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原素琴赶紧拉人入座，让陆原端茶倒水。
张姨喝上口热茶，说：“情况……有点儿复杂。”
“复杂？有对象了？”
“之前有个娃娃亲，不过前阵子退婚了。说是被她妹妹拔了杠头，又是跳湖又是打人的，闹得挺大。风评……比较两极化。有说她蛮横骄纵，整天只知道混天儿的，也有说她善良懂事，特别聪明的。”张姨每说一句话，原素琴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旁边被迫旁听的陆原，倒是有了那么点好奇。
“不过啊，我刚才得到信儿，说那姑娘考上卫生兵了，还是第一名！”张姨笑着分析：“所以我觉得，小姑娘应该不是那种没正行的，无所事事的溜子。不然也考不上啊，第一名哪那么容易？”
原素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点头道：“是，那天她怎么救人的，咱们是看见了的。勇敢果断，不权衡利弊，只想着救人性命，完事也很谦逊，没有贪图名声直接就走了。关键时刻最能考验出人的品质。”
“是啊，咱亲眼看见的。小姑娘除了救人的时候厉害了点儿，之后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瞧着可不像是蛮横的人。”
“嗯。”原素琴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父母呢？”
“总后军需处的江长征，后勤财务的王玉芝，周围对这两个人的评价都很好。姑娘本人叫江芙，上头有一个哥哥在外头当兵，还有一个收养的妹妹，就是抢杠头的那个，听说已经跟她姐那个娃娃亲订婚了。”
原素琴皱眉：“这要换了我，直接把那俩捆起来打一顿！不说皮脸！居然还给订婚了！”
“谁说不是啊。”
“江芙对那个娃娃亲什么态度？要是心里还没断清的话，那咱就算了。”
张姨笑道：“应该不会，听说吵过好多回了，每次都是那陈世美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逼得她都发毒誓了，希望那俩人赶紧订婚，离她远点儿。”
原素琴先是一愣，跟着笑了起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江家父母就这么看着不管管？”
“唉，可能手心手背都是肉吧。听说这妹妹风评不错，街坊邻居就没有不夸的。”
“哼。”原素琴不信，抢自己姐姐杠头的人，能好到哪儿去？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芙是个好姑娘就行。
“那这样，你托人帮忙说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安排见见。”
张姨笑眯眯地看向陆原，无声询问。
“看他干什么，我说行就行！”原素琴说着瞪自己儿子，颇有几分你敢说个“不”字儿，咱今天就不过了的架势。
陆原直接举手投降。
陆家这头敲定，张姨很快就展开了行动。
次日上午，王玉芝正在单位美滋滋地跟人炫耀闺女的时候，被前来说亲的张姨和郭长英给弄懵了。
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这种天大的喜事会落到她家。再三确认说的就是自己闺女之后，她走路都是飘的。一上午无心工作，生生掐了自己好几次，中午回家的时候，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真是要了亲命了，这两天喜事可太多了，日子好得让她有点心慌！
本来王玉芝还想着江芙考上了卫生兵，过几天再好好给她物色几个优秀小伙儿，结果这还没开始细琢磨，这孩子就被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给相中了？
真是——哈哈，怎么说呢，嘴巴有点儿合不上了，总不自觉地想往上翘。
芙子这丫头，真是出息了啊！谁能想到她还有这运气！
陆原！居然是陆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玉芝哼着小曲儿带上从食堂打好的菜回到家，一看见江芙就把她抱了个结实。
江芙掰都掰不开，心想这都一天了，劲儿还没过去呢？无意间瞟到沙发上的江薇，好家伙，脸又黑了几度。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就没笑过。
等上桌开饭，王玉芝也不好好吃，吃两口就看着她乐，闹得江芙是哭笑不得。
“您有点儿夸张了啊。”
王玉芝笑道：“不夸张，猜猜今天上午你郭大娘替谁来给你说媒了？”
“咳咳——”江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呛得不轻，狠狠顺了几口气，才找回声音：“我？给我说媒？”
“嗯，你猜猜是替谁说的？”
江芙不想猜。本来以为这事儿能稍微缓两天，没想到这就来了。
她不想猜，江薇却忍不住想，谁啊，能让王玉芝高兴成这样？一个卫生兵就能让行情高这么多？呵，不过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叶锋将来有出息。
