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于明萧后,列缺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和丘峦一路回了学校,丘峦回画室画作业去了,他约了赵希阳去学校游泳馆游泳。
因为之前的那件事,列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过游泳馆了。每次只要从游泳馆门口经过,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丘峦,然后心虚地加快脚步离开。
“那个胖子,也就是那个于明萧,他走了?”赵希阳从水里冒出头来,抹了把脸,靠在泳池边。
昨晚列缺回宿舍后提过这事,所以赵希阳和周蓬都知道。
“走了。”
列缺在他对面,甩了下头发上的水珠。
“丘峦的事呢?”赵希阳接着问:“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提起这个,列缺便止不住叹气:“没。我也想早点说清楚,这不总是找不着机会。而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丘峦,他就说不上话。
赵希阳回到跳台上,见他没继续说下去,在起跳之前又问了句:“而且怎么了?你难道担心丘峦因此伤心难过为你流眼泪?”
这还真被赵希阳说对了。
但列缺并不愿意承认。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列缺干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赵希阳游到对面停下来,回过身:“于明萧那儿你又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他没刁难你?”
“没有,也就警告了几句。”列缺一一回答:“我跟他说丘峦因为车祸失忆了,他以为丘峦是摔坏了脑子,所以才会误把我当成他的男朋友,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只是走的时候和丘峦单独聊了几句。”
“哈?还能这样。”听到这儿,赵希阳没忍住惊讶了一下:“这还得多亏了他的脑回路,否则你就是社死现场。”
列缺点头:“可不是。”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赵希阳问:“还说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头绪有点乱,这不就来问你了。”列缺说:“老赵,你给我出出主意呗。”
“你让我想想啊。”赵希阳抿了抿唇,灵机一动:“我倒是有个主意。”
列缺忙道:“你说,什么主意?”
赵希阳问:“过几天是不是就是你妈的生日了?我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还去你家吃过饭。”
“对,还有两天。”说到生日,列缺便开始头疼:“那天我和丘峦在一起的时候被小姨撞见了,我爸打了个电话给我,以为我谈了恋爱,还让我把丘峦带回去,我怎么可能带丘峦回去。”
“丘峦呢?他知道你妈过生日的事吗?”
“知道,当时他就在我旁边。我脑门一热,想都没想就跟他说了。”列缺叹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这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正好啊。”赵希阳说:“你就带他回去。”
列缺都快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吧?老赵,你让我带他回去?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赵希阳挑眉:“我记得我听你说过,你爸妈想要的儿媳妇,又得精明又得能干,还能帮你一起打理公司,性格不能太柔弱,家庭也要和睦美满。是不是这样?”
“他们是这么说过。”
“那不就得了,现在的丘峦性格又软又萌,学的是绘画,还是单亲家庭,和你爸妈眼中的未来儿媳妇完全不沾边。你担心个什么,大不了带他回去吃顿饭,又没说吃顿饭就必须得定下来。”
“有道理。”列缺附和着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爸妈把我和丘峦分开?”
“嗯。”
“好主意,我就照你说得做。”
于是,列缺立马游到池边去给丘峦发消息。
列缺:大后天是我妈的生日,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丘峦:嗯嗯!
“他同意了,搞定。”列缺把手机放在一边,拿了毛巾擦头发:“今晚请你去吃夜宵。”
赵希阳拍拍胸脯,自信满满:“信我的,准没错。”
“列缺?赵希阳?”这时,泳池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里面说话的二人顿时禁了声,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是一个游泳社的成员。
认识,但是不熟,只知道是比他们大一届的学长。
“我还说是谁,原来是你们啊。”学长说:“很久没见你们来游泳馆了。”
列缺确实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跟着打招呼:“学长也是来游泳吗?”
“嗯,你们游,我去隔壁。”学长说着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列缺,五号那天,你来过游泳馆吗?”
“啊?”
列缺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倒是旁边的赵希阳帮他做了回答。
“老缺那天跟我一起去参加party了,没来。学长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这一次,学长没再回过头。
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列缺总算反应了过来。
那天他和丘峦在更衣室里险些撞见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学长了。
难怪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赵希阳暗暗为他捏了把汗,待学长走了才问:“老缺,你标记丘峦的时候被人看见了?”
列缺顿时紧张起来,过了片刻才吐出三个字:“……没有吧。”
“不管有没有,还是小心为上。”
“嗯。”
*
列妈生日当天。
丘峦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换了身特意准备好的衣服。
来楼下接他的是列缺家里的司机,列缺也在车上,下来给他打开车门。为了在司机面前装装样子,从副驾坐到了后座。
丘峦第一次去见列缺的家人,难免有些紧张,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小声地问:“阿缺,你说我穿这身可以吗?阿姨和叔叔会喜欢吗?”
“可以。”列缺随意扫了眼,压根儿就没细看,“放心吧,没问题。”
他妈是个女强人,公司里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向来不苟言笑。光是往那随便一站,便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气势逼人。
他爸是个妻管严,同为公司管理层,但半点儿都不敢忤逆他妈的意见,从来都是他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列爸没有兄弟姐妹,列妈只有一个尚未成家的妹妹,列缺是家里的独子。
就算丘峦过得了他爸那关,也不见能过得了他妈那关。
一路上列缺都在想着他爸妈让他和丘峦分手的事,转眼便到了自家门外。
因为是家宴,没请别的外人。除了列妈列爸,便是列缺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
丘峦局促地跟在列缺身后,牵着的手心冒了层热汗。见到列妈列爸,微笑着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阿姨生日快乐。”
列妈淡淡地弯了下唇角,没怎么说话,反倒是列爸更为热情。
“好好好。快进来吧。”列爸笑呵呵地说:“我听阿缺说了,你是叫丘峦?”
