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遇恨余听,哪怕她是他的妻子。
两人的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座给活人而造的坟墓,里面堆满厌烦与绝望。
生病的那段时间,余听每天都会在他床边哭,哭得让季时遇心烦。回想两人相识的这二十年来,她刁蛮任性,对他极度索求,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个解脱。
只是季时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重生回年少。
复仇。
这个念头占据脑海。
余听不是喜欢他?那就让她得到自己的爱,再一步一步摧毁,让父亲和他所遭受的所有伤害加倍偿还回去。
季时遇的念头盘算的好,事情却并未按照计划的走向进行。
余听远离了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难看到前世对自己的一丁点的爱。
季时遇不解,迷惘,想不通为何。
尽管厌恶余听,但他从未有一刻怀疑过她对他的喜欢,直到晏辞频繁出现在余听身边,季时遇总算想通为何。
余听的所有注意力渐渐地从自己身上转移到晏辞身上,她看向他的眼神和前世看向自己时一模一样,季时遇承认,那一刻或多或少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很理智,不会因为这样就放下仇恨喜欢上她。
于是搬离余家,彻底与那里分割。
那天的月色很好看,余听和晏辞肩并肩坐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契合。回想前世,季时遇心有不甘,只挣扎了短短几秒,就将余听的位置发给了阿冬。
孙志宽多年后就会出狱,凭什么父亲死了,他们还能舒坦活着?季时遇要让余家和孙志宽都要付出代价。
然而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当余榕将一叠一叠的证据摔在面前时,季时遇仿若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前世的他是笑话;今世依旧如此。
他罪状轻微,只被判了几个月,看押在江城监狱。
季时遇是牢房里最年轻的罪犯,因为长得好看自然引起了牢头注意,当他趁黑扑过来时,季时遇将早已准备好的牙刷捅入他的眼球,血液四射,争夺之中,他的脸同时被对方划伤。
周围乱作一团,季时遇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也是奇怪,此时他竟然在想,余听被便绑架时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害怕。
季时遇被加了刑,几天后余之舟前来看望。
他面部毁容,胡子拉杂,穿着囚服满身狼狈,余之舟显然很满意季时遇的这种态度,只嘲讽地说出一句话:“你根本不配得到听听的喜欢。”
记得前世,余之舟也这样和他说过。
季时遇恍若穿越到前生梦境,每当余之舟或其他人出言讽刺时,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永远都是余听。
从那后他开始频繁梦起重生之前。
余听第一次穿嫁衣的时候;余听害羞的看着他的时候;余听拉着他约会,偷偷在电影院亲吻他的时候,那时的他只觉得不耐厌烦,如今回想,只剩莫名的惆怅。
刑期很快结束,季时遇出狱。
余榕无愧于立下的誓言,只要她活着就不会让季时遇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被学校除名,不但拿不到高中毕业证,任何一家学校也不愿意再收他。季时遇有着上一辈子的学时,就算没有学历,也可以利用才华在一家公司谋一席之地。
然而没有公司愿意要他,就算他换了姓名也很快被公司发现。
季时遇又躲到其他城市,最后的结果依旧如此。
最后他选择了妥协,找了个小饭店谋生,每天和人挤在三十平的合租房里,没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像样的鞋子,每天听着舍友的争吵声度过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
生活压迫的他苦不堪言,季时遇几乎已经忘记他曾经也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少爷,当然,那生活是余家赐予的,如今余家收回,他只不过过回了原本要过的日子。
时间流逝,没有一刻钟的美好是属于他的。
直到在某一天,季时遇重新遇见了余听。
女孩已经长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长发,高挑,白皙漂亮,气质和整个饭店的人都格格不入;晏辞伴在身侧,手掌始终紧贴在她腰上。
他们看见他,没有说话,声影融入雪色。
余听蹦蹦跳跳的,看向晏辞的双眸是浓郁的爱意。
曾几何时,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不同的是晏辞会回应,或轻柔一笑,或抚去她额前的雪花,最后把她冰凉的手揣回到怀里,那是季时遇从来不会做的事。
“他们天造地设,外人羡慕不来。”
是啊。
天造地设,外人羡慕不来。
大雪到晚上也没有停。
季时遇在出租屋翻看那个破旧的本子,上面的每一页都是余听留下的笔迹。
[希望阿yu能快点好起来。]
[阿yu要开心哦~]
[听听一辈子都和阿yu在一起。]
听听一辈子……都要和阿yu在一起。
她的誓言从儿时坚守到他死去。
可是季时遇深陷泥潭,不愿回头多看她一眼。
如果当日早些意识过来,也许这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啪嗒。
路过的舍友将烟灰弹在纸上,脆弱的纸张瞬间被烫开一个洞。
“啊呀兄弟,不好意思,这啥啊,涂改书?”
“嗯。”
涂的人是人生;改的是终点。
余听上辈子是他的妻子的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季时遇最后看了眼那个本子,合起来丢在了垃圾桶。
——没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