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传旨的张赟,很快就把李靖和张仲坚带到了。
曾经的风尘三侠中的两位,如今已经尽显老态。李靖今年已经七十二了,就更不要说比李靖还要年老一些的张仲坚了。
进入大殿,二人一同行礼,不同的是,李靖行的是拱手礼张仲坚却是跪地。
李承乾很清楚,曾经叱咤海外的英雄,如今到底是被年岁磨平了棱角,只想着能安度余生了。
“平身吧,张仲坚,朕既然跟卫国公许诺,准许你落户大唐,安度余生,只要你老老实实的,那就不会食言。今天叫你来,是要你来参谋参谋进攻大食的事情,毕竟,曾经你也是海盗头子,应该没少对大食人的商船下手。”
听到皇帝这么说,张仲坚才松了一口气,在兄弟的搀扶下起身。
俩人一起来到地图前,先看了一遍众人已经做出来的规划。
只要是站在地图前面,李靖的气质就会变成出鞘的利刃一般,哪怕他现在已经消瘦了不少,但是依旧让人不由自主的敬畏。
张仲坚则是轻咦一声,见旁边有竹竿,就拿过来,点在天竺的地方说:“陛下,这里有问题,天竺的国土,没有这么短,应该再向南延长一些。”
说完他又点点印度南方的海域:“这里还有一座小岛,在这张地图上,不应该只有这么大一点儿。实话说,如果大唐能够拿下这里的话,将来东西的海路,将会多一处重要的中转站!”
李承乾记录在本子上,再看向张仲坚的时候,双眼都放光了。
人才啊,大唐海上的开拓,才刚刚起步,得想办法榨干他肚子里记住的这些东西才行!
李靖见皇帝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兄弟被掂心上了。
也不用李承乾开口,李靖就拱手说:“老臣听闻工部正在测绘大唐的地图,如果陛下不嫌弃,微臣愿意和兄长一起,将工部收录的海图,整理出来,陛下以为如何?”
李承乾自然是点头:“当然可以,朕正愁没有经验丰富的人,来整理海图呢,那就有劳卫公了!”
冯智戴也看出了张仲坚的不平凡,拱手询问道:“这位老先生,不知您对大食人有多少了解?在下想两相印证一下。”
张仲坚还了一礼,说:“大食人还是比较强悍的,长久的宗(蟹)教统治,让他们对内假装是圣人,对外则是罗刹。而且在海上,任何被大食人打败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变成奴隶,在短短几年,甚至是几个月的时间里折磨致死。
而他们的本土,凝聚力很强,所以开战的时候,不存在投降的军队,也不会有投诚的人,想要攻略大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每战不留降俘,有投降的城池,必须屠城以后,方才可以安心。”
冯智戴为难道:“可是,我们还要抓捕奴隶的啊,您这么说,我们岂不是白白少了一个财源?”
李靖惊讶道:“抓捕奴隶?新的军规中不是”
说到这里,见皇帝长孙无忌几个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李靖立刻选择了闭嘴。
张仲坚笑道:“抓捕俘虏当然可以,但是,必须得是在确保俘虏彻底解除了武装,并且没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
冯智戴这才松了一口气,掠夺大食人的财富,虽然是大头,但是抓捕奴隶,也一样重要。现在大唐各地都在施工,再加上中原平定,谋反的罪名,家族中人不过是打入贱籍而已,就导致奴隶现在清一色都是外邦人。而且,还极其的紧缺。
考虑到大唐境内对奴隶的对待,或许,在大唐当奴隶还是一种幸福也说不定。
一场午宴延长到了晚上,直到晚宴过后,才正式散场。冯智戴带着大量的记录,美滋滋的回到了自己下榻之所。他这次长安之行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他准备将李靖这样顶级的将领,还有那个神秘老人留给他的知识吸收完毕,再前去东海,带着东海舰队直接南下。
大食人,势必要为他们的卑鄙无耻付出代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家里享受着暖气炉子甚至是热炕头的官员们,一到上朝的时候,就会一排排的发抖。没办法,太极殿的保暖能力真的挺弱的。不过好在太极宫的翻新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只要来年开春,等大明宫修建完毕以后,就会正式开始施工。
一年一度的年前大朝会来临了,李承乾作为皇帝,首先给礼部吏部下达了命令,那就是重新制定官服的规矩,加厚官员的冬装。不管怎么说,现在棉花的产量上来了,而且暂时废除了硝化棉的工坊计划,兵部也给边境严寒区域的将士配备了足够的棉被棉衣,现在全面开始棉衣的销售还是可以的。
李承乾的提议得到了百官的支持,毕竟轻便的棉服和要么轻便寒冷、厚重御寒的老式官服相比,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陛下,太上皇给工部发了一道命令,要求工部今年重启昭陵的修建,臣等应当如何自处?”
工部尚书阎立德还是很精明的,他很清楚现在是当今皇帝说了算,就算太上皇降旨,也得先询问过当今皇帝才能决定如何处置。
想想户部的财政情况,李承乾道:“那就开始吧,太上皇刚刚禅位,难免对身后事关心一点,朕作为儿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顺着他老人家的心思,才是孝顺。户部钱款如果告急的话,就从朕的内府抽用。”
阎立德和户部尚书独孤博都出班领旨。
褚遂良作为侍中,继二人之后站了出来,道:“启奏陛下,微臣有本奏。今朝廷重新厘定官员俸禄,京官凭借俸禄就能过上好日子,京外官虽然不能富甲一方,但也算是富户了。俸禄增长,这是皇恩浩荡的结果。
但是,若是俸禄增长的情况下,仍旧有官员徇私枉法,这就是罪无可恕了,臣请陛下肃查官员清廉,若有不法之徒,当重罚以警告天下。”
褚遂良此言一出,群臣哗然,新皇才登基,就要清查官员的清廉?
