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摇了摇头说:“这不一样,如果还是您管理那里,我自然敢去,但是父皇接管了,我还是避开点为好。毕竟,在您这里犯事儿,最多被您呵斥一顿,演演戏就够了,在父皇那里,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正在闷头大吃的李恪伸出大拇指,称赞了一下李泰。
对于这个,李承乾也只能干笑。
皇家无亲情,这句话可真的不是说着玩儿的。
李世民和皇帝,是两个身份,以李世民的身份做事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和善的父亲,可是一旦换上皇帝这个身份,还真就没准儿了。
儿臣,儿臣,看起来是“儿”在前,实际上却应该是“臣”在前。先是臣子,后是儿子。
陈晓的处置结果,可能是吓到李泰了,明明开始的时候只是宣判贬官降为平民,可是在文武大臣都见识了火药武器的威力后,又改成了打入贱籍。这是前所未有的处置,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这样一个不合律法的处置结果,这一次就连门下省都没有反驳。
“想接手火药的研究就去,用不着憋着,既然你觉得直接去不妥当,明天咱哥俩就去见父皇,先跟父皇要到允许。”
见兄长动了口,李泰笑着答应了下来。魏王府的新长史胆子小,曾多次劝他不要再往这恐怖的地方凑合。可是,见自己的创意能够有效的提升火药武器的威力,他还是忍不住参与进去。不是凭借“魏王”的身份,而是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换来别人的赞叹?这种感觉?让李泰深深的上了瘾。
水煮鱼在哥仨的桌子上没多久就消失了,至于拌菜?李承乾瞪了李泰好几眼?他才不情愿的吃了几口。
吃饱了饭,吩咐宫女将宴席撤下去?边剔着牙边说:“李恪,你媳妇的消息刺探出来没有?要是还不行?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提起这件事?李恪就一脸的无奈:“我是一筹莫展了,皇兄您要是有办法就试试。母妃那里守口如瓶,您二位干的好事儿暴露以后,母妃没少警告我。可是?成婚这种事儿?不先见见自己的妻子怎么行啊。”
李泰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说的没错,要是成婚当天才看到对方,谁知道会不会被坑,一旦是个麻子脸,那不完蛋了。话说三哥?要真如我所说的,你的媳妇是个麻子脸?你逃婚不?”
“逃个屁哦,咱们有干这种事儿的权力吗?”
李恪并没有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再三衡量自己老娘的想法,他发现这件事还不是没有一点可能性。
“好了好了?慌个什么?我可不信杨妃会做这样的事情。李恪你放心?这件事儿就包在哥哥身上!保证把你未婚妻的家底探出来。”
见兄长大包大揽,李恪只能拱拱手表示感谢。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还要代替父皇看望老杜,需要起个大早。”
挥挥手赶走李泰李恪,李承乾回到自己的卧室,也不休息,而是静静等候着。
没多长时间,就在他卧室的灯亮起一柱香的时间后,就有一个身影打开房门,贼偷一样的溜了进来。
“好手段,常何安排的防卫孤都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你老人家亲自出手,竟然就这么钻进来了。”
斗篷掀开,露出来的赫然是耿不曲的老脸。
“殿下莫要笑话老头子了,现如今奴婢身手大不如前,刚刚好几次差点被发现。这个常何安排的防卫也算精密,只是对一些边角看顾的就不是那么仔细了。”
笑完,耿不曲单膝跪地正色道:“殿下此次叫老奴来,可是有什么命令给老奴?”
李承乾上前几步扶起耿不曲道:“确实有事儿要你去办,而且很重要。不过,不是什么拼生拼死的事儿,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下次让你徒弟过来就好,你安心待在养殖场那里养老不好嘛?”
