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向来不是一个贴心的小暖男,这点从她自从和自己的好大儿母子团聚之后她都不知道被他孝死过多少次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但是不贴心归不贴心,不是小暖男归不是小暖男,也不要这么过分好不好?
凭什么小太子不是静好的亲生儿子,他却能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而大阿哥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来的亲生儿子,结果他却只会问她“我的拳头硬不硬”?
重点是——
这一幕是同时同地发生的!
太残忍了,惠嫔心想,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了。
惠嫔的心思大阿哥又哪里会知道?他觉得自己刚刚出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快如闪电噼里啪啦!
不过……
“额娘,您怎么不说话?”大阿哥看向惠嫔,“难不成您还在惊叹于儿子刚刚的威武勇猛?”
说到后面,大阿哥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不解变成了溢于言表的得意。
既然惠嫔刚刚能够听到小太子和静好的对话,那么静好这会儿肯定也能够听到大阿哥和她的对话,本来静好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太子身上的,但是没办法,大阿哥实在是太逗了。
听到他的话,静好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生得虎头虎脑的大阿哥此时正叉着腰,扬着下巴,虽然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但是大概因为年纪还小,又生得好看,所以不仅不讨人厌,反倒是挺可爱的。
至少静好看着都忍不住露出姨母笑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大阿哥了,虽然接触他不接触小太子多,但是静好觉得自己也算是了解他了,毕竟大阿哥这个小直男实在是太好懂了。
无疑,小太子和大阿哥都是骄傲甚至有点傲慢的,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本性不好,而是身为皇子,世上已经再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他们还要更加尊贵了。
所以他们的倨傲是生长环境造成的。
但是在他们的倨傲之下,小太子有他的善良和柔软,而大阿哥也有他的义气和直率。
讲道理,如果大阿哥的性子不直率的话,他现在也不可能当众洋洋得意地说出这样的话了。
见惠嫔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赶紧帮我把这个丢人的儿子给带走”的濒临崩溃的表情,静好开口道:“大阿哥刚刚确实是很威武勇猛,难怪皇上说了,大阿哥长大了之后肯定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勇士)。”
静好这话倒不是在瞎说,事实上康熙也确实是对自己这个大儿子的未来寄予厚望。
在他看来,小太子未来是要继承他的皇位的,而其他的皇子从文也好,习武也罢,日后文能辅佐太子治国,武能襄理太子□□。
如此一来,他们大清的未来何愁不能拥有一个锦绣前程?
历史上的大阿哥是什么时候起了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无人得知,但是此时的大阿哥对于储君之位确实是没有觊觎之心,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成为他们大清的巴图鲁,替他们皇阿玛上阵杀敌!
所以这会儿听到静好这么夸他,本来就神气的大阿哥现在是更加得意了,还不忘甩了一个嘚瑟的小眼神给小太子,那眼神就像是在说——
听到了没有?
学着点吧,臭弟弟!
臭弟弟的小太子就表示自己不高兴了,他倒不是因为自己长大了也想当大清的巴图鲁,他完全是因为静好夸了老大那个招人厌的家伙却没有夸他!
小太子心想,这还得了?
他拉着静好的手问她:“您待会儿还有事吗?”
静好说了一句“没有”,然后笑着问小太子:“怎么啦?”
“那您在一旁坐着看我练摔跤吧?”小太子这句话是看着静好说的,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静好也确实是答应下来了,因为她待会儿也确实是没事干,既然小太子都想让她留下来看他练习摔跤了,那么她就留下来好了。
小太子一下子就笑了,然后连忙让奴才搬椅子过来。
而大阿哥也照葫芦画瓢,用猛男撒娇的方式让惠嫔也留下来之后,小哥俩就回去继续上课了。
本来上课就认真的小太子和大阿哥现在见静好和惠嫔都在,认真指数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原本静好以为小太子只是单纯邀请她留下来看他上课那么简单,所以她坐下之后,一边看小太子他们练习摔跤,一边跟惠嫔闲聊。
说实在话,如果换做是后世的话,看到一群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穿越之后,静好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孩子!
