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庄园迷雾(三十二)

叶河没有等到瑞维尔的回答,面前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是芙蕾雅挽着他的胳膊神色雀跃的走进了庄园,她就像是一头贸然走进森林的小鹿,好奇地打量着庄园的一切。

他们坐在餐桌上,另一头坐着的则是公爵,阳光自窗户倾洒而入,却将公爵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中,叶河只能听到刀叉不紧不慢切断肉块肌理的声音。

芙蕾雅显然有些紧张局促,一直黏在瑞维尔的身边。瑞维尔低下头轻声安慰她几句,她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像以前两个人独处一样向对方撒娇。

不过很快,公爵便强势地加入了两个人的对话之中。他随意地询问着芙蕾雅的身份和家世,芙蕾雅很是受宠若惊,不一会儿便交了底。

叶河听到了公爵含笑地声音:“很好。”

瑞维尔的身体明显也放松了下来,显然以为公爵是同意了他和芙蕾雅之间的事情,颇为轻松地说道:“是啊,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们过一段时间就要结婚了。”

叶河能够感觉到,虽然瑞维尔在某些时候有些害怕公爵,但对方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他还是希望公爵能出席婚礼这个重要的场合。

芙蕾雅听到瑞维尔的话,也害羞地靠在了他的肩头。随着交往已经有些时日,他们也讨论过结婚这件事情,等瑞维尔再攒一些钱,他就会朝芙蕾雅的父亲提婚。

公爵手中的刀叉应声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声响,一旁的佣人慌忙将新的刀叉递了过来,然而公爵却并没有接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道:“吃饭吧。”

他的声线骤然冷漠下来,好似并没有听到瑞维尔刚才所说的话。

瑞维尔和芙蕾雅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谈。

在向公爵摊牌自己已经和芙蕾雅在一起之后,瑞维尔便不再掩饰他的行踪,而芙蕾雅也经常正大光明的在庄园门口等着他。

瑞维尔在庄园的职位相当于是公爵的管家,因而平日里的活计并不多,吩咐完佣人今日的安排之后便可以和芙蕾雅出去玩。

有时候瑞维尔去门口找芙蕾雅时,对方会抬手捂着肩膀小声说老是会感觉到一道含着嫉妒的阴翳视线。瑞维尔顺着芙蕾雅所说的方向看去,才明白对方所说的视线传来的方向竟然是来自公爵的房间。

他笑了笑,安慰芙蕾雅不要多想,毕竟窗户那里明显空无一人,而公爵又何必做这些。

在听到瑞维尔说那里是公爵的房间之后,芙蕾雅便意识到肯定是自己多想了。她自然的抬手挽住了瑞维尔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道她今天又等了瑞维尔多久。

有时候公爵也会加入其中,和他们一起坐着马车去郊游。只是有公爵在的场合,芙蕾雅几乎插不上话,只能看着公爵拉着瑞维尔说着她不懂的话题,别说芙蕾雅,就连叶河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都觉得芙蕾雅反倒更像是个电灯泡。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瑞维尔就发现芙蕾雅明显不愿意在庄园门口等着他了,甚至还有些疏远他的意思。就算叶河主动去找芙蕾雅,对方也经常避而不见。

瑞维尔不知道芙蕾雅突然对他冷淡的原因,这让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瑞维尔还给芙蕾雅写了一封信,拜托芙蕾雅的朋友转交给对方,然而也都石沉大海。

但与他惨淡的恋情截然不同的是公爵的心情,对方最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高兴事,心情很是愉悦,甚至还主动询问瑞维尔为什么表现得这么难过。

在知道他是因为芙蕾雅的事情而难过之后,公爵还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当做安慰:“别难过,我觉得是她配不上你,我会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对象。”

瑞维尔没有说话,芙蕾雅是他的第一个恋人,更何况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所以他并不想再找别人。

在和芙蕾雅莫名其妙的分手之后,瑞维尔还发现公爵黏他黏的有些紧,而瑞维尔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更加没有时间进出庄园。

