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楚衍问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迟疑。宛如已经有了隐晦提示。
楚衍脸上笑意淡了下去，“他去哪里了？”
白述没有隐瞒,“这一点首座师兄也没有和我们说明,只说他有要事要忙。”
佛宗宗主与影宗宗主对视一眼,从各自眼中看到了无奈,最后还是佛宗宗主先开了口，“他一剑劈开了裂缝,独自前往荒虚妖境了。”
“你怎么……”影宗宗主想起谢云冥在进入裂缝之前对谷微禾说话，一时间踟蹰了起来，难怪先前谷微禾着急去北境取天地玄晶……早知今日,还不如他去。
“出家人不打诳语,答应谢云冥又不是我等。”佛宗宗主一脸正直。
“……不错。”影宗宗主赞同点下了头。
“没想到你们二人也算是殊途同归。”楚阙说了一句，目光转到了不远处裂开屏障上,眼底闪过几分忧虑,“事不宜迟,我们也快过去荒虚吧。裂缝越来越多,等到屏障再坏一次，云霄界天道规则又会被破坏。”
楚衍从谢云冥先行前往荒虚妖境事中回神，顺着楚阙目光落在不远处屏障上，“有办法修补吗？”
楚阙摇头，“除去天地玄晶，只有用上古献祭大阵试一试了。不过你身上龙血可以镇压戾气,也可以试试在裂缝旁边设下几道禁制,缓解一下屏障压力。”
上古献祭大阵。
楚衍想起在楚家古籍之中看到关于上古之战记载,当时妖皇带领千万恶妖踏入云霄界之中,所过之处遍地荒芜,云霄界天道法则崩坏，为了修补天道，千万名先辈以身为祭，催动了上古献祭大阵，这才在荒虚与云霄界之中升起了这道屏障。
当初在上古之墓中，鹤丘阳前辈所寻之人，白泽仙君也是因此以身为祭。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每当想起先辈为此付出代价，依旧是难以言喻沉重。
“我去设下禁制，半柱香后再来此处商议。”楚衍说着，迈开步伐朝那些裂缝口走去。
除了要给屏障裂缝设下禁制，当年允诺过鹤丘阳前辈事情，如今也到了约定之日。就是不知道鹤丘阳前辈神魂在九焰青铜鼎中修复好了没有。
想到这里，楚衍下意识用神识去试探了一下悬挂在他腰间九焰青铜鼎，上古仙器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唉……”楚衍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先将九焰青铜鼎重新挂回腰间。
如今有许多事需要楚衍去做，至于谢云冥不辞而别——
没有关系，反正他也很快要赶往荒虚妖境。
楚衍一剑荡平了拦在他身前戾气与恶妖，一双金红色龙瞳目光沉沉，他愿意相信师兄是有苦衷，但是理解和生气也不冲突。
“噌——！”金红色剑气势如破竹，如游龙一般朝四周掠去，顷刻间清扫出一片空旷之地来。
不远处，默默看着楚衍提剑几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是我说，我觉得小师弟回来后，和以前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言知锦感慨。
“有吗？我觉得小师弟给我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陈六安对此颇为诧异，他双目失明，只能依靠神识来认人。
“有，现在一点也不好糊弄了，之前首座师兄说什么他都信。”言知锦悠悠道，“我们在剑宗准备好，结契大典要用东西，还有机会吗？”
陈六安闻言沉默了一下，他感知了一下不远处暴.动灵力，接过言知锦话头，“你还是闭嘴吧，小师弟正在气头上。”
楚阙听着他们谈话，想说一声天脉就是人族思维，所以才会被骗感情，落得个如此下场。但是一想人族和妖族，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楚阙目光落在自己手心上，如果是龙形态，那里应该缺了一块鳞片。
*
等楚衍将大部分裂缝都设下了禁制后，果真才用半柱香时间。渡劫期修士威压在边界之地游走了一遍，不管是恶妖还是其他宗门宗派修士，都下意识收敛了不少。
这一次，除了上四宗，还有东境其他门派弟子。
楚衍视线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九岳门人，当即有些诧异询问缘由。
“九岳门之人在边界之地与恶妖战役中，掌门与长老并数名弟子要么失踪，要么就是惨死恶妖之手，一时间落得山门凋零，后继无人。”佛宗宗主叹了一口气。
“失踪？会不会是去了荒虚妖境？”根据先前失踪修士去向判断，很有可能是被卷进了屏障裂缝之中。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他们应该没有违背之前立下誓约……”影宗宗主话语说到一半，眉头稍稍蹙起，天地誓约是要在天道监督下才能生效，但混乱边界之地，显然规则等于虚设。荒虚妖境就更不一样了，云霄界天道规则在荒虚定然是不适用。
“诸位还是多加小心。等南境十三城解封后，南境修士如有余力，也会陆续过来边界之地帮忙。我已经传信给了家妹，她会帮忙处理。”
楚衍冷静说道。
当初在他神识苏醒到云霄界时，是作为一个外来人角度，而“书”中主角却是在付江烨身上，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应该在自己潜意识中戒备才是。
“好，有劳楚家少主了。”影宗宗主欣然点头，能有支援再好不过。不然看着屏障碎裂速度，尤其是在今日还有合体期恶妖出现，着实令人心中后怕。
等到这场短暂会议结束，众人离去后，走在最后面佛宗宗主迟疑问了一句，“不过，楚道友当真要去荒虚？”
