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在展示的画作差不多要欣赏完的时候,紫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思晴说想要见你。”
“诶?我?”那正好,我其实也有些话想要问下思晴。
“你和她聊得怎么样?”我问紫宸。
“是真的,真的是思晴假扮思莉,你和我说的我都找她问过了,她也全都承认了。”
“真是个爽快人呐。”
“那我就不和你再进去了,我也看看展览。”
“行。”非相关人员勿进的门在我眼前关上,内部是五个小房间,看来是今天来到现场的五位画家的休息室了。
“你好,我是赵白安。”我敲响了其中一扇的门,第一次在现实中与思晴面对面,她对我而言早已如此熟悉。
“你就是紫宸说的那个推断出一切的人?”思晴的头发经过几个月已经留长,外表已经和思莉一模一样的她,现在也没有必要继续伪装思莉的性格。
“可以这么说。”
“啊那可真是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啊。”思晴靠在椅背上,向前做了个拉伸,“就连爸妈也没有发现的事,竟然被你这个陌生人点破了。”
“爸妈都没有发现?”这未免也有些过分。
“是啊,呵,”思晴冷笑一声,“一年到头在家都见不到他们几面,认不清自己的两个女儿,我也并没有多惊讶。”
“不过话说我也很好奇,”我拉开思晴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有进行尸检吗?要是只简单对比一下DNA也就算了,但是指纹并不会有这么高的相似度啊。”
“尸检?你太天真了,这种毫无悬念的死亡事件怎么可能这么兴师动众。”
“可这样的话死去的就是你自己啊。”
“那又如何,”思晴耸了耸肩,又冷笑一声,“该死的人不死,该好好活着的却死了。”
“你是说方志华?”
思晴瞬间收敛了散漫的态度,一瞬间锋芒毕露。
然后就如同只是在一瞬间窜起的火苗一般,在下一瞬间又回复平静。
“没想到你竟然能了解到这种地步”
“你把我叫进来不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的吗?”否则一切的一切只用听紫宸的描述即可。
“啊,可没想到你是真的知道”
“这推断也过于不可思议了吧。”思晴边感叹边难以置信地摇头。
“与其说是推断,不如说”我用两指指向我的双目,“是我能看见。”
我也并没有必要向她解释得太透彻。
也许常人听到这话会完全不相信,但思晴也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思莉的死,是因为方志华?”
“你没有看见么?”
“可惜我并不能选择看见什么。”我盯着面前的地板苦笑。
“唉,是么。你知道吗?方志华三年前得奖的那幅画,其实是思莉画的。”
虽然我没能获得证据,但也的确有这样的预感。
“呵呵,真是可笑啊。三年前思莉进校时,他看到她的才华就开始对她穷追猛打地开启了秘密追求。”
“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正处于浪漫幻想的起步阶段,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啊。况且姓方的的确看上去一表人才,这我承认。仗着老师的阶层,过于容易了”
“你知道么,”思晴低头呆呆地盯着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幅画,是思莉送给方志华的礼物,结果竟然被他拿来参赛获得荣誉、扬名立万!”
“思莉以前,是多么快乐的女孩子啊。虽然她的确非常静,但”她突然痛苦地用手捂住眼睛,“是怎样的逼迫、压榨与无处可逃,让她慢慢变成这样的啊!”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关系很好,可思莉竟然竟然选择什么都不和我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思晴从双手缝隙中露出的眼睛血红血红。
“或许也是她对你的爱吧,就好像她如果在场的话可能也并不愿意你今后都为了她而活。”
“方志华这个混蛋,”然而思晴并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思莉后来为了能去最喜欢的教授那里为他付出了多少,而他更是利用自己的人脉切断思莉一切的后路,把思莉绑在自己的身边,压榨她!”
“所以那天思莉是因为方志华改口才”我终于明白了让思莉一下子断线的原因。
“是啊,原本在方志华扔掉她尽力画的那幅画之后就已经够让人心寒的了那可是他们在学校里初次见面的美好回忆啊”
“呵,他早就忘了吧,这种狗男人。没有什么能够比给予快要燃尽的人一丝希望,然后再把它剥夺更能让人彻底绝望的了啊。”
“我发现思莉的时候,她手里是有遗书的,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对我表示抱歉。”思晴的声音变得颤抖且哽咽起来。
“你说,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替她继续走下去呢?”思晴通红的双眼望向我。
“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他?”思晴皱着眉头闭上了眼,“我有想过。”
的确,思晴疯狂的那一瞬间我深有体会。
“只是你从计划一开始,就没想真的杀了他。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么小的一把水果刀。”
“看来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我很佩服你能够冷静地这么快,在第一第二刀失控之后还能收得回来。”
毕竟后面几刀全是皮肉伤。
“有那两刀,就够了。与其让他死,不如就这样让他生能让他更痛苦。”
“但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说。”所以思晴到现在也没有受到任何怀疑或者盘问。
“说?他能说什么?他能活着已经是我对他的仁慈了。你也知道他就这么离职了吧?就他那个死要面子的爸爸,同样作为艺术界有头有脸的大牛人物,自己的面子可比儿子的命更重要。”
“要是自己儿子至今有的那些荣誉都是造假,还害的女学生自杀我想他爸爸会比我更希望他死掉。”
真是人情冷暖,令人唏嘘啊。
所以是思晴你爆料给记者来进行牵制的吧?
每一步每一步,精心策划。
哪怕偶有差池,却也竟在掌握之中。
不可谓不恐怖,但也没有人能够有资格责怪她。
“看来你真的是计划得不错,算好了很多东西。”
“毕竟,如果法律不能制裁他,那就我来制裁。”思晴回应我说。
“可是”她闭上眼,表情纠结而痛苦,“我也并没有、能够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
克制、冷静。
“有时候过于清醒,反而是一种痛苦。”我说。
“是么?”思晴看了我一眼,“可你我、是同一类人啊,在这方面。”
“从何见得?”这次轮到我反问。
却没有获得回答。
“唉!再怎么清醒,我也依然、无比希望所有的一切计划都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而我、能够早一些给思莉鼓励,让她知道她孤身一人的感觉都是错觉啊!”
“但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思晴愣了一下,随即移走了原本看着我的视线。
“你就不担心我会说出去吗?”
“你会么?”
我笑了一下,“并不会。”
“那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思晴也终于勾了勾嘴角,朝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像你说的,我不是孤身一人了。你与我一同承载这个秘密。”
藏在心里积压许久快要变成黑泥的秘密,有个人能诉说,是一件能够减轻不少压力的事吧。
或许我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聆听,反而更好。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演绎着思莉活下去了吗?”
“演绎?好像是个不错的说法呢。”思晴看了看镜中平刘海、长发的自己,“我主意已定,你不用再和我说什么。成名的天才少女画家啊,也没什么不好的。”
“恩,好。”我点了点头,不喜过多干涉。
“那么,我走了。”
“走好。”
“对了,我只给你一个忠告,自然,采纳不采纳是你的事。”已经打开门的我回过头,“尽早把这个枷锁一般的发型换掉吧,我不管你是纪念意义也好,觉得真的好看也好。什么时候被人发现你的形象和上一届的大奖如出一辙,一切都很难收场了。”
我没有等待思晴的回答,踏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