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戒·醒(48)

寒风瑟瑟,初冬萧肃。

第二天早上九点,按照以往的惯例,萧木瑶准时离开了蓝家大宅,前往青林山道观,为蓝老先生祝祷祈福。

道观里的凝晖阁是专门为萧木瑶准备的,里面除了她,空无一人。

“和小姐,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现身一叙?”萧木瑶敬了香后,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神情自若地对着躲在后面的我说道。

既然萧木瑶能够告诉段楠关于我的事情,想必她一早就认出我来了。

我从容自若地从后面走了出来,缓缓地对萧木瑶说:“萧夫人,晚辈在此恭候多时了。”

萧木瑶露出了一抹慈祥的微笑,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她身边。

我不知道萧木瑶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我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萧木瑶亲切地拉着我的手,眼神中带着些许期待,和蔼可亲地对我问道:“和小姐,你拿到元笙山里的东西了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听到我的回答,萧木瑶的呼吸开始有些不稳。

她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语气略显激动地对我问道:“那您现在……”

“晚辈和叶见过萧夫人。初次见面,如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萧木瑶的眼神里面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情,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接着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认错了人。和小姐,还请你莫要见怪啊!”

“萧夫人,晚辈不敢。元笙山一行,让我了解了很多…故事。只是其中还有些不解之处,希望萧夫人能够予以解答。”

萧木瑶淡淡地笑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坐回了香案旁的太师椅上,说:“和小姐既然已经去过了那里,怎么还会有问题呢?”

“萧夫人,我想知道您还姓萧吗?”

萧木瑶的瞳孔立刻收缩了一下,她满目震惊地看向了我,问道:“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生是萧家人,便一生都是萧家人!”

“既然如此,您现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有违萧家先祖的遗训?”

萧木瑶瞬间明白了我这话的含义,她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和小姐,既然是萧家人,就有萧家人需要承担的责任。我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萧家先祖留下来的遗命罢了。”

“萧夫人,您想怎么完成萧家的遗命?”

萧木瑶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地说道:“孩子,萧家的任务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完成?四百年多年,多少萧家人的心血都耗在了里面,可是都找不到一个万全的解决办法。直到我哥哥接任家主,他才按照先人的指引,找到了一个能够一劳永逸的办法。”

“为了能够完成萧家的遗命,他遣散了萧家,一个人走向了那条孤独的道路。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做不完的事情就要由我来完成。我想你应该知道,想要完成萧家的任务,有些事情就不得不由你亲自去做。”

“萧夫人,您应该明白,萧家历代家主不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只是不想伤及无辜而已。您现在这么做,不是已经违背萧家的祖训了吗?”

萧木瑶苦笑了一声,眼神中透出一丝锋利的光芒,对我反问道:“孩子,你说错了,我没有违背祖训。如果不是三十年前的那场意外,牺牲的就只有萧家家主。”

“萧夫人,这就是您执意要江承泽当萧家家主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违背祖训?”

“孩子,萧秉犯的错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彻底弥补他的过失,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就像杉杉那孩子会将手札送给承泽一样。不是我选择了承泽,只不过是他恰逢其时罢了。如果当初他没有学习上面的东西,也许牺牲的就不会是他。”

我压低了声音,神情淡漠地看着萧木瑶,接着问道:“既然江承泽已经决定做出牺牲,您为什么还要骗他?”

萧木瑶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遗憾地对我问道:“孩子,我问你,如果承泽知道了真相,你觉着他还会让你选择成为萧家家主的那条路吗?”

萧木瑶的问题,让我无言以对。

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江承泽依然为我准备了第二条路,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如果他知道萧木瑶最初的目的,恐怕他会不遗余力地反抗萧木瑶,为我博得一线生机。

见我沉默,萧木瑶已然明了我的想法。

她接着说道:“孩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承泽考虑。承泽这个孩子重情重义,但凡是他想保护的人,他会不顾一切地去守护。这是他的命,他不得不去面对。可是,这个孩子经历了太多,已经很可怜了,我怎么忍心让他再面临那样的场面?孩子,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应该知道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

作为当事人,我亲眼看着江承泽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而现在这个幕后推手,居然只是轻飘飘地告诉我,让我以大局为重?

听到萧木瑶的话,我眼睛中不禁盈满了泪水。

我咬着牙,紧握着双拳,对她质问道:“大局为重?为了你们所说的大局,就要牺牲我和我哥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让我们做出牺牲!”

萧木瑶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坚韧地说道:“四百年了,两个家族因此陨落,中间更是牵扯了无数无辜之人。孩子,萧家人做事风格你是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对萧木瑶反问道:“萧夫人,走到今天,您觉着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您的孙女他们能够放过我,您觉着我能够踩着这些人的尸体,安安稳稳地度过这辈子吗?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我哥的牺牲!”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