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之的指责,让执法堂外的弟子们纷纷陷入迷茫与恐慌之中,他们都不愿相信,也不会相信自己从小崇拜到大的浮华真君会是他口中那般不堪的人。
元明子听到沈夙之的话,面上的表情更加愤怒,他绝不允许有人如此污蔑自己的师弟:“休要胡言!”
“掌门莫要着急让本座闭嘴。”注视了宋宴许久,沈夙之终于舍得将目光分一点给元明子,“真君自己都未否认,你这么着急代替他来斥责本君做什么?”
元明子噎住。
见元明子被怼,宋宴心中暗骂了沈夙之几十遍,最终还是面无波澜地开口:“你为何如此认定本君是囚禁弟子为自己所用?”
“自然是亲眼见过。”
宋宴也不恼,平静反问道:“亲眼见过本君为了提升实力,抽取修士的灵根?”
“做过就是做过,何必为自己强行辩解?”沈夙之手中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堂堂正道之光,竟连实话都不敢说吗?”
宋宴起身,将衣衫上的褶皱抚平,从容道:“你既如此笃定,那本君多说无益,眼见才是真实,不然本君岂不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脏水染得一身是黑?”
“不妨随本君一同去后山看一眼,也省得魔尊殿下尽说些自己的臆想与猜测来冤枉无辜之人。”
沈夙之心中划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宋宴他怎么丝毫不见慌乱?难不成他真的未曾迫害修士?
可被他关在后山的那些天资不错的修士又是怎么回事?宋宴与归一派的那种下三流功法难道不是出自同一处?
沈夙之心中充斥了无数疑问,又尽数被自己压了下去。
不会的,他的情报不可能有错。
他早已先入为主地认定宋宴就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所以看到他将人关在后山,第一反应便是他像归一派那群人一样,抽取他人灵根为自己所用,就算之前那件事已经证实了宋宴是有正当的原因,这种已经扎根的思想也很难在一时之间改变。
在宋宴与元明子的带领下,除却各峰峰主与长老,好奇的弟子们也一同来了禁地。
禁地之所以是禁地,是因其内部机关重重,关着许多上古大能残余的神识,这些残识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凶性极大,又不好消灭,有很大的不可控因素,所以才被岳华宗列为禁地,禁止弟子进入。
而今,有元明子的带领,弟子们就可以避开重重的机关,而不会受到残余神识的攻击。
没过多久,宋宴与元明子连带着四肢锁着铁链的沈夙之一同来到了石壁之前。
冰凉陡峭的石壁上光秃秃一片,但若是仔细感受,便能感受到上面微弱的灵力波动。
“师弟……”元明子有些担忧地看向宋宴。
他与宋宴相处多年,心中自然是相信他的,但在场这么多人,难免会有弟子多想。
宋宴察觉到元明子的担心,轻轻笑了笑,冰冷的面色缓和下来:“师兄放心。”
接着,他手指掐诀,指尖白色的灵力一闪而过,面前的石壁上显现出金色的法阵,光华流动,掐法诀的人面上也染上金光。
原本是石壁的地方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黑洞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吸进去,就这样维持了片刻,宋宴眸中瞬间充斥着金色光芒,他伸出手,一个泛着光的水滴形法器落入他手中。
“芥子空间?”一直默默跟在后方没出过声的怀玉真人突然惊呼一声。
“不错。”宋宴颔首,“正是芥子空间。”
他将视线转向紧紧盯着水滴形状芥子空间,面色难辨的沈夙之,心中冷笑:“这便是魔尊殿下口中,本君‘圈禁’修士的地方,空间容量有限,怕是容纳不了如此之多的人进入。”
元明子掌心出现一块小巧的黑色灵石:“本掌门今日恰好带了块留影石来,魔尊殿下当然是要与我们一同进入,长老和弟子们就留在外面,待之后看留影石的影像。”
留影石是修真界一种较为珍贵的灵石,有储存影像与声音的功效,一颗留影石的价格在三千上品灵石左右,一般只有大宗门与大家族才会储存。
得到了主人的应允,芥子空间为要进去的几人敞开了结界。
下一刻,几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眼前是竹桥流水,鸟语花香,路边的野花正盛放吐蕊,清甜的香气传入众人的鼻腔,前方是金色的稻田以及三两排错落的草屋,草屋前,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身影。
沈夙之瞬间愣在原地。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难不成宋宴真的单纯只是将那些人安置在这里?他难道没有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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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殿下,请吧。”宋宴无视系统的播报,瞥他一眼,率先走在前方。
元明子手中的留影石输入灵力后已经开始运转记录。
沈夙之跟上宋宴,脚步有些迟缓,像是不愿面对即将出现的事情,元明子在他身后,谨防他耍什么花招。
宋宴看了沈夙之一眼:“魔尊殿下可要跟紧,莫要迷路才好。”
听见这明显含有嘲讽意义的话,沈夙之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阴郁的桃花眼盯着他,眸间不知名情绪在翻涌。
空间内的那几人也发现了宋宴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一同上前来,其中一人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陈陈。
“真君?您怎么又来了?”陈陈目光越过宋宴,“掌门?大师兄?你们怎么也进来了?是外面出什么事了吗?大师兄怎么是这副模样?”
