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越来越近,李承乾终于坐不住了,提起长剑就要出去,却被李恪和李泰死死的抱住。
“皇兄,你不能出去,李恪,等什么呢,你去!”
李恪虽然很想怼李泰一句,不过眼下皇兄确实不能出去,也就抢走李承乾的武器,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李恪却又回来了,而且是被尉迟恭提着给扔进帐篷的。
尽管头上已经有了白发,但是一身战铠的尉迟恭,威势依旧,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擦了一把脸上不知道谁的血,尉迟恭低声道:“陛下有令,太子殿下,两位王爷,你们不得参战,老实在这里躲着就好。”
说完走出帐篷,看了看周围帐篷的摆设,尉迟恭不由得点了点头。这里是太子的营地,不只是太子一人,还有亲率的存在,二百多个帐篷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是却很好的保护了中军大帐,如果他不是让李恪领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太子的所在。
长舒一口气,路过厨房,他钻进去随手抓了一只烤鸡,三五下就将肉多的地方啃掉,剩下的直接丢到地上。今晚的战斗,还长着呢!
尉迟恭一走,李恪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好家伙,数不清的黑衣人啊,如果不是咱们的工事坚固,没准儿真有被攻破的危险。雨这么大,天这么黑,就算火药武器有防雨的措施,也没法用。不过好在黑衣人有兵器之利、血气之勇,却没有铠甲之坚,虽然给咱们这边带来了不小的伤亡,却不能越雷池一步。父皇母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应该不是在中军大帐,用不着担心他们。”
说完,李恪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嗓子,刚刚他可是被尉迟恭拎着后脖领子拎回来的。
“另外,皇兄啊,尉迟恭这家伙也太猛了吧,我的武艺你是知道的,可是在他手里,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就被捉住了。这家伙,也太可怕了吧!”
李承乾嘿嘿一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说:“我跟你说,一样可怕的人,朝中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呢。你以为他们的国公是怎么来的?不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不是说着玩的。别看咱们被老牛训练的时候,他总说咱们已经什么都学会了,可是学会了跟会用还是两回事。真要是打生打死,恐怕咱们俩一照面就被老牛弄死了,哪还有机会有来有回?”
安慰完李恪,李承乾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尉迟恭离开的方向。哪怕多疑如皇帝,还是有信得过的人的,尉迟恭性格很差,甚至一度被外放刺史都督,但是毫无疑问,最危险的时候,皇帝还是会相信他。
当下,就连程咬金都被皇帝派出去试探,唯独尉迟恭被留了下来,就可见尉迟恭的实际地位之高。
大雨哗哗声,喊杀声,混成一片,这样的环境下要是能睡着,才是见鬼了。
当喊杀声渐歇,帐篷外传来了窜天猴吆喝将士帮他清洗的声音。
没一会儿,被雨水冲洗一遍的窜天猴,掀开帐篷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殿下,今晚一共枭首一千有余,受伤的一千多敌人,也自杀了,好家伙,全都是死士啊!”
“两千多的死士?”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乾不由得吓了一跳。
死士可不是随便就派出来的,培养两千多死士,就连最顶级的家族,都不可能。数量少没准儿还有迹可循,数量多了也是麻烦,因为能将嫌疑锁定到具体的目标上,却没办法治罪。五姓等豪门虽然在走下坡路,但是皇帝仍旧不敢下手太狠,以免引起他们的临死反扑。
“知道了,下去吧,通知机动队,注意警戒,两千人的数字都出来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下一波啊!”
让窜天猴离开,李承乾看了一眼李泰李恪,回头吩咐张赟给他们也搬来床铺。三兄弟都是有妻妾的了,住在一起不成体统,但是这个时候,谁还在意那么多?
想要去看看皇帝老爹和皇后老娘,但是守在营帐周围的宦官却板着死人脸拒绝了。
看可以,必须得明天。
好在后半夜很安静,并没有再出现袭击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起来以后,发现雨虽然还在下,却小了很多。
无论如何,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请安还是要的。
可是当李承乾看到皇帝的所在后,却不由得敲了敲脑门。感情,他们一直都在太子的营地里,根本没在中军啊!
就在他太子营帐的后方,一顶破帐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皇帝安身的地方。
虽然被老爹给当成挡箭牌了,但是李承乾知道,这种事没办法抱怨。
从皇帝抵达登州起就一直神隐的段云志,此时却跪倒在烂泥坑里。雨夜浇了一整晚,是个人都扛不住。面色苍白的他,浑身颤抖着,但是李承乾清楚,他颤抖不是因为高烧,而是因为面前面色平静的皇帝。
李世民就是这样,越是平静的时候,心里实际上就越是愤怒。
“好啊,两千多死士,事发之前,百骑司没有探听到一点消息,事发以后,连人家的尾巴都捉不住。段云志,朕这些年是不是太娇惯你了?”
听到这个,段云志一脑袋杵到了泥地里,嘶哑的怒吼道:“陛下恕罪,请陛下再准微臣一天时间,要是还查不出这些人的出处,微臣愿意割下脑袋以谢罪!”
“得了吧,还割脑袋,你的脑袋很值钱吗?朕可以肯定,你的脑袋保不住了。算了,告诉百骑司的人手都回来吧,用不着查了,你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的。齐鲁之地,虽是中原的一部分,但是朕没想到,这里的水竟然这么深。
也罢,再深的水,朕也要把它蒸干!来啊,传令给程咬金、李靖、李绩等人,名单之上的人家,全部除名!”
