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时间,在秋狩前两日,谢岁岁打算将承心送给卫含章。
这日用过晚膳,谢岁岁便掏出一根布条,神秘兮兮的说:“王爷蒙上眼睛,再睁开保管你重返十八。”
卫含章靠坐在椅背上,懒懒问:“你又搞什么名堂?”
谢岁岁捂住胸口,一脸痛心疾首:“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
卫含章:“你有干过什么靠谱的事吗?”
谢岁岁举起布条:“这次一定。”
卫含章看她一眼,微微低头阖眸,示意她过来。谢岁岁哎了一声,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自后面环过,用布条蒙上了他的眼,再打上个结。
谢岁岁绕到卫含章面前,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定卫含章是真的看不见了,才直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从转角处取出了一个盒子。
将盒子放到卫含章膝上,再打开盒盖,谢岁岁蹲下身来,扯着他的手心,一路摩挲而过。
“王爷,猜猜这是什么?” 谢岁岁一边拉着他的手抚过繁复冰冷的纹路,一边开口问道。
卫含章蒙着眼,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和艳丽的唇,倒让谢岁岁get到了蒙眼play的乐趣。
卫含章反复摸索,谢岁岁扯着他的手,他只能摸到一部分纹路和冰冷坚硬的质感,可以判断是铁器,约莫是匕首或剑一类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没有办法猜测。
不等他猜,谢岁岁就迫不及待公布了答案:“是剑哦。”
谢岁岁起身,替他解开蒙眼的布条,眼前没了阻碍之物,卫含章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他膝上的剑。
细长的一柄剑,剑身是繁复的纹路,比时下现存的所有剑都更为精致。银白的锋芒,未提便能窥其一二。
可想而知若真挥动起来,会是怎样的冽冽寒光。
这柄剑无疑是当世最好的神兵。
谢岁岁仰头望着他,正好撞进他的眼。
“王爷,怎么样,这个礼物很喜欢吧。”
眼里的小姑娘带着得意又狡黠的笑,像是笃定了他一定会喜欢,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了如指掌。
卫含章笑了,他轻轻拍了拍谢岁岁的头,故意说:“唔,尚可。”
谢岁岁选择性的忽视前两个字,继续说:“我就知道王爷喜欢的不得了,拿起剑,有没有重返十八的感觉了?”
卫含章故作思索,慢慢说:“不太有。”
谢岁岁又发挥传统艺能:“果然王爷已经感受到一夜回春的妙处了,这次我没有骗你吧。”
卫含章失笑:“胡乱遣词。”
谢岁岁随意摆了摆手:“表达出意思不就好了嘛。王爷,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礼物,那是不是要感谢我一下呀?”
卫含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早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想要什么?”
谢岁岁殷勤的替他捶捶腿:“王爷带我去秋狩好吗?”
卫含章不置可否,只将盒子放开,示意她用点力。谢岁岁更加卖力的捶腿,还偶尔兼顾着替他捏捏手臂。
“为什么想去秋狩?” 卫含章看了眼蹲在他身前的小姑娘,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
“我从来没有见过秋狩是什么样子,我好不容易从大山里走出来,就想去见见大世面。” 谢岁岁假意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把自己说的像地里一颗小白菜。
卫含章嗯了一声,没说准,也没说不准。
谢岁岁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这样的反应,就是说明她的理由还不过关。
想起卫含章这人十分别扭,就爱听点好话,谢岁岁又说:“当然了,我能因为这种事就要求王爷带我去秋狩吗?那不能够啊”
卫含章这才看她一眼:“行吧,再给你个机会,想好了再答。”
谢岁岁又讨好的凑近了些:“秋日天干气燥,我不放心王爷一个人去秋狩。秋狩肯定要吃好多烤肉的,到时候王爷上火了怎么办?”
卫含章拂开她的手,站起身:“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去。”
谢岁岁:?还没答到标准答案吗。
但看卫含章真的转身就要走,再想想明天就要出发去秋狩了,谢岁岁心一横,直接抱住了卫含章的腿。
卧槽少年好腿!
这是谢岁岁第一秒的感想。
卫含章一顿,慢慢转过身来,他居高临下睇了一眼腿部挂件,倒也没有继续要走了。
谢岁岁抱着卫含章的腿,丝滑冰凉的衣料像流水般拂过她的手,偏偏有穿堂风,惊起山洪。
卫含章等了片刻,见谢岁岁还傻愣愣的望着他,转身又要走。
谢岁岁正发着呆,忽然感到手中一阵力,顿时回过神来,又收紧两分力道,低头贴上卫含章的腿:“我坦白了,我就想跟着王爷,王爷去哪我去哪,你是风儿我就是沙,王爷带上我吧!”