平时在紫禁城里除了小太子和大阿哥之外,静好偶尔也就能看到其他的几个公主而已,但是这会儿在草原上,除了小太子和大阿哥之外,还有其他的宗室子弟以及他们各自的哈哈珠子。
这一大帮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男孩子凑在一起练武,讲真的,实在是吵得很,不过个个倒是精力十足的。
静好心想,这个画面康熙或者太皇太后他们肯定是很乐意看到了,再吵也没关系,反正除了哈哈珠子都是他们爱新觉罗的子孙。
不过话又说回来,静好一直以为只有康熙早年间子嗣艰难而已,结果没想到他的兄弟福全早年间的子嗣也一样艰难。
从康熙十年至今,福全只得过三个孩子,分别是嫡福晋西鲁克氏所出的长女和长子,以及庶福晋杨氏所出的次子,可惜西鲁克氏所出的长女和长子一个五岁夭折,一个三岁夭折了,至于杨氏的次子据说出生至今都是病歪歪的。
隆禧⑴就不用说了,他自己本身就病歪歪的,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去年十一月出生的儿子。
和福全还有隆禧相比,常宁的子女缘可就深厚得多了,同样是从康熙十年开始,常宁至今得了三子五女,其中三个儿子都活得倍儿健康的,现在正在草原上活蹦乱跳的永绶和满都护就是常宁的长子和次子,至于三子如今还不满四岁,所以这次并没有跟着一块来南苑。
而女儿除了四女和五女之外,其余的三个女儿都长成了,而常宁的大女儿就是宫里的大公主。
当年大公主被接进宫里抚养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康熙当时子嗣存活率太低,于是想到了民间的一中办法——
抱子得子。
意思就是抱养一个孩子,然后让他/她把弟弟妹妹引来。
这个说法是不是迷信且不说,但是大公主这个被皇室选中的吉祥物真的做到了,在她入宫没多久,二公主、小太子、三公主、三阿哥都陆续出生,而在宫外的大阿哥也在茁壮成长。
于是大公主成为大清有史以来不是第一位被宫里收养,但是却是第一位以养女的身份列入皇家序齿的公主。
“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惠嫔跟静好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道,“所以也难怪老祖宗那么疼大公主了。”
静好心想,这事儿也确实是不好说,谁让康熙四兄弟当中,只有他和常宁两人的子嗣才兴旺呢?
而他们两人一个是抱养了大公主,另一个是大公主的亲生父亲。
“好!”
静好和惠嫔两人正说着话,前边就传来热闹的叫好声,两人循声望去,就见正在和自己的哈哈珠子练习摔跤的小太子成功地把自己的哈哈珠子给摔了。
这就难怪他们突然叫好了。
静好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小太子身上的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这会儿正一边喘着气一边扭头看向她。
静好下意识的朝着小太子竖起了大拇指,一脸“你可真棒”的表情。
结果谁知道小太子一下子就把小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和他的哈哈珠子练习摔跤了。
小太子这一转,把静好给转懵了,因为他这个反应,明显不对劲呀。
等小太子又一次把他的哈哈珠子给摔倒,然后第一时间就扭头看向她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静好似乎接收到了小太子的意思了——
“哇塞,太子你可真的是太棒太优秀了!厉害了厉害了我滴乖乖,小小年纪就这么出类拔萃,文武双全,不同凡响,简直就是世间少有啊……”
“不过太子你不要误会,我这不是在夸你,我这是在提醒你而已,主要是担心你优秀而不自知。”
“什么是天生出众难自弃,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都说说一百句不如放一屁,事实证明静好的这个彩虹屁放得实在是太见效了,此屁一出,小太子顿时就乐开了花。
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是悄然红起的脸蛋和疯狂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此时此刻愉悦的心情。
小太子嘴上说着“您过奖了”,实际上心里却在疯狂啊啊啊啊啊啊啊——
您说得对!
我就是这么优秀!
请不要大意地当众夸我吧!
小太子一边红着脸假装矜持,一边默默地甩了大阿哥一个得意的小眼神,就像是在说——
听到了没有?
到底是谁要跟着谁学着点啊?
大阿哥看到小太子这个眼神了吗?
他看到了,所以就好气啊,当谁不会摔跤呢?当谁摔跤不能摔赢呢?
