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笑话,李孝恭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了向往之色。河内的船,因为河道的限制,大小已经固定了,而海上的战船,只要不怕翻,能弄多大就能弄多大。百川终到海,大海之上的战斗,才能真正被称为“水战”。
明明背的是一样的负重,但是率先抵达休息点的还是亲率的队员。
作为大唐最早参与系统化训练的军队,他们的高度,已经不是一般军队能够追上的了。况且,朝廷现在也没实力完全效仿亲率的训练方法来训练全国军队。单单一个换装,户部给出的答案就是十年起步,更别说大块肉、饭管饱、还有中药滋养的高强度训练了。
不过,就算如此,李孝恭对玄甲军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就连于泰也没有呵斥他们。因为他很清楚,亲率是太子的亲兵,分明是用“富家子弟”的培养方式培养的,只要胆色不输,别的地方玄甲军输了也没什么。
虽然抵达海上就能看到战舰,但是一路上,李孝恭还是不停的询问战舰的模样,恨不得第二天就能抵达海边,登上他渴望已久的战舰。
他再渴望,路也不会变短,所以经过足足二十多天的行军以后,队伍才终于抵达了海边。
出了树林,按照斥候留下的标记前进,直到站在沙滩上,李孝恭才看着海上的三艘船,久久说不出话来。当将军的都是这个德行,李承乾丝毫不怀疑现在让他拿老婆换一艘船,他都愿意。不过,河间王妃怎么说也是长辈,还是不要调侃了。
三艘战舰的吃水量和木质的船底,导致它不能随便进入浅水区,所以前来迎接的是小船。
坐着小船,进入深水区,上了战舰,李孝恭就像是一个刚见世面的小孩子一样,上窜下跳的到处看。
“这是什么?轮盘?哦!竟然是用来控制尾舵的,有这个东西,后面就不用留着人控制了,确实不错啊!”
“娘希匹,这是八牛弩?怎么改造成了这个样子?什么?你说这家伙射的不是普通弩箭,是火药箭矢?”
不去管看什么都新鲜的李孝恭,李承乾亲自接收了东海水师的两千号人,领头的是张亮之前的得力手下—刘福旺。
刘福旺是登州人,凭借渔民的出身,竟然混到了七品的致果校尉,张亮走了,没有把他带走,实在是令人意外。
接受了刘福旺的拜见,李承乾迷惑道:“你的军功册,孤也看过,经过高丽一战,你积功到致果校尉,没有一点的水分。到了七品这个等级,就算往别的地方调,也能很快的混起来,怎么,郧公没有带走你的意思?”
刘福旺单膝跪地,禀报道:“回禀太子殿下,郧公说过,我等虽然归他统辖,却都是陛下的兵,当兵的,最该听从的就是陛下的命令。既然陛下没有让卑职离开,卑职怎能妄动?”
话说得很漂亮,至少很像那么回事儿。但是,刘福旺闪避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话说得不错,跟军司马学的吧。得了,孤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嘛,好不容易混到了致果校尉的官位,在登州够你耀武扬威的,但是到了别处,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再说,离开祖地,搬家扯业的,也很麻烦。话说得好听,但是孤可不会给你赏赐。”
见太子没有深究的意思,刘福旺才尴尬的笑了笑,重新站了起来。
接过军司马和火药监督官递上来的名单和清单,粗略的看了一遍以后,李承乾才指指正玩轮盘玩得不亦乐乎的李孝恭说:“东海水军的两千将士,现在跟亲率、玄甲军一起,归属河间王统辖,记得定下五百人,轮流轮替,船上必须常备值守。”
虽然还想安排点什么,但是见李孝恭也走过来了,李承乾就闭上了嘴。
这是人家的活儿,虽然这一行还是以他为主,但是李孝恭本就是合格的主将,他就不需要指手画脚。
将两份单子交给李孝恭,李承乾就回到舱房里陪老婆了。
三艘船全面出动,李泰李恪自然是上了自己的船,虽然三艘船现在已经是朝廷的了,但是船名还是没有改变。太子号作为舰首,李孝恭自然要住在这里,这样的结果导致的就是李承乾还能跟三个老婆凑个局,解决海上的无聊,李泰和李恪却只能干憋着。
寻常的军士,哪个敢跟魏王吴王凑局?再说行军途中赌博,脑袋还要不要了?
虽然是沿着海岸线航行,但是上岸的时间还是屈指可数,李泰李恪又憋着一股劲儿,非得留在自己的船上,结果每走一天,怒气都会积蓄几分。
给他们提供宣泄怒火机会的,是航行的第七天。
因为兼顾着探查海路的任务,三艘船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结果在海上碰到了挂着倭国旗帜的海船。
如果单纯只是碰到倒也没什么,但是这三艘倭国海船,正在围攻一艘明显是大唐的海船,就有那么亿点点过分了。
甚至用不着李承乾下令,也用不着李孝恭下令,魏王号和吴王号就放弃了测量任务,挂起了全帆,如同鲨鱼一般扑了过去。
这三艘倭国船很大,但是跟魏王号和吴王号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泰李恪指挥着战船也没有横冲直撞,而是以一个“人”字的航线切入,既分隔开了倭国的船,又保护了大唐的海船。
当魏王号和吴王号上的八牛弩都挂上弩箭后,倭国海船上的倭国人叽哩哇啦的开始喊叫起来。随之,魏王号停顿了一下,吹响了号角声。
听到嚎叫声,刘福旺禀告说:“太子殿下,号角声的意思是,这三艘船都是倭国的使节船,恐怕咱们不好动手吧。”
“使节船?”
看了一眼远处,却很是模糊,李承乾现在恨不得去玻璃作坊踹那几个工匠一脚。引导已经做好了,难道非得手把手的教他们,才能把望远镜做出来?
