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辰

看过了男女主的昏礼剧情,谢岁岁近来有些惆怅。

几次接触下来,她发现女主其实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的单纯善良。

沐璃月太容易对人心生好感,毫无防备之意。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被夙寒渊蒙骗的团团转,迷失在深深的四方宅院里,逐渐失去本我,变成了她曾经最不屑的,围绕着男人打转的菟丝花。

尤其还是白切黑的菟丝花。

但此时男女主刚完婚,她也是有心无力,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帮助沐璃月。

毕竟这婚是皇帝赐的,金口玉言,不容辩驳。更遑论如今两人已经成婚。木已成舟,想同天家断了姻亲,除非是被天家休弃了,否则断无别的可能。

她也不知道沐璃月是怎么想的,现在顶多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多提醒她几句,别一头栽了进去,到时候想退都退不下来。

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男主偏执病娇又多疑狠戾,本来就一直看不惯卫菩萨,若是她冒冒失失找去,只会让男主和卫含章之间更加剑拔弩张。之前在闺中时,沐璃月和她的往来也不甚密切,贸然联络反而会得不偿失。

能见到沐璃月的机会,只有宫中的大小宴事,现在只能暂时放放了。

希望沐璃月能顶一会儿,别被夙寒渊猥琐发育一波偷家了。

光阴流转,很快便到了谢岁岁的生辰。

原主的生辰,竟和她的一样。

谢岁岁生于新旧交替之日。正值旧年过,新岁来,岁惟元辰,阴阳代纪,阿爹便给她取名为岁岁。

朝朝暮暮,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在卫含章身边度过了一个秋冬。

谢岁岁没有很在意自己的生辰,她在这里没有相熟的朋友,就是想过,也不知道该找谁过。

卫含章向来很忙,谢岁岁生辰这日,他同样也早早的出府了。

谢岁岁有些无聊,便打算上街去买点小玩意,也算是给自己的生辰礼物了。

挑挑拣拣半天,谢岁岁还是没给自己挑出个合适的礼物。准确来说,是她不知道想要什么。

见天色已晚,心知今日也挑不出什么东西了,谢岁岁便向着卫王府的方向走回去。

进了王府,谢岁岁暗自疑惑,平日里这个时间,卫含章早就回府,等着她一起用晚膳了。怎的今日府内还不见卫含章的身影?

正想着,忽然两眼一抹黑,她感到眼眸上覆着温暖的触感,鼻尖是隐隐的清冽香气。

谢岁岁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身后的人是卫含章。

忍不住眨了眨眼,纤长的羽睫扫动卫含章的手心,微微的酥痒。看着谢岁岁乖巧信任的模样,卫含章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岁岁,生辰快乐。”

温热的吐息拂过耳边,冲散冬日的寒凉。

比起卫含章记得她生辰的惊喜,此刻更要命的是他近乎于暧昧的举动。

谢岁岁不由得缩了缩,试图避开过于灼人的距离。

卫含章放开了些许,说:“闭好眼睛。”

谢岁岁点点头,卫含章这才撤了手。

眼前是一片黑暗,目不能视,反而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

谢岁岁能感受到,卫含章执起她的手臂,手心同她的皮肤只隔着几层衣料。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有什么冰凉柔顺的东西拂过她的手腕,挠的她有些痒。

一个温热坚硬的东西套上她的手,从指尖滑过手掌,然后是手腕。那物件在她腕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舒适的温度,仿佛连刺骨的寒风都柔和了几分。

她听见卫含章说:“可以睁眼了。”

谢岁岁垂眸望向手腕,上面是一个通透的玉镯子,雕了些不知名的花朵,很是清丽典雅。

谢岁岁抚摸着玉镯,触手温润,绵绵生温,她有些惊喜:“王爷,这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卫含章微笑颔首。

谢岁岁咧出一个甜蜜的笑:“谢谢王爷,我特别特别喜欢。”

小姑娘抚摸着玉镯,一连说了两个特别,生怕他不相信,或是表达不出自己的情感似的。

谢岁岁忽然有些好奇:“王爷是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明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而且王爷居然还知道我手腕的尺寸,挑的镯子也是恰恰好。”

卫含章后退两步,伸手拂去她发上的落雪,避而不答:“岁岁,你看,盛京的初雪落了。”

谢岁岁闻言,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

寒风依旧凛冽,不时有几片小小的雪花飘落,悄无声息落在万千草木上。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初雪来得正是好时节,想来明年会是五谷丰登的一年。