大阿哥被自家臭弟弟这个眼神给气到满肚子的火气,但是偏偏他没法跟他计较,因为严格算起来的话,也是他先在他面前嘚瑟的,他现在不过是还回来而已。
于是憋了满肚子火气的大阿哥就把这股劲儿用在了摔跤上,以疾如雷电的速度“砰”的一声将和自己交手的哈哈珠子给撂倒之后,大阿哥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沾染上了泥土的衣裳,然后抬头朝着惠嫔看了过去。
虽然大阿哥这会儿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他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了——
额娘来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你的表扬了。
被大阿哥用眼神锁定的惠嫔:“……???”
就、就挺突然的。
惠嫔上一秒还沉浸在静好张嘴就噼里啪啦的一顿彩虹屁呢,结果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就“大祸临头”了。
真的是要命了,她儿子好比不比,怎么偏偏跟小太子比这个?他以为人人都像静好一样张嘴就能够说出一连串让人无法复刻的肉麻话吗?
惠嫔表示,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脸当众把自己的儿子夸上天,就算有,她也想不出那么多肉麻话来啊!
惠嫔看着大阿哥,又默默地偷瞄了一眼静好,后者给了她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倒不是她不想帮她,主要是她怕自己给她支招了,小太子又得吃醋了。
有一说一,她今日份的彩虹屁快要用完了。
请求场外支援失败的惠嫔没办法,在大阿哥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真厉害,继续吧。”
原本以为自己要迎接狂风骤雨般的夸奖的大阿哥:“……???”
就这?
就这?
大阿哥一脸懵逼地看着惠嫔,突然好像发现了自己读书不好的原因了。
“你说你,刚刚好好的怎么夸太子夸得那么离谱?”这简直就是不给她留活路啊。
有(没)事(脸)要(留)走(下)的惠嫔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对静好道,“夸人之前,也要考虑一下下一个夸人的人吧?”
“好好好,下次我肯定注意一下。”静好笑着道,讲道理,她给小太子吹彩虹屁之前根本不知道大阿哥居然会有样学样好吗?
这就跟静好之前给惠嫔打圆场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小太子会因为她夸了大阿哥一句而吃醋一样。
不过刚刚也太好笑了吧?
静好实在是忍不住。
“还有下次?”惠嫔心想,这样的事情她根本不希望还会有下一次好不好?她觉得就这么一次也就足以暴露了她的文化修养了。
“好吧,没有下次。”静好表示,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也发现了,夸人也是有风险的,有些圆场也不能随便乱打。
……
因为如意居和惠嫔所住的住处在不同方向,所以静好和她在半路就分道扬镳了,她带着荔枝和石榴还有小鹿就一块回去了。
要说来南苑谁最高兴的话,那么肯定有小鹿的一份了,看它还是小奶狗的时候就不愿意待在养狗处就可以看得出来,它天生就是一个不安于室的性子。
所以来到了广阔无垠的南苑,它可不就跟鱼儿入了水,鸟儿飞上了天一样,可着劲儿地撒欢么。
以前静好听说狗狗会知道女主人有没有怀孕的,但是因为她自己以前没有养过狗,也没有怀过孕,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直到她确定是怀有身孕之后,再见到小鹿的时候,就发现它真的没有像以前一样再往她身上扑,本来就算得上安静的小鹿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就更加安静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静好还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是过完年那段时间,一开始静好还以为自己因为过年的事情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它,小鹿大概是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这样的。
就跟她这个月的月事到点儿了都没有来一样,静好也是以为跟过年太忙了有关,结果没想到是因为遇喜了。
“看来你还真的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啊。”静好低头看着安安静静地走在她的身边,护送她回去的小鹿,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个笑,“谁都没有发现我遇喜,就你发现了。”
“小鹿这是有灵性呢。”石榴跟在静好的身边最久,自然也是知道小鹿的事情最多的人之一,她还记得当初小鹿是怎么凭自己一己之力,从御膳房给她们偷渡了不少的食物回来给她们改善伙食呢。
静好听石榴这么说,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心想小鹿这哪里是有灵性呀?它分明就是成了精了。
要知道这会儿还是大清,没到建国呢。
“所以待会儿回去了,记得给我们有灵性的小鹿做好吃的。”静好道。
只是还没有回到如意居,路上又遇见了结伴出来的僖嫔和妙答应。
虽然静好本人是不怎么喜欢僖嫔的,没办法,谁让她去承乾宫请安,十次有八次她都会找她麻烦。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静好的位份比僖嫔低,见着她了自然是要行礼的。
而僖嫔呢,她也不喜欢静好,但是却也不敢仗着位份比她高就拿捏她,谁让静好现在不仅得宠,而且还怀上了皇嗣呢?