至于公爵所说的对象,则是连影子都没有——叶河怀疑空口开支票是每一个老板的必备技能。

时间如潮水般流逝,如果不是后来出现的一封信,叶河觉得瑞维尔大概会慢慢忘记芙蕾雅。

在距离芙蕾雅率先疏远瑞维尔之后的第三个月,瑞维尔收到了来自芙蕾雅的信件,对方在信上问瑞维尔最近过得怎么样。

瑞维尔那有关芙蕾雅快要褪色的记忆再一次鲜活起来,虽然有些生气于对方之前的冷漠,但芙蕾雅毕竟曾是他的朋友也是初恋,他还是回复了对方这封信。

只是这封信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两个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又开始频繁起来。因为之前芙蕾雅叮嘱说不要让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所以瑞维尔都是趁外出采购的时候直接将信件给了芙蕾雅的朋友,再由对方转交,期间两人也见了一次面,他们本就有不少共同的记忆,所以这次游玩也并不尴尬。

随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再加上偶尔的见面,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开始重新升温。芙蕾雅直接在心里询问瑞维尔是否还喜欢他,瑞维尔也写下了肯定的回答。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芙蕾雅的下一封信却是希望他能够能公爵远一些,指责在之前的恋爱中,公爵占据了太多他们的二人时间。

叶河看着信上这熟悉的字,想起了自己在梦中看到的那一封。

瑞维尔看到芙蕾雅的信,却是显露出了几分犹豫,毕竟刨除他和公爵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之外,他还是公爵的仆人,当然不可能疏远对方。

瑞维尔认真地在信上给芙蕾雅讲了道理,但是没想到这封信并没有寄出去——它被拦截在了公爵手里。

叶河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公爵的脸,对方看起来比西撒尔的模样年轻一些,容貌俊美锋利,碧绿色的眼瞳里是浓重的怒意。

经历过前一晚的事情之后,叶河觉得自己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公爵与西撒尔长着一张脸的事情,因而看到容貌相似的两个人也并没有太过惊讶。

公爵没想到瑞维尔和芙蕾雅之间还有联系,瑞维尔精心写的信在他攥紧的指尖间变成了褶皱的纸团。他早就将信上的内容倒背如流,厉声询问瑞维尔将芙蕾雅的上一封信藏在哪里,他又和芙蕾雅恢复联系多长时间了。

之前的瑞维尔还以为公爵是因为自己没有和他报备与芙蕾雅重新恋爱的事情而生气,直到公爵突然直接了当的开口告白:“瑞维尔,我爱你。”

“只有我才能照顾得了你。”

就算不知道这具身体此时的神色,叶河也能猜测出此时的瑞维尔有多么震惊,叶河倒是能够明白的震惊,毕竟不久前公爵才冠冕堂皇的说要帮瑞维尔物色个好对象,现在竟然就直接告白了。

叶河感觉到瑞维尔的身体在连连后退,直到抵到了身后冰冷地墙壁,退无可退。

之前瑞维尔在庄园的时候再也没有提过芙蕾雅的名字,这让公爵很是满意。就算现在的瑞维尔还没有接受他,但他觉得只要瑞维尔和芙蕾雅不再联系,瑞维尔终有一天会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

只是让公爵没有想到的是,瑞维尔和芙蕾雅之间竟然还有联系,而且这一次芙蕾雅竟然还开始劝瑞维尔远离自己,这几乎是触到了公爵的死穴。

公爵并不允许瑞维尔再继续后退下去,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扣住了对方的肩膀,想要将对方拥入自己的怀中,但是瑞维尔却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公爵的指节一僵,显然已经从瑞维尔的挣扎中看出了对方的拒绝,低沉地嗓音因为失控带上了几分喑哑:“我们明明才是一起长大的,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你为什么要选择她?!”