“陆原！”
“咳咳咳——”这下呛到的换成了江薇，恰巧又有一粒米卡住，她咳了老半天才停下来，眼眶都红了。
江芙瞧着她这个样子，表示很理解。
陆原可不是普通人。
首长家的三儿子，大院子弟之光，无数少男的心中偶像，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她何德何能？
“你那是什么表情？”王玉芝不满江芙的反应，怕她不明白似的解释道：“人家说你那天在供销社救人的时候，被原主任——就是陆原妈妈看见了，当时就觉得你这小姑娘是哪哪都好，非要安排跟她儿子见个面！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我闺女这么有福啊！”
“……”江芙心想至于这么高兴吗？玉芝女士最近未免太爱笑了，这满脸欣喜中夹杂着期待和骄傲的眼神，弄得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劝她清醒：“您别太开心了，我高攀不上人家。”
“这叫什么话？！”王玉芝顿时不乐意了，变脸速度堪比四川专业的艺术家，她严肃认真地教育道：“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咱可没上赶着！既然他来找咱说这个，那就说明有意思。怎么就高攀不上了？你少想些没用的，吃完饭赶紧准备准备，看看缺不缺衣服，明天上午十点去你郭长英大娘家见面！”
江芙不想去。
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这种事儿，而且对方又是那种长得好、家世好、能力还强的大好青年，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门当户对磕绊少，差距过大扯坏裆。
但是呢，现在到底是71年，她也只是个还需要靠家里养活的半大姑娘，不想搞对象不想结婚这种话一说出口，一定会被玉芝和长征拿着笤帚满院儿揍。
上回王玉芝提这种事的时候，她刚推脱两句，人立刻跳脚开始怀疑她心里还有叶锋那个狗东西。这回她要是敢放着这么好的天菜不去见，就等着家庭大战吧。而且战完了，全家还得担心首长家要是因为她怠慢不开心了可咋办。
见是一定要去见的，大不了表现差点让对方看不上。
不过说起陆原，江芙印象最深的不是他多优秀，而是她隐约记得书里叶锋提到自己偶像陆原的时候，很是惋惜。虽然只有简单几笔，但侧面透露出来的讯息是：陆原英年早逝。
好像27岁就死在了战场上，老婆孩子啥都没有，只留下悲痛欲绝的首长一家。
英雄的一生，短暂而悲壮。
想起这个，江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叹气？你那是什么表情？”王玉芝拿手戳她脑袋，“怎么，让你跟人家陆原相亲，还委屈上了？知道外头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吗？说出去谁不羡慕？是不是江薇？”
江薇哪想到她突然问自己，正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儿呢，脸差点没绷住，些微尴尬了一下后，笑着回应：“可不是嘛姐，那可是陆原……”
“听见没？”王玉芝很是得意，高兴了一会儿后，兴奋地叮嘱江芙：“待会儿去试试衣服，你新做的那两件看着不错，不行咱再上商场看看，明天还是得稍微化个妆，再扎个麻花辫！”
江芙不想搭腔，但架不住玉芝的怒视，只能敷衍地哼声。
江薇瞧着她这副勉强到不行的做作模样，恨得牙痒痒。
虽然知道陆原死得早，但是在听见这蠢货能跟他相亲之后，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铺。她凭什么啊？！平白无故考上卫生兵就够蹊跷的！现在竟然还会救人了！扯不扯？而且还那么巧被首长夫人看见！谁信？
到底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她真重生了？
可是就算重生，她也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啊！
烦躁从心底涌上来，越躁就越让她想立刻撕了江芙。瞧瞧这蠢货吃东西时候的德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装什么装啊，一天到晚学人！以前明明跟头猪似的乱刨，现在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给谁看？
真恶心！
江芙无精打采地吃着饭，不是没感觉到江薇的眼神，实在是没空搭理她。王玉芝则是高兴地根本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下午要不要去打听打听陆原都喜欢点儿啥，可别到时候两个人连话都没的说。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有不少事儿需要打听一下，两眼一抹黑可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