在楚衍诧异目光中，佛宗宗主继续往下说道，“毕竟从谢道友角度，他希望你别过去。话我已经带到了，至于如何决定，还是在你。”
“……”楚衍沉默了一下，“宗主慢走，此事我会考虑。”
于情于理，楚衍都是要去一趟荒虚。就算不是去寻谢云冥，也要去荒虚地脉那边帮忙镇压堕化沧澜神珠。他本是来边界之地问谢云冥要不要与他一起去，如果谢云冥不愿，他也不会逞强，过来看看这个人，以慰藉思念之情也好——
结果到边界之地，却是被告知谢云冥已经去往了荒虚。
“为什么不去？男人不能惯着，我和你讲，该发火时候就不能憋着，多少情情爱爱话本就是因为什么误会都不愿意争吵解释，最后落得个——”
“悲惨分离”四个字到了楚阙嘴边，最后又被他及时悬崖勒马，咽了回去，换了一句话继续说，“落得个不怎么好下场。”
“……”楚衍转过头，目光幽幽看着楚阙。
“干嘛，你这样眼神……怪怪。”楚阙往后退了一步，“我们是远房表亲，我不会骗你。”
“你哪来这么多情情爱爱话本，你们荒虚也弄这样产业吗？”楚衍有些好奇。
“我们当然荒虚没有话本。”楚阙嘀嘀咕咕，这可是他来云霄界后看到新玩意，人族花样就是多，但是人族也比较含蓄，不像妖族在某些画册上更甚一筹。“但我们荒虚有画册，到时候可以带你见识一下。”
“所以，你还去荒虚吗？表亲？”楚阙询问了楚衍一声。
“去。”楚衍抬起眼眸，黑色眼睛闪过几分金红色，“道侣确是不能惯着。”不让他去还不说明原因，满腹心事样子。要是真不让他去，有本事就回来亲自锁住他。再说了，现在他觉醒了金龙血脉，谢云冥也未必能打得过他。
楚衍毫无顾虑想着，思考如果找到了师兄，要怎么和他说说这个不辞而别事情。这次连留言都是旁人代传。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近来荒虚不太平。在我被戾气侵蚀那段时日，楚珏那家伙好像联系过一次，后来等我传讯回去，他就没有音讯了。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想起荒虚，楚阙就有些怅然。
“好。”楚衍点头。
两人一同前往了一道裂缝前，这道裂缝也是为数不多，楚衍还没设下禁制裂缝。
据陈六安师兄所说，他师兄失去踪迹之前，来过这一道裂缝。
“怎么进去？”楚衍询问楚阙这位过来人，“直接劈开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是你师兄用过方法。”楚阙回想了一下，“当初我从荒虚过来时候，是直接用了龙形态，毕竟我们龙形态是继承了祖龙之力，空间法则对我们也不会太苛刻。”
“用龙形态也行。”楚衍收起了天悯剑，额头上显露出了一对龙角。准备随时化龙。
“到时候你跟紧我，里面空间乱流还是很麻烦。”楚阙叮嘱了他一句，随即也化了龙。
下一刻，两道一金一银光辉消失在了漆黑裂缝之处。
*
荒虚妖境。
在千万年前，荒虚妖境与云霄界都是一个世界，没有屏障将两者划分开来。荒虚与云霄关系说不上特别亲密，但大体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久远历史了，如今人族对于妖境之中妖族来说，过于久远。
青色苍穹之上，有淡红色浮云在天际漂浮着。时不时有飞鸟族群从天际掠过，有天高云阔意境，看起来十分美丽宁和。
从空间裂缝之中出来后，楚衍抬头便是看到这副景象，眼底闪过几分惊艳。
“我还以为荒虚妖境因为沧澜神珠影响，已经变成了戾气横生漆黑之地。没想到原来这么好看啊。”楚衍感慨了一句。
后脚跟从楚衍身后出来楚阙听见他这句话，当即不客气提醒，“那是因为你看到场景是没有被戾气污染净土，你转头朝后看。”
“嗯？”带着些许诧异情绪，楚衍照着楚阙所说那般，转头朝后看去。
“嘶——！”
楚衍倒吸一口凉气。
视线所及，看到景象与方才美丽动人景象完全相反。像是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前后两个地方切开了一样，天空一半是美丽青色，另外一半则是漆黑如墨水色泽，没有云也没有飞鸟，所有植物都呈现出枯萎状态，像是一大片荒土。
“恶妖就在荒虚那边生存，如果要进来妖境，必须要穿隔离戾气斗篷，如果是没有神智恶妖，也是不能进来。”楚阙向楚衍介绍着荒虚妖境规则。
楚衍：“那要怎么管理？这样来来往往，不会很乱吗？”
楚阙回答，“不会乱，堕化沧澜神珠对于恶妖来说，有天然归属感，他们一定会回到荒虚那头，供奉着堕化神珠。他们进城也就是换一些食物之类东西。”
“这样看，还挺和平。”楚衍摸了摸下巴，“但是如果生活安稳话，他们为什么要进攻云霄界呢？因为堕化神珠影响吗？”
“你觉得恶妖以什么为食？”楚阙叹了一口气。
楚衍：“……”
恶妖喜欢吞噬人族修士血肉。
“不仅仅是人族修士血肉，只要是有生机东西，它们都需要。但是荒虚因为戾气影响，什么都长不了。而在妖境产出粮食和可以食用动物血肉，完全不够养活整个荒虚妖境妖族。等饿到了极致，身体没有任何生机，有些恶妖就会放弃理智，沦为怪物。酿成悲剧，正是悲剧本身。”
“但从源头上来说，造就了这一切东西，才是原罪。”楚衍目光看着荒虚尽头，他有一种预感，在那里，就是他此行最终目。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恶妖命运是注定了，但你目前得先和我回一趟老家，关心一下地脉命运。”楚阙出声提醒他这位远房表亲，看着远房表亲脸上情绪，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还有，在妖境时候，不要表现得太善良。这里秩序可没有人族云霄界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