商贾,背

后可能也有官家撑腰。

本来今日只不过是如以往一般出来维持自己举人的体面,却不想竟然撞见了一个如此合适的人选。

面前这位小姐有钱,身段也不错,面容如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般有钱,他有信心能把这小姐哄好,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铺一条锦绣之路。

宁淮这般想着,便去摸钱袋,没成想摸了个空。

他一下子冷汗便冒了出来,钱袋里面不止有娘前几日才给的百两银子,还有一块极为重要的信物。

那学徒见他愣在那里,周身气度又不像付不起钱的样子,便唤了他一声。

哪想这一声像是惊着了他,他竟转身就跑,过门槛时险些绊倒。

楚袖和月怜还等着再与宁淮说上几句,却不想他一股脑儿跑了,只能将包扎的几文钱付了,也出了医馆。

月光冷冷,月怜站在医馆外头,瞧了瞧来时的路,又望了望另一侧回坊的路,侧头问楚袖:“姑娘,我们如今往哪里去?”

“回坊吧。”

楚袖也想不明白宁淮怎么忽然疯了一般往外跑,索性今日该做的也基本做了,打探的消息也差不多。

两人也便往大路口走,期间月怜自袖袋中掏出了那枚钱袋。

先前入手便觉得鼓鼓囊囊,她一时好奇心起,便打开来看,下意识地数了数里头的银钱,却瞥见了里头压着一块金,伸手一扯,竟然从中拿出一个长命锁来。

“姑娘,这人真奇怪,竟然在钱袋里放长命锁。”

“什么?拿来让我看看。”楚袖将长命锁接过,在手里来回看了几遍,将上面的刻字和花纹都记在心里,这才又递给了月怜,示意她放回去。

然而两人刚走几步便从天而降两个人,月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攥紧了楚袖的衣袖。

楚袖定睛望去,这两人并未蒙面,不是打算杀人灭口,就是未曾想过害人。

她定下心神,出声问道:“两位公子夜半拦路,是为何事?”

“钱袋。”靛蓝衣衫的公子三两步走到楚袖身前,伸手便要去扯她身后的月怜。

楚袖自然不会答应,当下便要出手阻拦,但对方显然有些功夫在身上,极为轻易地便躲了过去。

“路眠,你先问清楚。”

趁着那叫路眠的公子被人阻拦,她拉着月怜退后几步,道:“烦请给我一个解释。”

拦着路眠的白衣公子对着她安抚一笑,道:“姑娘别担心,这人一根筋,先前见了这钱袋,如今便想来问问你们要这钱袋做什么。”

原来是来做英雄的。

她轻笑一声,电光石火之间便放弃了先前的成算,从月怜手中拿了钱袋丢回去,便道:“路公子莫要担心,我等不过想找个东西做再相见的筏子罢了。”

“既然你有心逞英雄,也便送你一个人情。”

只是两人欲走之际,竟被那白衣公子拦了下来。

楚袖抬头瞥他,便见得一张含笑面容,但话语却不见得友好。

“姑娘,你手里还有东西吧,可否也归还呢?”

没成想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连她未曾将东西放回去都看出来了,她也不与他们较劲,万幸她记性不错,此时没了这东西也不妨事。改日将所有人聚到一处,周夫人自有办法能叫他们把东西查出来。

这块长命锁自然是比不得她与月怜两人的命,她也便将东西让了出去,却不曾想面前这人将长命锁接入,登时便欢喜起来,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路眠,你快来,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路眠到了近前,仔细观瞧了一番,也便沉声道:“正是此物。”

看来这两人也在寻东西,还恰巧也是宁淮身上的东西。

楚袖心思百转千回,默默记下二人长相,打算隔日派人去查探一番。

本以为此事到此也算是了了,宁淮先前反应如此之大,怕是这条线断的七七八八了,还是继续从素娘那边下手吧。

东西还了,自己的计划也被打乱了,楚袖也没什么心思留下来听他们说什么秘密。

在这京城里,秘密知晓得越多,人就死得越快。

然而楚袖没想到的是,几人很快便又再次见面了,且是在一个她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往日楚袖得了线索都是整理后再送去周夫人手里的,今日不知是什么缘故,周夫人竟然亲自往这处宅子来了。

她得知消息的时候,周夫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快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她已经没想出来什么事情需要劳动周夫人来一趟。