李承乾本想拒绝的,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决定同意。
“既然俸禄增长了,一些官员如果还是贪污,确实是罪无可恕,既然如此,以门下省为头领,率领御史台、户部,年后就开始清查。朕才登基,总要起到表率作用,首先清查的就是皇族皇亲,接下来就是三省六部。
朕也不想把事情做绝,留出来的这段时间,就是给一些人弥补用的。如果老老实实把账目平掉,以后也老老实实的,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顽抗到底,或者死不悔改,那就不只是贬官夺爵那么简单的惩罚了。”
李承乾的话音刚落,群臣就拱手称诺。
见皇帝说完了这件事,户部尚书独孤博就出班启奏道:“启禀陛下,草原道牧民入大唐户籍一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户部再次差人前去验看,确保没有疏漏。”
办事儿不仅要办的认真,还要认真复查,这就是李承乾新提出来的规矩。看样子,户部很快就适应了。
点点头,李承乾称赞道:“户部这一次,办事儿认真,而且理解了朕的意思,很不错。”
独孤博拱手道:“圣上所命,不敢愚弄。只是陛下,微臣有一疑惑,不止可否向陛下请教。”
“说说看?”
“草原道的百姓,参与了对突厥的战斗,证明了自己的忠心,所以给草原道的百姓上大唐的户籍,微臣并不意外。只是,陛下为何要给一些西域商人上大唐户籍?这些人,还没有证明过自身对于大唐的忠诚吧!”
李承乾笑道:“原来你是在疑惑这个,也好,朕就回答你这个问题,并且,今后哪位卿家有疑惑,也应当勇敢的问出来。
要说给西域商人上户籍这件事,其实,是为了双赢。龟兹、于阗等国的商人,卡在商道上多年,自己又不事生产,他们的盈利哪里来?就是靠贸易大唐的货物,谋利的。大唐走西域的商队很多,但是真正走到极西之地的有几支?扣除关税以后血赚的,又有几支?
当年,朕派遣东宫所属的商队尝试过,自己走一趟,跟直接在边界交接给龟兹于阗的商人相比,要亏不少。”
独孤博疑惑道:“这些商人都是吸食大唐商人的血液成长起来的,咱们不应该惩罚他们吗?”
李承乾看向了长孙无忌,说到底这些年代差一些的朝臣,还是太实心眼了。
长孙无忌笑了笑,出班对独孤博说:“这就是为何老夫官升尚书仆射,却还要经常提点你的原因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单纯的。这些西域的商人,确实是寄生虫,但是咱们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掌握着极西之地的商道和经销渠道。要是灭掉他们,咱们往极西之地的贸易,就要从头再来了。
如今留着他们,既节省了中原商队的劳碌,又能获得大量的收益,岂不美哉!你来告诉老夫,《新商律》第十八则最后一条是什么内容?”
独孤博想都不想的就回答说:“若有特殊经营者,朝廷有权特别对待,单独拟定税率。您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笑道:“咱们大唐的钱,可不好赚啊。以前不属一国也就罢了,如今他们上了大唐的户籍,咱们完全可以对其课以重税,至于他们若是反对的话,会遇到什么样的处置,老夫觉得,不用我等跟他们说明了吧!”
独孤博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多谢赵公教诲,在下铭记于心。”
李承乾笑道:“你才升任户部尚书,好多门道不理解,想不通,没关系。既然赵公还留在朝堂,不妨时时请益。这次的事情虽然是你错了,但你敢于质疑的精神是值得鼓励的。朕对你们的要求不多,至少不能糊涂人办糊涂事儿,不理解的时候,向上询问,不是错。独孤博,你可记下了?”
独孤博道:“微臣明白,谢陛下教诲!”
李承乾点头,随即询问道:“户部今年的结余是多少?”
“回禀陛下,共计三百二十四万贯。”
“嗯,结余不少,既如此,那就拿出零头的二十四万贯,购买一些稀罕的年货,作为京官年终的奖励,发下去吧。明年提前一些,将地方官员也考虑进去,当官辛苦一年,朝廷没有表示,也太令人寒心了。年终奖没有多少,但是姑且也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了,年终奖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领到的。为官之时有重大失误者、犯罪而贬官者,都取消这一年的年终奖。”
年终奖?
独孤博还在发愣,朝中群臣,却已经跪倒于地,山呼万岁。
就像皇帝说的那样,年终奖发的那点东西,不值几个钱,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是朝廷发下来的,甚至可以说,是御赐的。就算分到手只有一把青菜,那也是荣耀啊!当官儿的乐趣,全靠这些东西顶着了。获得一年的年终奖,至少证明自己没有尸位素餐,跟族中同辈,哪怕是长辈,也能拿来吹嘘吹嘘。
见情况如此,独孤博也只能答应下来。
清清嗓子,李承乾道:“诸位爱卿平身,另外,朕还有一件事要说一下,那就是今年的年宴。今年的年宴,依旧是父皇主持,父皇不愿意接待太多朝臣,只想着皇族聚一聚,因此,召回了各地的藩王公主。朕主持的年宴,推迟到了明年。”
众朝臣都是暗自点头,太上皇主持年宴的话,不愿意看到朝臣也很正常。毕竟已经是禅位的皇帝了,对政事避之不及。
但是,长孙无忌却觉得有点不太对。
他进宫看过皇帝,虽然贞观十七年的年号依然在持续,但是皇帝显然没有再插手任何事情的意思了。年宴历来都是皇帝主持,没理由让皇帝再等一年啊。想起自己也有资格参加皇族年宴,长孙无忌对这件事不由自主的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