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骆令声和施允南名义上是假结婚,但秦伯打从心底愿意看见这喜事,没等骆令声的吩咐就叫厨房安排上了丰盛的晚餐。
骆家厨师的手艺很不错,和鱼相关的菜肴还都细心挑了刺。
施允南和骆今煜一大一小,就像是一只狐狸带着一只奶猫,分分钟就将餐桌上的鱼吃了个干净。
骆令声察觉到这幕,无声给秦伯递去一道视线。
后者领意,欢喜地点了点头。
看来,以后这家里的餐桌上是少不了‘鱼’作为主菜了。
晚餐后的骆令声进了书房忙碌,小金鱼也被领去上了私教课,闲来无事的施允南端着一杯葡萄酒,回房拿出行李箱里的图纸册翻阅。
在施老爷子的眼中,施允南就是个没正经事可干的败家玩意儿,可实际上施允南在珠宝设计方面的造诣很高,早早就实现了创作和收入的双重自由。
只不过他习惯在人前藏着锋,就连这份出色的设计能力也用化名对接工作,鲜少有人知道。
如今这图纸册上一页接一页的,都是他近两年来完成的珠宝设计手绘稿。
对于施允南而言,在白纸上画出自己想要的轮廓,用尺规标量精细,用颜料绘制出绚丽,是他这些年唯一释放真正灵魂的方式。
施允南翻到最末还未完成的设计稿,拿起下午刚刚购入的手绘工具,向来嬉笑肆意的神色转而认真。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时不时响起的轻微摩挲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才响起了推门声。
——嗞啦。
施允南创作的思路被打断,蹙眉回身。
小金鱼捧着一本故事书,挺着小身板站在房间门口。他似乎被施允南的严肃表情给吓到了,一时犹豫着不敢进。
“对不起,我忘记敲门了。”
小金鱼老成又乖巧的道歉传来,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
施允南被他逗笑,斜靠在椅背上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睡不着……”小金鱼赤脚悄咪咪往房间内挪了半步,似乎在试探施允南的同意,“想、想要听故事。”
施允南瞥了一眼时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忙碌了近四个小时。
他索性放下笔,朝小金鱼招了招手,“过来。你舅舅和秦爷爷呢?”
“舅舅明天要出国,秦爷爷在帮整理东西。”小金鱼边走边靠近,仰着脑袋将手里的故事书搁在书桌上,“小舅舅,你在做什么?”
小舅舅?
突然升了辈分的施允南懵了两秒,忍不住捏住他的小奶膘,“谁教你这么喊我的?”
“我自己想的,因为秦爷爷说你和舅舅领证了。”
施允南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将小金鱼直接抱坐了上去,忍俊不禁地揉着他的小奶膘,“你懂什么叫领证?人小鬼大。”
“当然知道。”小金鱼信誓旦旦地点头,举手比划,“你每天都要和舅舅牵手、亲亲、还要抱着睡觉,在一起一辈子。”
满分回答,理解深刻。
“……”
施允南语塞,一时间居然挑不出毛病反驳。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拿起故事书企图转移话题,“行吧,要听什么故事?”
小金鱼听见这话,眸色顿时亮晶晶的,“都可以。”
骆氏请来的保姆只负责小金鱼的日常起居,小孩不是逢人就亲近的性格,每晚睡前都是自己看故事绘本。
不过,小金鱼今天听班上的小朋友炫耀‘爸爸妈妈会给他们亲自讲睡前故事’,于是小脑袋里就冒出了一个冲动——
不久前,他装睡等到保姆离开后,就捧着故事书找上了门。
施允南翻了翻故事绘本,都是老套又简单的寓意故事。
他对上小金鱼充满期待的眼眸,突然冒出了一个玩笑念头,“这书里面的故事没意思,我给你讲个更有趣的,要听吗?”
“要!”
小金鱼点头如捣蒜,再也装不出‘成熟’面具,终于有人给他讲故事了!就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那样!
十五分钟后。
小金鱼心满意足地捧着自己的故事书,屁颠屁颠地往自己房间跑,结果正巧在走廊上碰见了骆令声。
晚睡被抓包的小金鱼慌得一咯噔,“……舅舅。”
骆令声盯着他没穿拖鞋的小脚丫,眉心微不可察地一拧,“今煜,这个时间点你应该睡觉了,跑哪里去了?”
为了减轻轮椅滑动时的声音,家里地面都铺上了厚厚的隔音毯,但夏日夜凉,小孩子赤脚踩地,难免一个不注意就会生病。
虽然骆令声在口上严厉询问,但还是细心地外甥抱上了腿。
小金鱼犹豫了两秒,诚实回答,“我去找小舅舅给我讲故事了。”
骆令声听见这声称呼,嘴角不自觉泛起一点笑意。他一手搂着小金鱼,一手操控着轮椅往儿童卧室走,“他和你讲了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
孩子的情绪对于外界的感知一贯敏锐。
小金鱼察觉了骆令声的愉悦情绪,索性放开了胆子复述,“有一个国家的公主被恶龙抓走了,国王选了最厉害的王子去救公主……”
走廊到卧室几步路的功夫,小金鱼已经津津有味地概括到了最后,“从此以后,恶龙和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每天牵手、亲亲、抱在一起睡觉觉!”