瑞维尔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失控的公爵,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提芙蕾雅的名字刺激对方。

公爵强硬的抱住了瑞维尔,瑞维尔猛地一抖,抬手想要推开对方,却听到公爵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如果再试着推开我,就别怪我对她做些什么。”

听到公爵的话,瑞维尔身体一僵,但还是顺从地放下了手。

在彻底撕破友好兄弟的假象之后,瑞维尔终于意识到了公爵对他在生活中那细微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而公爵也不再伪装自己,他不允许瑞维尔再走出庄园,也不允许瑞维尔和芙蕾雅之间再书信往来,甚至还让仆人将芙蕾雅之前寄来的书信都找到,但是还有一封怎么也找不到——正是让公爵耿耿于怀于芙蕾雅挑拨离间的那一封。

瑞维尔再一次被切断了和芙蕾雅之间的联系,他能够感觉到公爵在告白之后对他的动作也带了几分不加遮掩的暧/昧。瑞维尔一边努力安抚着公爵,一边想要和芙蕾雅联系。

机会终于到来,公爵因为有急事必须回皇都一趟,但是瑞维尔却故意装病躺在床上,佯装不能跟随公爵去的模样,所以对方只得将瑞维尔以及一干佣人留在了庄园里。

在公爵离开后不久,瑞维尔便借口支开了佣人而后偷偷溜了出去,在芙蕾雅家的后花园里,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对方,只是这一次瑞维尔却是来和芙蕾雅分手的。

他跟在公爵的身边那么久,最为了解对方的手段,因而思来想去保护芙蕾雅最好的办法便是和她分手。

为了不让芙蕾雅担心,他并没有说出想要分手的真实原因,然而芙蕾雅却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听到芙蕾雅的话,瑞维尔神色疑惑,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芙蕾雅已经眼眶通红,一下子扑到了瑞维尔的怀里,打断了他的询问。

叶河感觉到有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肩头,耳边是芙蕾雅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要和你分手,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们私奔吧。”

瑞维尔没有回答,似乎是在犹豫。

芙蕾雅抬起头看向了瑞维尔,神色楚楚可怜:“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私奔?你是舍不得庄园里的荣华富贵,还是……还是舍不得公爵?”

听到“公爵”二字,瑞维尔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揽住了芙蕾雅的肩膀,开口问道:“你究竟都知道了什么?”

芙蕾雅哭着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好奇为什么当时我会突然疏远你吗?之前我便觉得你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很奇怪,那天我去庄园找你,正好碰到了公爵,他告诉我他爱你,让我远离你,否则就要杀了我”

瑞维尔并不知道芙蕾雅的疏离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在知道芙蕾雅一直因为自己遭受着死亡威胁之后,他的声音顿时愧疚了起来:“抱歉,这些我都不知道”

芙蕾雅拽住了他的衣服,含泪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想被杀,带我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生活”

瑞维尔听到了芙蕾雅的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芙蕾雅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

两个人都明白不能空手私奔,所以便在约定了日期之后各自分开。瑞维尔回到房间之后,被支开的佣人才回到房间。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叶河并没有跟着瑞维尔挪动身体,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似被留在了这里。

芙蕾雅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她仍旧穿着初见时那套漂亮的白裙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包,不过她没走几步便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几道身影,神色流露出几分惊恐:“公公爵?”

“瑞维尔去了哪里?”公爵冷声询问道:“你竟然还和他有联系,难道忘了我之前所说过的话吗?”

在发现瑞维尔失踪之后,公爵派人继续在各个地方寻找之后,便直接来到了芙蕾雅的房子。他的直觉告诉他芙蕾雅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而芙蕾雅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露出的心虚神色也瞬间验证了他的猜测。

公爵看着芙蕾雅,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杀意:“你当初不是为了想要接近我才靠近的瑞维尔吗?现在又是在干些什么?”

听到公爵的话,芙蕾雅抬起头,咬牙说道:“之前我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喜欢瑞维尔,而且他也喜欢我。”

“你要是杀了我,我保证你不可能再找到他。”

她和瑞维尔选择的约定地点是两个人之前偶然发现的一条山路,人迹罕至,公爵能够找到的概率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很小。

和芙蕾雅所猜的一样,就算她有说谎的成分在,公爵也赌不起这个“永远见不到瑞维尔”这一条。

公爵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要私奔?你真的愿意舍下你现在的身份陪他走?”

