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整,交流会正式开始。
两块屏幕上分别显示出了两所学校的参赛选手,随着他们不断分兵,不断有新的屏幕在佐助眼前亮起,保证每一个学生的身影都被投射在众人眼前。
东京高专的六名学生倒是很快就兵分两路,而京都高校除了东堂葵一开始就独自一人行动外,其余几人并没有彻底分散,而是不断交流着位置,逐渐拉扯出了一张大网。
尽管乐岩寺嘉伸的态度说明,他似乎有了一点改变,意识到协会里某些人并不是彻头彻尾的“人类派”,他本人对诅咒的态度却依然强硬。
比如,他还是要求自己的学生伺机杀死宿傩的容器,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是策略?”五条悟凉凉地问,屏幕里,虎杖悠仁被京都高校的学生围在一片空地上,杀意就算隔着屏幕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逐个击破更加稳妥。”老头不动声色地回答,之前在大门鸟居下露出的惊诧与憎恶已经消失在了那张充满时光痕迹的面孔后,表面上只留下了状似客观理智的评述。
白发咒术师哼笑一声:“无聊,有这种心思不如想想别的。”
佐助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三十分。
五条悟在最前面弓着腰,仰头盯着屏幕。
伏黑惠用一个巧妙的关节技暂时击退了加茂宪纪,五条悟记得,佐助第一次和他打的时候也用过这个小技巧;禅院真希借着长刀的掩饰甩出一把苦无,随即猱身而上,掐住三轮霞的手腕,随手一折,那把长长的武士|刀就已经架在了蓝发咒术师的喉边;还有虎杖悠仁,和东堂葵缠斗的时候也很冷静,就是表情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奇怪……
大家都成长了很多嘛,在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时候。
五条悟撑着下巴微笑起来,庵歌姬看他一眼,在旁边小声吐槽:“你居然会有这种表情。”
哪种表情呢?
五条悟想,是对学生的,还是对佐助的?
感知中黑发忍者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前方的屏幕上,外界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咒力在空中流动,勾勒出各种各样的物品,又将这些信息返还给他的大脑。
但马上就要变天了。
咒灵、诅咒师、协会、普通人,还有佐助和他。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墙上的剩余符纸突然熊熊燃烧起来,数秒之后,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印记。
庵歌姬还没来得及走出这间监控室,就被事态的发展惊得停在原地。
她原本想去把被禅院真希一掌劈晕的三轮霞接回来——森林里剩下的诅咒还有十几只,虽然等级都不高,对失去意识的人来说还是很危险的。
五条悟在她身边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脖子,好像并不紧张,也不太担心学生,反倒有些兴奋。
不过,这人本来就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眨眼的样子,庵歌姬想。
“佐助,跟我来,”白发咒术师偏头说,“还有老爷爷,别赖在椅子上了,多少活动一下,有客人来了。”
——
“入侵的第一个目的,用五条悟来测试【帐】。”蓝发咒灵晃着脚说。
五条悟装模作样的在房檐上奔跑,佐助压低了速度,和他保持着一前一后的恒定距离,暗色的帐在远处天际呈圆弧状展开,仿佛一泼墨汁浇在无形的罩子上,滴滴答答的淌下来。
但实际上,在佐助的眼中——五条悟也一定能看到——咒力构建的速度比视觉看到的更快,除非五条悟现在就瞬移过去,按照这个速度,跑到一半帐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当他们停下时,所有人都被拦在了帐的外侧。
白发咒术师好奇地伸手去摸,漆黑的帐上立刻爆出一串火花,把五条悟的手重重弹开,在男人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灼伤痕迹。
佐助皱了下眉,很快就看到那片伤口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迅速愈合、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拥有限制条件的以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为代价,限制五条悟本人的进入。
“这个好像拦不住你,”五条悟压低了声音,凑到佐助耳边说,“你要进去吗?”
他恰好挡住了佐助,黑发少年伸手抚上面前暗色的结界,他的手掌遇到了一些阻碍,但最终还是穿透了进去——这大概是因为虽然体内有五条悟的咒力,但佐助本质上并不是从属于五条悟的式神,而是一个独立个体的缘故。
真人没打算拦他。
咒术师呼出的热气扑在佐助耳朵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庵歌姬在旁边表情凝重地和乐岩寺嘉伸交谈了几句,回头不耐烦地叫他:“五条,在说什么呢?你们两个都进不去吗?”