指指已经有些破烂的大唐海船,李承乾说:“给魏王号吴王号传信,让那艘船过来。”
海船虽然残破,但是航行还是没问题,再加上太子号主动出迎,没过多久,两艘船就会合到了一起。一个满脸是血的官员,登上船后本来还很迷茫,可是看到李承乾的服饰以后,顿时嚎哭出声:“太子殿下,还请为下官做主啊!今天要不是您来了,恐怕微臣这一船的人,都要殉国啊!”
离得老远,这个官员就脱掉官服,表示自己没带武器,而且跪倒在地,嚎哭着一路膝行而来。李承乾很怀疑,这家伙要不是一脸是血,甚至会过来抱他的腿。
无奈的看着这个胡子一大把,却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官员,李承乾道:“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们是无辜的,哼哼,孤今天就把这群野人扔海里喂鱼!”
官员抽噎了好几声,才勉强控制住哭腔,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苏文莱,是苏州市舶司的总司,苏州本来就是仅次于扬州的海港,自从陛下开放商业禁令以来,发展迅速,每天,至少有一艘船会经过海边,遇到高峰期,每天经过的船只甚至能达到上百。
苏州作为大唐的海上门户之一,至关重要。微臣作为总司,怎敢松懈?所以,每天,微臣都会坐船在海上,检查过往船只,务求不放过一艘危险的船只。今天也是一样,微臣一大早就带队上船,直到遇到这些倭国人。”
说到这里,苏文莱顿时怒气上升:“微臣只是要求他们停船接受检查,并要求他们把旗子降下来,谁知道他们的武士就急眼了,而且,那个会唐话的使节,似乎也有意冲突。他们有三艘船,微臣这里只有一艘,更何况他们的武士虽然装备不行,但格外的凶猛,只是一交战,微臣就落了下风,要不是您来的及时,恐怕一船人都没法幸免啊!”
李承乾点点头,看了看身边的李孝恭。
李孝恭并没有怒气上头,而是看着苏文莱说:“你的意思是,是他们先动手的?你要他们接受检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他们降下旗子?”
苏文莱拱手道:“这位将军,您难道不知道,自从咱们大唐征讨吐谷浑以后,所有外邦使节、商人,进入大唐境内必须要把旗帜给降下来?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法令,陛下既然说全天下,那么陆地上是如此,海上自然也应该如此。”
许久不出门的李孝恭,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蠢,只好闭上了嘴。既然这是皇帝下的命令,那么苏文莱这么做,完全是守法的。既然苏文莱没错,那么错的,就只能是倭国人了。
既然倭国人做错了,那么管他是不是使节,只有死这一个结果。事实上,就算苏文莱有错,李孝恭也准备动手。毕竟,苏文莱一头一脸的血,谁看了都会来气。
李孝恭才要下令击沉三艘船,结果船舷处的将士却一路小跑的跑过来,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河间王,倭国的使节船,派出一条小船靠近,请求登船,是否让他们上来?”
“呵呵,竟然来人了?那就接见吧。”
说完,李承乾瞪了一眼苏文莱,让船上的军医把他带下去先治疗一下。
没多久,一行倭国人就上了太子号。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丝绸的倭国贵族,毕竟,不是倭国贵族,可是穿不起丝绸衣服的。至于他身后的武士,武装早在登船的时候就被军士给收缴了。面对苏文莱的时候他们敢硬气,但是如今的处境,如履薄冰,谁也不敢吱哪怕一声。
倭国贵族隔着很远就要武士们留在原地,孤身一人的走了过来,拱手道:“下国使节苏我直树,见过上国太子殿下。”
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李承乾笑道:“你只是一个倭国使节,孤却是大唐太子,见到孤,你为何只是躬身拱手,却不下跪?”
苏我直树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道:“太子殿下,大唐不兴跪拜,哪怕是皇帝陛下,也只有大朝会和一些特殊场合,会接受臣民的跪拜。在下知道这一点,您就不要哄骗在下了。”
这一次,用不着李承乾开口,李孝恭就在一边冷笑出声:“那是针对我大唐臣民而言,你一个下国使节,有什么资格享受我大唐臣民的待遇?”
苏我直树很明显的呼吸了一下,但还是跪倒在了甲板上。随着他跪倒,他身后远处的武士们,也随着跪倒在地。
“如此,太子殿下可满意了?”
听不出咬牙切齿来,李承乾对这个家伙的忍耐力有了一定的认知。至少这方面,他甚至还要超过渊盖苏文。
喝了一口茶,李承乾点头道:“孤很满意,这才是适合你跟孤对话的姿势。那么,苏我直树,孤问你,苏我入鹿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对我大唐的市舶司巡检船动手?”
苏我直树很是惊讶,他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大唐太子,为何知道倭国现在的最高掌权者。
“苏我入鹿是在下的族叔,至于冲突一事,还请太子殿下听在下解释。”
“不用解释了。”
一句话将苏我直树接下来的话噎回去,李承乾敲着椅子扶手说:“不动手的话,孤没准儿还会可怜可怜你们,但是你们动手了,还杀伤了我大唐的将士。讲道理,苏我直树,谁给你的勇气对我大唐人动手?今天莫说我们这边出现了死伤,就算是你只是伤了我们唐人,孤也不可能放过你们。要是孤今天网开一面,恐怕就没脸再上岸了。”
说完,李承乾站起身,远望远处被魏王号和吴王号威胁着的三艘船,对李孝恭说:“轰沉它们!”
李孝恭哈哈大笑,一个凌厉的眼神将要申诉的苏我直树吓的说不出话来,随即下令道:“传令,要魏王号吴王号收缴了这三艘船上值钱的物事,然后轰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