“你是……?”元明子身为掌门,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弟子,但他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面熟。
陈陈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有些惭愧,我原本是扶摇峰的弟子,几十年前由于一些私人原因退出了宗门,所以您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陈陈身旁的修士回答道:“既是岳华宗的掌门,又是浮华真君带来的,那也没必要瞒您。”
说着,他看了眼四肢被铁链锁着的沈夙之,继续道:“别看我们修为不高,但天赋都很不错,这点真君也知道。”
听到这个描述,元明子突然想起来当年扶摇峰峰主貌似找他求过一味特殊的药材,用来炼制一种丹药,名为锁灵丹。
听她说,她座下有一名弟子天资不错,体质却有些问题,总是储存不了灵气,所以修为多日都不曾有一丝进步,就想为她炼制锁灵丹看能否帮助她储存灵力,应当就是眼前这名叫做陈陈的女修。
“不知为何,我们明明天赋很好,也不缺勤奋,修炼却很难有进步,并且我们的运气都十分不错,连带我们所在的地方都是远近有名的福泽之地,这种运气于我们这些修为低下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快,麻烦便接踵而至。”
“与我相处多年的好友发现他只要一呆在我身边,运气便会特别好,没过多久,他便带着当地最大的家族来找上门,指着我说我体质特殊,会给别人带来好运气,建议他们那我来研究,说不准能研究出让那家的小少爷快速提升实力,吸收灵气的方法,于是我被那个家族抓走了。”
“那个家族有单独的炼药师,那些炼药师用我的血肉炼制丹药给他们所谓的小少爷服用,就这样,我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人割肉取血,只为了提升别人的实力,是真君救了我。”
“他偶然游历经过那里,发现了被关在地牢中的我,将我救了出来,安置在这里,在这处空间内的人大多都有与我相似的经历,就连陈陈也不例外,若你们不信,可以找其他人来询问,他们就在前面。”
“这是真君第一次带别人进来,我们心里清楚是为什么,我也敢立下誓言,所言绝没有半句假话,否则天降雷电,灰飞烟灭。”
怎会……如此?
沈夙之心中突然升起巨大的无力与恐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脚步有些踉跄。
宋宴原来……没有囚禁别人吗?
原来他都是好心,是为了救他们才将这些人安置在这里的吗?
铁链哗啦哗啦发出刺耳的声响,沈夙之伸手,似乎想要去抓宋宴的衣角,却被他挥袖躲过。
轻飘飘的白色衣角从他指尖划过,带着冷冽的松香,沈夙之抬起头,眼中满是慌乱。
“师尊……”他轻声道,声音中满是挣扎与哀求。
“本君担不起魔尊殿下这一声师尊,还是随我一同前去见一见其他人,免得到时您说本君随便找了个人来诓骗你。”
沈夙之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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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芥子空间外出现了三人的身影。
沈夙之神色间满是失魂落魄,宋宴则还是面无表情清冷似雪的模样,而元明子则一挥手,将留影石交给了执法堂堂主。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执法堂。
由于人数众多,执法堂容纳不下,执法堂堂主索性在堂外用灵力驱动留影石供好奇的弟子们观看。
空中出现方才芥子空间内的画面,弟子们低声谈论。
“这不是陈陈吗?她不是退出宗门了,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这个,这是之前传言已经丧命于魔修手下的李运李师兄,是碧玺宫的弟子,当初是与他的同门一起出去历练的。”
“这几个人是散修?”
“竟有人如此狠心对朋友下手,这种人真是罪大恶极,不配做正道!”
……
留影石内的影像播放完毕,弟子们纷纷唏嘘。
“真君如此高洁,心胸宽广,心系天下,大师兄是如何忍心污蔑他的?”
“呸!他才不是我们大师兄,他是大魔头,是我们修真界的敌人!”
“对,沈夙之是我们修真界的敌人!”
沈夙之才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他现在心中已然被后悔填满,满心满眼都是宋宴会怎么看他,宋宴会怎么想他,宋宴是否已经开始厌恶他了。
什么身败名裂?
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让宋宴这样的人身败名裂?
沈夙之企图挽回些什么,却只听到宋宴冷淡又平静的声音。
“众仙在上,吾名宋宴,乃岳华宗抚尘峰之峰主。”
“曾一时失察,受人蒙蔽,收沈夙之为弟子,而今却受他背刺,以下犯上,辜负师恩,今以天地为证,将其逐出师门,今生永不再见。”
宋宴冷漠的眼神如同凛冽的寒冬,刺得人生疼:“魔尊殿下,今日你我之间便恩断义绝。”
沈夙之因这句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师尊……”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在执法堂外,他踉跄往前走了两步,企图让宋宴收回那番话。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猛然轰向沈夙之,伴随着一声暴怒:“放肆!”
烟尘飞扬间,沈夙之被狠狠击退,身体在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伴随着斑斑鲜血,有些刺眼。
出手的正是元明子。
他正用老母鸡护崽子的姿态护在宋宴身前,警惕的眼神盯着沈夙之,一不做二不休,又发出一道巨大的灵力攻向他。
他乃魔界至尊,若是让他逃掉,那修真界必然大乱。
不能让他活!
宋宴眼睁睁看着那团亮的惊人的灵力团轰向沈夙之,已经来不及阻止。
下一秒,“轰”的一声,执法堂前被砸出一个大坑。
烟尘散去,坑内空空如也。
沈夙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