“……”
这都是什么脑洞大开的故事?
骆令声无言语对,少有地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以施允南放肆的性子,外甥长此以往地和他待下去,带偏的几率简直百分之百。
“舅舅,我很喜欢小舅舅,你忙的时候他可以陪我!”
小金鱼爬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兴奋劲还没过去,“他还说了,如果我在夏令营表现乖,下次就给我讲老虎和狐狸的故事。”
老虎和狐狸?
听着也不像是个正经故事。
骆令声压住真实想法,由着他们去了,“好,你快休息。”
他替小金鱼拢了拢被子,平静嘱咐,“舅舅明天有事要出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除了秦爷爷和……和小舅舅,其他任何人去夏令营接你放学,你都不能跟着走,明白吗?”
“嗯,我明白。”
这个叮嘱小金鱼听过了不下十遍,早就牢记在心了。
骆令声等到小金鱼沉沉睡去,才按照原定的计划到了施允南的卧室门口。还没等他敲门,屋里头的人就抢先了一步开了门——
“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你,骆先生。”
施允南刚洗完澡,宽松敞露的领口透出诱红色的皮肤,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将整个人的身材比例拉到极致。
骆令声抬眸,目光略深。
屋内的灯光打在施允南的身后,衬出一层雾蒙蒙的薄光,还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肆意散落,发梢带着点晶莹的水滴,合着他的笑意更显独特。
“对了,之前来不及问清楚,我们两人的角色扮演得逼真到哪一步?”施允南弯腰,如白玉般的指节攀上骆令声的手背,“先从牵手开始?”
“然后呢?要不要亲吻?”他又借机一点点靠近,口中尽是又野又浪的玩笑话,“最后要滚床单吗?”
兴许是两人的距离挨得近了,骆令声还能嗅到对方身上留着热水冲刷后独特的沐浴香味。他的视线凝在了那薄红水光的唇上,“……施二少爷倒是玩得挺开的?”
伪装得当的内心有了轻微破裂,一丝近乎黑暗的掌控欲就快冲破禁锢爆发。
——啪嗒。
发尾上的水珠砸了下来,从施允南的指缝中滑到了骆令声的手背上。
“开玩笑的。”
施允南见好就收,一时忘了反驳骆令声的提问。
其实在国外待久了,他在口头玩笑上一直浪得开,可要论起‘真刀真枪’,倒没那个经验和本事。
不过,找到合适的对象也可以练~
施允南转移话题,“听小金鱼说你明天要出国?”
“嗯,有点私事。”骆令声短暂瞥了一眼自己的双腿,低声交代,“你安心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秦伯和其他佣人不会反了你的话。”
施允南点头起身,随口一问,“那我就没什么要注意的?”
骆令声沉默了一瞬,“别进二楼尽头的书房,其他随意。”
施允南闻言挑眉,往走廊尽头瞥了一眼,“好,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骆令声用指腹抹去手背上的水珠,平静中藏着一丝关切,“吹干头发,早点休息吧。”
施允南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心尖升起淡淡暖意。
“知道了,晚安,骆先生。”
“晚安。”
……
次日一早,骆令声就带人前往了机场。
施允南的工作时间很自由,手头设计单子的截稿时间同样充裕。如今即便把工作地点换到了国内,他用社交软件和客户保持着沟通联系,暂时也不耽误进度。
小金鱼这个年纪是最活泼好动的,如今身边没了骆令声这位严肃舅舅的制约,每晚跟在施允南身后屁颠屁颠地追着要听故事,没多久就彻底撒开了泼。
连从小带着他长大的秦伯都无奈承认——小少爷总算释放天性了。
一晃就过去了十天。
约了好友的施允南独自出门,走到院内浮雕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私语——
“你说,家主领证第二天就出了国,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施二少爷?”
“是啊我还纳闷呢,家主心里不是藏了一个人吗?怎么会随便找人结婚?第一天领回家,第二天就领了证,这速度跟坐了火箭没什么区别吧。”
院内浮雕的占地体积很大,闲聊的佣人们视野有限,没有察觉另外一侧的施允南。
“家主心里有人?谁啊,你怎么知道?”
“小声点,我也是听别人猜的,家主之前有个很喜欢的对象,还没等追求呢,就出了事故、伤了腿,这不就没了下文。”
那位八卦的佣人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二楼书房,家主平时根本不允许我们入内打扫,就连秦管家也不能擅自入内,我猜啊,说不定藏着以前那对象留着的东西呢。”
施允南站在原地听着,脑中浮现出骆令声离家前的那一句交代——别进二楼尽头的书房。
“算了,我们还是别嚼舌根了,小心祸从口出……”两个佣人拎着清洁桶转移了阵地,议论声渐行渐远。
施允南默默消化了一下这份八卦消息,眼色变得微妙——
骆令声心里藏着一个人?
还是因为腿伤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嗯,离谱之余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可信度。
施允南挑了挑眉,下一秒就将这事抛之脑后——算了,他一个协议假结婚的对象管这些做什么?
他继续朝外走着,无知无觉地含糊了一句,“笑死,难不成我还能吃这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