芙蕾雅犹豫了几秒,想说自己愿意,但是很快就听到公爵说道:“就算你们成功私奔,我也会让你变成整个王城的逃犯。你只能东躲西藏,运气好龟缩在房间,运气差便住在桥洞下,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变成泡影。”

芙蕾雅听到后,神色一僵:“瑞维尔他会养”

公爵定定地看着她,直接打断道:“指望瑞维尔像以前一样养你?他一旦抛头露面便会被我逮住,而你们两个携带的存款在不打工的情况下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叶河倒是从芙蕾雅此时的脸色中明白对方说要私奔只是一时兴起,从小算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她又怎么可能考虑的到公爵所说的情况。

她的神色明明灭灭便了几次,最终被公爵的最后一句话击败:“只要你说出和瑞维尔约定的地点,我便可以将你父亲前几天最想要的那块地送给他,而你的身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接触到其他贵族。”

芙蕾雅的瞳孔猛地一缩,沉默半晌之后,最终说出了她和瑞维尔约定的地点。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见公爵听到后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芙蕾雅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会伤害瑞维尔吗?”

公爵没有回答,就连叶河都能听出芙蕾雅问出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

芙蕾雅忽然闷哼一声,叶河的视线从公爵身上挪开,扭头看去,发现她捂住脖颈,鲜血自她的指缝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白色裙子上,而她没一会儿便瞪大眼睛栽倒在地。

芙蕾雅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仆人,对方收起沾着鲜血的刀刃,恭恭敬敬地朝公爵行了个礼。

面前的场景忽然像是加了滤镜一般模糊,叶河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个清楚,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在失去意识前,叶河听到公爵放松地声音:“果然应该将她彻底除掉,以绝后患。”

叶河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西撒尔那双宝石般剔透的碧绿色眼眸。他被对方揽在怀里,而西撒尔正用视线痴迷地摩挲着他的五官。

此时的西撒尔仿佛已经与梦中公爵的面容重合,令叶河的身体下意识地一颤,反倒被公爵抱得更紧。

公爵蹭了蹭他的脖颈,璨金色的发丝落在叶河的脖颈间,带起了一阵轻微地痒意:“你醒了。”

“明天是我们的婚礼,必须要醒的早一些。”

明天?

没想到他现在一睁眼直接就是第六天了?

叶河并不知道公爵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当他想询问系统时,耳边已经适时响起了系统地声音:【昨晚十一点多,不过你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如果不是叶河平日里就很爱睡觉,系统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靠着睡觉躲避着另一种睡觉。

不过很显然,叶河真的只是睡过去罢了。

要不是还在西撒尔的怀里,叶河是真的想要和系统分享一下自己昨天晚上所做的跌宕起伏的梦,不过公爵突然提起了婚礼,也让叶河瞬间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脖颈间的项圈。

还好系统已经给他免去了睡觉时需要支付的钱,不然叶河大概会达成“在睡梦中带着项圈死去”的成就。

看叶河低下头打量着自己脖颈间的锁链,公爵自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他的指腹摩挲着项圈,漫不经心地说道:“等时机到了我就会给你解开。”

他已经让管家将交杯酒换成了可以生子的药酒,到时候他会用另一种方式锁住叶河。

叶河浑然不知公爵的想法,毕竟只要他明天还有命的话就能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谁知系统却像是听到了叶河的想法一样,沉痛地说道:【不,你明天压根就不能和西撒尔举行婚礼,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宣誓。】

【要是你们婚礼被主神承认的话,要么他跟着你去遍每一个世界,要么你永远和他留在这个副本。】

但对于留在副本这件事情,叶河的寿命显然是不够的。

叶河:“这是谁制定的婚姻法?难道不知道夫夫之间有时候也需要保持距离吗?”

系统压低了音量:【主神。】

【他在经历了一段复杂的感情之后,最终回归单身。】

叶河:“”

要不是怕主神听到,他真想开口说一句“难怪最后会单身。”

看着面前的西撒尔,叶河默默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明白自己明天是绝对不能和西撒尔举行婚礼了。

不过只要不宣誓就可以

正当叶河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时,就感觉到西撒尔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要宣誓永远在一起,即使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要属于我。”

叶河:“不、不宣誓行不行?”

听到叶河的话,西撒尔面色一沉:“到了现在你还在抗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