耿不曲嘿嘿笑道:“联盟所有人,都愿意为殿下赴死,老奴一把老骨头能帮到太子万一,都是值的。殿下有什么吩咐,还是跟老奴说吧,那几个后生做事情还毛手毛脚的,不堪大用。”
“孤要你们准备一批人,到时候孤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正式的身份,混进孤要成立的银行组织里面。这个银行关系重大,虽然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拉上吴中会稽的几个家族一起共事,可是财帛动人心,难免他们中会出现乱伸手的人。虽说父皇也一定会往里面安插人手,可是东宫还是需要自己的眼睛的。”
“监管啊,小事情,殿下到时候吩咐老奴一声就好。”
交代完了事情,李承乾也就不再端着太子的架子了,拉着耿不曲坐下来询问养殖场的一些事情。
随着外地富商定居长安,长安这座京城也终于恢复了原本的繁华。跟吃不起肉的平民百姓,和不敢光明正大吃肉的官员不同,商人们还是很大方的。养殖场如今靠着肉食禽蛋的销售,养活那些被逐出宫的宫女宦官不是什么问题。
卑贱者联盟的要求很低微,不过是活着而已。
“我等都要感激太子殿下啊,要说以前出宫的人,活的不如猪狗,好多宦官,就是乞讨,都会被人嫌弃。现在好了,用不着求人,有养殖场的利润在,宫女宦官们不止能吃饱,病了也能看病,就是行动不便如同废人的,也有人看顾着,不至于因此就没了生路”
聊了一段时间,到了睡觉的点儿,耿不曲就主动告辞离开。
离去前,李承乾还是叮嘱了一声:“过两天你还得带人过来,孤要派发年终奖了,你们替孤勤勉的收集各种情报,孤虽感激,但也只能多发点钱表示赞赏了。”
“那老奴先代手下的人谢谢殿下的赏赐了。”
说完,耿不曲在门上打开了很窄的一道缝隙,人像风一样飘了出去。
看着老头子敏捷的动作,李承乾很希望自己在这个岁数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身体素质。
一夜长眠。
第二天早晨醒来,才推开门,就看到了外面雪白的天地。
“下雪了啊。”
一边的张赟说:“昨夜子时左右开始下的,已经下了一夜了,看样子今天白天还是得下。殿下,这样的天气,您还是在屋里歇着吧,不要晨练了。”
揉揉被寒风吹得木木的脸,李承乾没好气的踹了张赟一脚:“人家都说持之以恒是美德,你个混蛋不劝孤点好的,倒是挺愿意进谗言。行了,孤今天还要晨练,不过弓箭就不练了。”
伴随着张赟的命令,禁军的护卫们都换上了棉衣,顶着风雪出门,成立了一个中空的方阵。
在这样的方阵里面带着他们一起跑步,怎么想怎么像傻冒。不过也没法说,毕竟这些人也是在坚守岗位。
出门才一会儿,就冻的像个孙子,可是跑了一段时间后,又热了起来。
其实冬天的时候很不适合大量晨练,因为跑了一身汗的情况下很容易感冒。
所以在感觉自己要出汗的时候,李承乾就改成了快走。
唐代的鞋子底不够硬,否则踩在雪上的感觉一定很不错。
大雪天还有一样跑在路上的人,就是稀奇事儿了。
对方远远的看到军阵,竟然没有避开,而是直挺挺的迎了过来。
走进了才发现晨跑的是杜如晦,不是说这家伙在养病?怎么还跑上了?
吩咐前排的护卫放老杜进来,见面互相行礼后,李承乾才笑道:“父皇命孤来探访一下您,本来想要晨练过后再去的,不想现在就见到了。杜尚书,您的身体看着不像有病啊,这幸亏见到的是孤,要是老魏头,您可免不了挨弹劾。”
说完,李承乾就继续快走。
杜如晦也跟着快走起来,边走边笑道:“这事儿老魏可弹劾不到微臣,早晨起来要晨练,是孙神医嘱咐的。孙神医说了,肺疾也分很多种,我的这种虽忌讳寒冷,但是多多运动也有效果。当年要不是遇到了孙神医,恐怕微臣早就埋到土里了。如今孙神医在这里安身了,所以每年微臣都会过来叨扰一段时间。以前只要到了冬天就感觉气不够用,走几步路就咳的像个死鬼,这样的日子,微臣可不想回去了。”
李承乾干笑了两声,杜如晦这话还真没说错,如果不是孙思邈的出现,他在贞观四年就要一命呜呼了,怎么可能会有后面兵部祸害亲率的事情出现。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医学院,既然来了,正好看看医学院的早餐是什么样的。
医学院的食堂很大,还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避免病人会交叉感染。
虽是兵部尚书,可是也没有多少优待,交给厨子看住院的号牌后,只得到了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两个鸡蛋和一杯药酒。
李承乾没有住院的号牌,只能从张赟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拿出几个铜钱递给厨子:“孤没有住院,今天来是蹭早饭的,给孤打一份饭,这些钱你拿着,免得坏了规矩。”
厨子也是见过太子的,如何敢收钱,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老孙顶着熊猫眼出现了。
拿出自己院长的号牌亮一亮,就对厨子说:“收着吧,咱们这任何规矩都不能更改,不能因小失大,记住了,以后就是陛下来了,该收钱也得收钱。”
敢跟皇帝要钱的人可是少数,这一点,不佩服老孙都不成。
拿了一份跟杜如晦一样的早餐,只是没有那份药酒。老孙也要了差不多的份量,给自己要了一大杯酒。
三人找了个边角的桌子坐下,吃了一个鸡蛋后,孙思邈对李承乾说:“你说的什么大蒜素,老道试过了,用来治疗炎症,确实效果非凡,只是,在用到人身上之前,老道还得多试验一段时间,免得出事。”
如果是别的药,杜如晦一定不会1多问,但是听到“炎症”的字眼,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道:“孙道长,您说的这种药,是用来消炎的?”