全部除名?除了屠杀一空,没有别的解释了。
虽然皇帝下的命令堪称残暴,但是撑伞站在这里的众大臣,却没有一个人敢规劝。两千多人啊!虽说已经猜到了皇帝的一连串所为会引出点什么来,但是两千多人,还是让他们吓了个半死。
眼下,拿那些山东豪绅下手,皇帝已经堪称仁慈了。两千多死士,怎么也能猜到他们的大致出处,真要处理,恐怕大唐就要乱了!
这一次的刺杀,估计已经是豪门集体最后的倔强,失去了这么一批精锐,他们就再也没有做小动作的能力了。
传令的士兵领命而去,明明此时下着小雨,空气清新,但所有人都仿佛闻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经此一事,谁也没办法阻止皇帝对齐鲁之地来一次大清洗了。遭到刺杀,就是皇帝做事的通行金牌,谁也没有借口阻拦皇帝。
小雨依旧,可是没了之前那天河漏了的威势,咆哮的淮河,也有了归于平静的趋势。
一场大雨,好多脆弱的山壁甚至都出现了滑坡,小路泥泞无比,遇到土质软的地方,甚至小腿都会陷进去。尽管如此,可是带兵出去的将军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皇帝遇刺的消息,就像是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响。尽管刺杀皇帝的是一些死士,但是他们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派出来,所以第一时间回来交回兵权,表达自己的态度。
程咬金,李靖等人没问题,李承乾还不意外,但是侯君集这一次老实的像个乖孩子,却让他很是惊讶。尽管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是侯君集因为高昌的事情,被处分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段时期的他,应该对皇帝充满了愤懑之情,面对这一次的诱惑,他竟然没有发动,着实令他意外。
兵权收回以后,皇帝又召见了各军的司马。现如今他将军队的规章制度改得严密至极,军司马都是他安插进去的人手,能保证相当程度的忠诚。如果他们都说主将没有什么异动,那这一次被派出去的这些人,才是无罪的。
待到军司马走后,李世民长舒一口气,这才看向一边坐着的李承乾,说:“你之前跟朕说过,将军的自主作战权力不应该剥夺,事实上,朕也没有剥夺,只不过对军队的监控严格到了极致而已。这一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朕不这么做,才是后患无穷啊!”
李承乾点点头,他确实还是小看了这个年代的人,两千多人竟然就潜伏在这淮河周边,事发之后,还不露马脚。两千多人,没有一个选择苟且的,哪怕只是腿部受伤的人,都选择了了结自己,当真令人觉得恐怖。
大军重聚后,尽管依旧会派出一两支,但,最多也就是两支而已。
自淮河开始,皇帝每路过一处,都会留下一地的血迹。皇帝走过的封禅之路,不同于以往,却是鲜血铺就的。
越过淮河,前进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以后,一座巍峨雄浑的高山,赫然出现在眼前。
前一世,李承乾也曾经来到过泰山,但是千年以后的泰山跟现在的泰山,又是两个模样,没了夜间晃眼的霓虹灯,没了黑心的旅馆,此时的泰山,才是真正的属于大自然。而且因为泰山尊崇的地位,现在也没人敢借助泰山的名头挣钱,皇帝也不敢。
泰山,一直以来都被人们视为“直通帝座”的天堂,成为百姓崇拜、帝王告祭的神山,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秦始皇、汉武帝、光武帝,这三位泰山封禅的皇帝,哪一个不是在历史的篇幅中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再加上上古时代的三皇五帝之流,就导致泰山封禅,会成为每一个皇帝发自内心的渴望,李世民本就好大喜功,又怎么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终于见到泰山,皇帝眼中几欲喷出火焰,毫不犹豫的将马车舍弃,改成了骑马,他要一路看着泰山前进。
激动的不只是皇帝,大臣们都很激动,皇帝于泰山封禅,确实荣耀千年,他们随行,虽然可能不到千年的程度,但是百年还是没问题的。涉及到“名”,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魏征都不行。
跟这些人不一样,寻常士兵的激动,来自于抵达了目的地。这一路走来,除了大雨的几天,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就不是赶路,也在杀人。如今终于抵达目的地,皇帝封禅的礼仪繁琐无比,他们却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在整军的激动中,唯独李承乾和李泰激动不起来。李泰激动的原因是泰山之高,要知道祭祀分两场,一场是山下,祭山,一场是山上,祭天。爬山?还是爬泰山,还没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双腿发软。
李承乾不感兴趣是因为后世上去过,泰山看日出确实是奇景,不过他很清楚泰山并不是世界最高峰,这个时候的人因为它高而崇拜,要是知道吐蕃背后的那个雪山才是最高的,会怎么想?
估计
会嗷嗷叫着抢回来吧!
吐蕃人的所谓“气疫”,现在已经被亲率证明不过是太高的一种反应而已,而且有亲率的战绩在,曾经被誉为某些方面超越唐军的吐蕃人,也不复当初的地位。涉及到这种荣誉的事情,除了红眼睛没别的路可选。
已经靠近目的地,所有人都一鼓作气,哪怕天已经摸黑了,依旧前进,直到正式抵达泰山脚下,才停下来。
吃过晚饭,李承乾才准备安歇,却看到了一脸坏笑的李涧。
“太子殿下,陛下有旨,明日沐浴更衣,代皇后与陛下一起斋戒三日,以备祭山之礼!”
“斋戒?不是,有父皇在,孤还用得着斋戒吗?主角又不是孤啊!”
李涧嘿嘿一笑,看了看帐篷门口,才转过头来说:“殿下,这也就是私下里,奴婢才跟您说。您作为太子,本来只要观礼就好,陛下要您一起主持礼节,用意您还看不出来?这可是彻彻底底的将您太子的身份钉死了啊!这样的大礼仪期间宣告您的太子之位,除非您行大逆不道之事,否则,您的地位就是铁打的,谁也不能撼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