下了雪,顾念着谢岁岁的身子,怕她着凉,卫含章让她进屋待着,说晚膳很快便会传上来了。

今日是元辰,天气又冷,准备太多繁复的菜肴反而不好,风一刮便冷凝了,失了风味。小厨房干脆晚膳给预备了个锅子,热热乎乎一涮,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谢岁岁觉得王府的人果真个个贴心又周到,这天气那必须得吃火锅啊。

见谢岁岁高兴,又值元辰,卫含章便挥手让下人们不必候着,领了赏钱可自行回去休息。

卫含章风雅,就连王府的涮锅子,也比外面的风雅几分。

片得如蝉翼般纤薄的河豚鱼,摆成小小的花骨朵的形状摆放在碗中。若要食用,便舀一勺滚热的汤浇下去,热气氤氲,鱼花被奶白色的热汤冲开,层层盛放,名为白玉牡丹。

卫含章不怎么吃,大部分时间都是涮了给谢岁岁。略垫了垫肚子,谢岁岁放下手中的筷子,重新取了一副干净的,也学着他的模样,涮了放入他碗中。

卫含章也并未拒绝,细细咀嚼了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

谢岁岁看卫含章乖乖吃东西,脸颊轻微动着的样子,感觉到了些难以描述的快乐。

她不喜欢小孩子,但如果有个卫含章这样可爱好看又乖巧的小孩在旁边看着,也蛮顶的。

一瞬间,她连孩子读哪所私塾都想好了。

见谢岁岁一直手不停筷给他涮东西,卫含章无奈的瞥了眼她被热气熏红的脸,在她起身去拿菜时,拿过了筷子,给谢岁岁涮了些,放在她的碗中。

两人就这么互相投喂,热热闹闹的涮了个锅子,算是过完了元辰。

用完晚膳,谢岁岁同卫含章一道在府内走走,算是消食。

用谢岁岁的话来说,今晚热量炸弹,不消耗掉点怎么行,长太胖怕以后把卫菩萨压岔气了。

卫含章不知道谢岁岁又在心里打嘴炮,他垂眸望着地上映射出来的影子,小姑娘蹦蹦跳跳踩着他的影子,两道人影融在一起,短暂分开,复又化作一团,难分彼此。

虽值寒夜,却心如阳春三月。他面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谢岁岁正小幅度跳着试图增加一点训练强度,把卡路里多消耗掉点,晚上睡着才没有负罪感。

跳着跳着就发觉卫含章好像在笑。

以卫含章的格调,他必然不可能走着走着在脑袋里想点什么好玩的东西把自己逗笑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这周围黑漆麻乌的,唯一好笑的,有且只有她这么个在别人背后蹦蹦跳跳的人。

卫含章不懂什么是卡路里,什么是有氧,什么是燃脂,这个锅,谢岁岁只能含泪拄拐背下。

别催,脚趾又来了大工程。

卫含章见小姑娘发现他在看她,顿时欲盖弥彰收敛了动作,装得像盛京城里的贵女们那样,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卫含章好笑,眸光一转,却发现小姑娘的鼻尖被吹的通红。

他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打算将谢岁岁送回去。

谢岁岁不明所以,却也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只是这回,她走得规规矩矩。

大工程,一次干一个就行了。

在熟悉的厢房前停下,卫含章将人送到,还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今夜寒凉,盖好被褥,若是燃着炭,记得留个窗缝,别关死了。”

谢岁岁嗯嗯啊啊一通点头,也让卫含章赶紧回去了。

等卫含章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谢岁岁才抬起手腕,露出那个镯子,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压抑了好一会儿的笑终于憋不住,她一个人在寒风里嘿嘿嘿嘿嘿。

而转角处,看着独自傻乐的谢岁岁,卫含章也轻笑一声。缱绻的笑意揉碎在夜里,不知会否被风卷着吹过姑娘的床帘。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跳脱,即手镯。

谢岁岁又一次没能明白卫含章的用意,只觉得这镯子一看就很贵很好看,还能自己生温,近来天凉,戴着再舒服不过了。

她想,卫含章果真风雅,虽然在感情上直男了一点,但审美完全不直男。白玉镯如凝脂般润泽,镂上绵连交错的缠枝花,不能更好看了。

若是卫含章知道了,又要嗤笑一声,什么缠枝花,这是同心而生的栀子。

栀子,执子。

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他的心意,隐秘地藏在这里,分分秒秒,贴合着她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