她能感到卫含章温热有力的腿正贴着她的脸,头顶还有一道轻飘飘的目光,就像在烈日下用放大镜烤树叶,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她就是那片树叶。
哪里还有工地缺人?现在过去抠还来得及吗?
谢岁岁开始寻思哪个星球比较适合居住,却听卫含章说:“准了。”
谢岁岁:???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卫含章一收腿,谢岁岁赶忙放开了。
他弯腰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试了两下见毫无效果,卫含章略微蹙眉,直起身,眼波横飞,扫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谢岁岁。
“还不起来?不想去了?”
谢岁岁赶忙爬起来:“想想想,多谢王爷,王爷真是人美心善。”
卫含章:?
人美心善?
好好一姑娘偏偏长了张嘴怎么办,在线等,不太急。
“明日卯时在前厅等着,迟了便在家看门吧。” 卫含章说完,拂袖离去,去时还不忘拿上他新得的剑。
谢岁岁大声应了。
果然卫含章就是口嫌体正直,还说不喜欢呢,耍酷走了都不忘带上剑。
背对着她,卫含章余光瞥了一眼溢开笑容的谢岁岁,也微微抿出一点笑意。
……
回到书房,卫含章净了手,打开盒子,右手握住剑柄,挑灯看剑。
随手挽了个剑花,格外轻巧灵快,一剑挑过,一旁的博山炉应声裂成两半。
卫含章收势,左手抚过剑身,意外摸到了不同的纹路。他对着光,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两个字,承心。
承心承心,承我之心。
卫含章神情难测,指尖反复在这两个字上摩挲打转,剑芒映在他的眼底,沉沉如深渊。
良久,他珍重的将剑放好,锁进暗格里,复又取出,挂在了最显眼的剑架上。
他承了这份心,本想好好藏在最隐秘安全的角落,却又觉得不能这样私自斩断小姑娘的羽翼。
她是明媚的太阳,合该照耀四方。
而不是被藏匿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她不会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她敢凭着只言片语便从苗疆走到他的身侧,去奔赴一个未定的结局。他便知道,谢岁岁不是那种柔弱的姑娘。
最好的情谊,永远不会是给她自以为是的庇护,而是绝对的尊重与信任。
他相信,他的小姑娘,会变成能同他并肩而行的人。
她像一株蔷薇花,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盛放。
而他只需要做猛虎,守护好他的蔷薇花,直到那花肆意生长,满室芬芳。
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然而若干年后,卫含章才无意间从谢岁岁口中得知,他以为是少女怀春送出的定情信物承心,居然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承心,承的也不是谢岁岁的心。
随着时间推移世事变迁而越发沉稳从容的卫含章,眉间忍不住狠狠跳了两下。
好好的媳妇偏偏长了一张嘴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翌日,因心中记挂着秋狩的事,谢岁岁一早便起来了。
匆忙洗漱赶至前厅时,却发现卫含章居然还没来。
要知道卫含章向来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九九六社畜见了都要甘拜下风的存在,今日竟然来得比她晚,属实是奇观。
等了一会儿,卫含章才姗姗来迟。
今日秋狩,谢岁岁还特意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她还专门花了一笔钱去买了套骑装,比较应景。
但当她看见今日格外花枝招展的卫含章时,顿时有点搞不懂秋狩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看了又看,话憋了又憋,终于忍不住问:“王爷,今日不是秋狩吗?”
卫含章看了眼她那一身灰扑扑的骑装,唰的半开手里墨骨描金的折扇,掩住如朱的薄唇。
别遮了小老弟,我知道你在笑。
见小姑娘有些郁闷的神色,卫含章才轻咳一声收了笑。
他合起折扇,用扇沿敲了敲手心:“是秋狩。也只是秋狩。”
谢岁岁有些不明白,她想大喊请谜语人滚出拆那。
卫含章看她依旧似懂非懂的样子,啧了一声:“真是笨,秋狩不过是一群庸碌之人搭的戏台子罢了,看看还能解个闷子,何必亲身入戏呢。”
哦,懂了。
通俗点说,就是卫大boss嫌弃一群人格局太小,拉低了他的格调,他不屑于和人家玩耍,勿cue,只想独美。
卫含章挽了个扇花,接着说:“今日便教你一句话。”
“猛兽独行,而虫蠹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