甚至她给她请安,僖嫔都不敢让她稍微多蹲久一点就直接让她起来了,说到底,僖嫔这个人还是挺识时务的。
在紫禁城里找静好麻烦,那是因为有佟佳贵妃给她撑腰,而现在到了南苑,佟佳贵妃可没有跟过来,但是静好却有皇上撑腰。
如此一来,僖嫔哪里敢跟她硬碰硬?
等静好给僖嫔行礼之后,就轮到妙答应给静好行礼了,而她也同样没有为难妙答应,直接就让她起来了。
“戴贵人这是要回去了吗?”僖嫔先开口。
“是啊,虽说南苑的景色不错,但是都出来许久了,也该回去了。”静好倒也没有甩脸色,但是也没有心思跟僖嫔侃大山就是了。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于是静好和僖嫔她们打了一个照面,又分道扬镳了,等静好带人一走,僖嫔就忍不住冷哼一声:“神气什么,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嘛。”
宜嫔和德嫔因为十月怀胎都失宠了,她戴佳氏以为自己会是一个意外吗?
后面的话僖嫔倒是没有傻到直接说出口,所以一旁的妙答应听了,心想怀了一个孩子怎么就不神气了?这阖宫上下的嫔妃有几个不想替万岁爷延绵子嗣的?
可惜却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
妙答应默默地看了僖嫔一眼,心想她要是有这个福气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替万岁爷生下一男半女了。
僖嫔并没有注意到妙答应的这个眼神,说完她就抬脚走了,而妙答应临走前却回头看了一眼静好的背影,目光从她的珍珠钗子一路向下落到了她鹅黄色的旗装上。
“你看什么呢?”僖嫔注意到妙答应没有跟上来,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回头看着静好,她道,“行了,就算你把眼睛看瞎了,你也成不了她。”
“嫔妾不敢。”妙答应在僖嫔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把头转回来了,上前两步来到僖嫔身边后对她道,“嫔妾只是觉得戴贵人那一身衣裳挺好看的。”
僖嫔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了妙答应的话,只是轻哼了一声然后道:“要不说同人不同命呢,你们明明一块进宫,你更是比她要早承宠,结果反倒是叫她爬你头上来了。”
“不过是一身衣裳罢了,竟能叫你羡慕到走不动道。”
僖嫔这话说得确实是难听了一些,妙答应听得脸色微微发白,只是僖嫔位份在她之上,且又不是一个和善的性子,妙答应就算觉得再难堪,也不敢出声反驳她。
僖嫔见状,难免觉得无趣,便没有再说妙答应什么,却也没有再让她跟着了:“算了,你回去吧,我不用人陪着了。”
随口打发了妙答应之后,僖嫔便扶着自己宫女的手先走了。
妙答应恭送僖嫔,等僖嫔走远了,她的宫女才连忙扶她起来:“小主,僖嫔这也太过分了。”
虽然她的位份确实是在妙答应之上,但是妙答应在宫里又没有住在她的长春宫,如今不过是因为来了南苑,住的地方离僖嫔住处近了一些罢了,她便把威风耍到妙答应的身上来了。
真有这样的本事,刚刚怎么不敢舞到戴贵人的面前?
不就是欺软怕硬嘛。
宫女替自己的小主觉得委屈。
“行了,这在外头呢。”妙答应冲着自己宫女摇摇头,然后道,“我们先回去吧。”
本来妙答应都已经走了一圈了,不过是回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僖嫔,就被她喊着跟上了。
如今她不用她跟着了,那倒也好,至少她能回去休息了。
等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妙答应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到僖嫔刚刚对她的羞辱,还有僖嫔面对静好时的退让,妙答应突然伸手打开奁盒,然后对着铜镜细细描绘了一下自己的眉眼。
接着妙答应转头看向自己的宫女,问她:“你瞧我现在像不像戴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