毕竟周夫人一旦来了,便是在白纸上留了踪迹。这世上的事情,只要留了踪迹的事情,便不会百分百的安全。

任她如何想,在看到从那所谓周夫人的车架上下来两个几日前才见过的公子哥,都不由得怔愣。

但不容有他,事情总不能在门口讲,她领着人一路进了正厅,连杯清茶都没往上送,只有主座上有一壶碧螺春。

两人也不在意这些,寻了位置坐下。

那日的白衣公子率先开口,也不知是否他对白衣情有独钟,今日依旧是一身锦绣白衣,绣纹团簇。

“在下苏瑾泽,上次实在是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她之前便曾派人查过这两人的消息,除却名字身份,其余倒是一概不知。

苏瑾泽是当朝右相的嫡次子,自幼便是个玩闹性子,就连圣上都允他不入仕途、随意而动,不成器的样子将右相气了个半死。但这人素来会说话,死的能叫他说活,在姑娘里名声是一等一的好,再加上家世,京城里想嫁他的贵女不在少数。

身份这般高的人低下姿态来道歉,若是旁人早就毕恭毕敬地接受,半点不敢逾距,但楚袖岂是一般人。

她抬了眼眸,与苏瑾泽对视,瞧着像是要说什么客套话,开口却是:“苏公子可知,你二人做了英雄侠客,可怜我与我那侍女连着数夜未敢入眠,生怕有人从天而降要取我二人性命。”

“我也是强撑来见客,那丫头直接一病不起,那些个人参汤药贵逾千金,我等普通女子如何开销得起。”

苏瑾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面前这姑娘想要什么。

只是他到底许久未曾遇到这般有趣的人,还想再与她周旋几番,就被好友无情地掐断了。

“一千两。”黑衣鹤纹的公子目光如隼,直勾勾地盯着楚袖,仿佛要穿过那幕离一般。

楚袖心中一跳,几乎要怀疑他瞧出了什么,要知道她与魏娇娘还是有段纠葛在的。

这点顾虑也没打消她继续装相的打算,她眨了眨眼睛,语气更加惨然:“公子实不知,我天生体弱,经这一吓,身上真的是哪哪都不爽利……”

苏瑾泽在一旁眉眼一跳,还未来得及阻止。

“两千两。”路眠直截了当,竟是直接将银钱翻了一倍。

有钱就是大爷,有了这两千两的进项,楚袖的态度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不止上了茶,甚至还上了几味小点心。

“不知两位公子所为何事,竟然从周夫人那里一路打听到了我?”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长命锁上刻着的并非是宁淮的生辰八字,所谓的重松也并不是宁淮的小名或字,这一切,都是属于礼部尚书周建宁的。

长命锁也有送子孙庇佑的说法,周庆勉出生时身子骨便弱,八字也轻,周夫人原想用孩子亲爹的长命锁镇一镇,却被周建宁以长命锁在屡次迁徙中丢失为由搪塞了过去。

却不曾想,周建宁的长命锁并非丢在了旁的地方,而是被他送给了养在外头的儿子,甚至那儿子比周庆勉还要大上一岁。

周夫人先前查到些许周建宁不安分的证据,但到底没多想,觉得自己为他生儿育女,家中也有数位姨娘,何故要在外头养人呢。

谁知这番由香料而起的祸端,竟将这桩秘辛挖了出来。

周夫人现在见着周建宁就犯恶心,只想着什么时候收集齐了东西,便要与周建宁撕开脸面。

她原是想着与周建宁和离便好,但楚袖提醒了她。

周建宁是借着她的东风起来的,结果在借势之前便已经背叛了她,一直在欺瞒她,最后更是想毒死她。

若是周建宁顺风顺水,她要如何甘心。

她要周建宁身败名裂,就连一双儿女,她也要统统带走!

周夫人这些时日忙着联系自己娘家人,楚袖这边也便宽松了些。

这两人能从周夫人那里找过来,想来也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

楚袖等着听两人的委托,结果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没人开口。

“嗯?”

“我们想请楚姑娘再去接近宁素素和宁淮两人,从他们口中打探消息。”

言罢,苏瑾泽还将先前那个钱袋拿了出来,长命锁则放在一旁。

“两位公子不是说要送还原主,怎的这些时日过去了,这东西还在你们手中?”楚袖调侃一番,倒也没拒绝,毕竟可是一桩两千两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