丘峦点了点头:“叔叔阿姨叫我小峦就可以了。”
“这名字挺好的。”列爸一脸高兴,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总瞧着有点眼熟。”
丘峦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毫无印象。
列缺听到这话,忽地想起之前被删掉的那个帖子。
他爸难不成真和丘峦认识?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着他妈的面说出来。
列爸‘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阿缺开学的时候咱们见过。你帮我指路,还记得吗?”
“什么指路?”列缺插了句嘴:“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你当然不记得,当时你又不在。”列爸说。
列妈见他们父子二人说了起来,担心冷落了客人,随即发话:“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列爸忙说:“小峦,来,坐这儿。”
饭桌上,列缺接着为丘峦介绍。
“这是我爷爷奶奶,这是我姥姥姥爷,这是我小姨。”
“爷爷奶奶好,姥姥姥爷好,小姨好。”
丘峦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也跟着列缺这么喊。
他就坐在列缺的旁边,很是拘谨的样子。
列爸第一个问:“小峦和阿缺一样也是金融系的吗?”
“不是。”丘峦如实回答:“我学的是绘画,是美术系的。”
“蒲大的美术系,还不错。”列爸继续问:“你爸妈知道你和阿缺谈恋爱的事吗?”
丘峦看了眼身旁的列缺,抿了抿唇:“我只有爸爸,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告诉他。”
“嗯,行。”
列爸又随便唠了几句,就没再问别的了。
饭后,丘峦在客厅内和长辈们闲聊,列缺悄悄地去列妈那儿探口风。
“妈。”列缺往丘峦的方向望了眼,小声问她:“你觉得丘峦怎样?”
列妈不假思索地回答:“挺好的。”
“行……”列缺顺着话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一脸诧异:“啊?”
列妈反问:“怎么了?不是你问我吗?”
“是……”列缺对她的答案很是意外,顿了顿:“你以前不总是让我找那种精明能干、能说会道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以前是以前。”列妈说:“现在我和你爸都只有一个想法,只要你喜欢就好。”
这要换在以前,列缺是从来不会帮丘峦说话的,赵希阳对他这一点很了解。
列缺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我这是客观评价,不是替丘峦说话。”
“行行行,客观评价。”赵希阳也不与他掰扯,坐回自己的桌前:“反正这几天啊,那个郝学长天天去找丘峦,我瞧着他俩肯定有戏。”
列缺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其实赵希阳不说他也知道,自从那天去偷偷观察过郝学长后,丘峦和他的来往愈加频繁起来。
当然,每一次都是郝学长主动。
起初只是走在一起闲聊,慢慢变成了一起画画,一起去吃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郝学长显然就是对丘峦有意思。
说不定这会儿两个人正待在一块儿呢。
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真有一天成为情侣,也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列缺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啪地一下把桌上的书本合上了。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上面显示着丘峦的名字,列缺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后还是按下了接听。
另一边很快传来丘峦的声音:“阿缺,你在图书馆看书吗?”
“没有,今天在宿舍。”列缺语气冷漠地问:“有什么事?”
丘峦笑着说:“我做了一些酸枣糕,想给你送过来。那我直接来你的宿舍啦?”
列缺正在心烦,根本不想见到丘峦,随口拒绝:“不用了。”
“可是……”丘峦说:“我已经在学校门口了,再走几分钟就能到你的宿舍楼下。”
“你今天不是没课吗?还来学校做什么。”
“啊?阿缺你怎么知道我没课?”
“我……”列缺顿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解释:“你之前发过课表给我,我点了保存。”
其实是他自己找来悄悄保存的。
丘峦‘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接着上一个话题说:“没课也可以来学校呀,阿缺学习一定很辛苦,所以我想做一些点心送过来。”
“你自己吃吧,吃不完就送给你的郝学长。”
列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一边的赵希阳看了他好几眼。
这人怎么跟打翻了的醋坛子似的。
赵希阳心想。
另一边的丘峦没有立即回复,过了会儿才问:“阿缺,你说了什么呀?刚才信号不好,我没听见。”
“我……”列缺正准备重新找个理由,却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小峦,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手里拿的是点心吗?看起来很好吃。”
这个声音他听过,正是那个郝学长。
列缺不快地皱了皱眉。
这才认识了几天,就叫得这么亲热。
他随即话锋一转:“小峦你站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哦,好。”
列缺一口气下了宿舍楼,来到学校门口。远远望去,那个郝学长不在,只有丘峦一个人站在那里等他。
列缺往四周看了看,匀了口气问:“你一个人?”
“对呀。”丘峦望着他,怀里抱着玻璃便当盒,一眼就能看见躺在里面的酸角糕,“阿缺以为还有谁?”
列缺也看着他,心想,丘峦应该不会为了别人对他撒谎。
但他刚才明明听见了郝学长的声音,总不可能是他幻听了吧?
列缺在心底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刚刚和你通电话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别人的声音,所以随便问问。”
“哦,我知道了,阿缺说的是郝学长。”丘峦解释说:“他刚才从我面前经过,和我打了声招呼。”
只打了招呼吗?
这句话列缺没问。
他本打算见了面拿了点心就走,但真见了面,又觉得直接走人似乎不太好。
列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那就一起去吃个晚饭吧。
正好旁敲侧击地问问丘峦和郝学长进展到了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