孙思邈点点头:“没错,不只是外伤,估计对一些肺疾都能有效。只是人的肺又不能擦药,如何用到,老夫还是一筹莫展。”
李承乾嘴里叼着包子,毫不犹豫的说:“喝虽然能起到部分效果,可是最好的办法还是打进人体。您还记得当初我摔断推,手术之时过血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说从血管送进去?”
明明熬了一晚上已经很疲倦了,可是听到这个,孙思邈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
害得一位名医熬夜,让李承乾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直接说出了答案。要是老道闲着没事儿去研究吸入什么的,可就完蛋了。
见李承乾点头,孙思邈立刻搓起手来。
熟知老道性格的李承乾赶紧说:“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您可千万别拿自己做实验,还是先拿兔子做实验,慢慢的在转移到人身上来。实在不行,咱们大唐不缺俘虏什么的,用他们实验不好吗?”
杜如晦也说:“孙道长悬壶济世之心我明白,可是拿自己做实验就太过了,太子说的没错,拿战俘做实验不好吗?”
孙思邈连连摇头:“不妥不妥,战俘也是人,这么做岂不是不人道吗?会被上天降罪的,老夫也会成为史书评判的对象,遗臭万年的。”
见杜如晦还要劝,李承乾赶紧伸手制止他,说:“孙道长,我俩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强行拿战俘做实验,要是战俘里有人因为炎症快死了,这个时候您边施救边实验,谁也说不出您的不是来。”
“这”
孙思邈还是沉默了,好久之后才点下了头。
杜如晦这个兵部尚书就在,见孙思邈放下了心结,就说:“孙道长,战场的残酷您是见过的,此等神药要是制作出来,我大唐健儿不知道能受到多少的恩惠。在这神药的研制上,您缺少什么,直接跟兵部开口,老夫无不应承!”
见杜如晦大包大揽,李承乾也就失了赞助老孙的念头。从现在就把医药的研究跟朝廷绑在一起,对后世还是有好处的。药物的专利权,还是落在国家手里更好。
疑惑得到了解决,心结也放下了,孙思邈顿时又有了精神,吃饭也不细嚼慢咽了,快速的吃完饭,喝了自己的酒,就准备回去睡觉。老道不喜欢喝酒,只有因为心结睡不着的时候,才会喝一点药酒助眠。
送走孙思邈后,李承乾和杜如晦才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吃完了所有的饭,杜如晦才慢慢品起自己的药酒来。
小咂一口酒以后,杜如晦开口问道:“殿下,刚刚微臣见你也有资助孙道长的意思,怎么又憋回去了?您也知道,国库战后到现在,才算是恢复了元气,明年陛下又有意进攻高昌,这个时候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啊。”
李承乾顿时笑了:“您几位朝堂大佬还真把东宫当成肥猪了啊,都想着刮一层膘下来。刚刚我闭嘴是有原因的,跟个人资助比起来,还是朝廷资助更好,不是我舍不得那几个钱,实在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哦?为何殿下认为朝廷资助更好?可否跟微臣说道说道?”
放下筷子,李承乾正色道:“这是因为,咱们大唐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触及一个政治领域,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农民不缴税了,国朝自然能传承万代,可若是更进一步,当种地的百姓甚至能收到朝廷给的补助呢?当百姓没钱看病的时候,朝廷会补助大部分的钱款呢?孤不相信这样的朝代还会破灭。
百姓的疾苦,就在吃穿看病上,一种药品的所有权与其掌握在个人手里,还是掌握在朝廷的手里更好。因为,个人有的时候还会利益熏心的肆意加价,把便宜药卖成天价,朝廷就不会。就拿孙道长要研制的消炎药来说,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拿到了所有权呢?”
杜如晦呵呵笑道:“殿下多虑了吧,个人就算再心术不正,难道还敢跟朝廷对抗不成?朝廷一声令下,他敢违抗?”
“您想想,要是他不从命,也不反抗,而是破罐子破摔,干脆自尽了呢?朝廷没法追究责任,可是这种药也没了。所以啊,孤觉得,与其留下这些隐患,还是从现在起就提防比较好。这个道理,孤也会讲给孙道长听,相信孙道长会更理解的。毕竟,他这段时间以来,就为了好多医家所谓的不传之秘头疼不已呢。”
话说到这里,杜如晦也收起了玩味的心思,放下酒杯坐正,正色道:“既如此,不如朝廷就为此专门出一个法令如何?眼看着腊月得大朝会就要到了,大朝会上殿下正式提出来,朝堂上商议一番后就全大唐推行!”
李承乾却摇了摇头:“不去,要提您自己提,这种会招来好多人怨恨的事情,孤才不干呢,会招来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