“歌姬和老爷爷先进去吧,”五条悟没注意到佐助的不对,他直起身子,懒洋洋地掰了掰手指,“我马上就来。”
庵歌姬和乐岩寺进了帐,五条悟则扯了眼罩,对着结界啧啧称奇:“看起来有点费力,你说我应不应该让你进去?”
应该不只是“有点费力”的程度。
他随手轰了一个苍上去,帐纹丝不动。
“我可以进去,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佐助道,表情没什么变化,完全不给人看出自己刚才耳朵发红的机会,“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影分|身已经在那附近了。”
五条悟眨眨眼,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这么说过……那就拜托你啦,不过我觉得那个花御也不是很强的样子,他们几个要是配合的好,拖个半小时一小时应该也问题不大……”
佐助的身影消失在了帐内。
白发咒术师盯着忍者消失的地方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指节按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在身前比出了另一个手势。
暗红色的咒力在他的指尖汇聚,收拢,最终被压缩成了一个豌豆大小的咒力球,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那就升一下级吧,”咒术师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术式反转,赫。”
——
清水岩安静地走在高专划分的巡逻路线上。
一如既往,他穿着合体的西服,带着金丝边眼镜,头发用发蜡打理的整洁有型,看起来像是在高档写字楼上班的金领人士,而非朝不保夕的辅助监督。
他稍微有些好奇,也有一点激动——这条路线恰好经过了那些人所说的、藏有五条悟密谋推翻协会秘密的地点。
清水信吾抚养他长大,这是无可置疑的,因而他的身上也深深打下了对方的烙印:他相信清水信吾的理念、认同清水信吾的道路、怀疑清水信吾的死亡,也对自己后来发现的那份遗书深信不疑。
那确实是他从小到大熟悉的、祖父的字迹。
“……我自觉时日无多,咒术界似有阴谋酝酿,阴影逐渐迫近,我却无法阻挡。环顾四周,修吾需保护家族,不能牵扯其中,其余人等也不知是否可以信任,唯有将此事托付给你——我的孙子,维护咒术界的安定,不惜一切代价……”
“……羂索和我志同道合,他在海外生活多年,与咒术界毫无瓜葛,你大可信任他……”
所以他才主动申请,来到了东京高专。
五条悟在收集咒术界不少人的把柄,他的式神是一个咒灵、拥有控制人心智的能力,他也曾经毫不客气地说协会早就不该存在了……
清水岩想,祖父保护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他却根本无法接近五条悟——对方甚至不曾取下眼罩,脸上永远是嘲讽的笑,随口一说就能让伊地知洁高、另一个可怜的老实人把他安排到无关紧要的位置,然后在他意图打听一些重要消息的时候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清水监督,五条先生从来不说这些——连这些消息都是羂索通过各种途径搜集而来的。
【交流会当天,我会想办法让人混进高专,他们会带走五条悟意图藏匿的材料,关于特级咒灵、关于控制人心、关于让整个咒术界沦为他的掌中之物的东西,请你为他们掩护,如果宇智波佐助被五条悟派来,务必让它留下把柄,好让协会有理由祓除诅咒。】
他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咒术师。
“洼冢匠。”“菅田真奈美。”这两人报了名字,表情冷淡,似乎很不愿意到这里来。
清水岩推了下眼镜,默不作声地一点头,带他们往那间不起眼的小楼走去。
经过一段狭窄的楼梯,他们站在了一扇贴满符纸的铁门前。
“三重封印,需要用三种不同的术式解开。”清水岩冷静地说,手心微微潮湿,昏黄的烛光在墙面跳动,把他们的影子拉成一个个怪异的形状,沉默地在墙上扭曲变幻着。
他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他的巡逻路线会和另一个人重合,必须要在这之前把房间里的东西取走。
“让开,”菅田真奈美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把他扯到一边,“别碍事。”
清水岩心里有点不舒服。
羂索说话彬彬有礼,他的手下原来是这种货色吗?
但他只是一介咒力低微的辅助监督,尽管能接触到大量信息,却在实际操作时无能为力,只能妒忌又自卑地看着别人,用精英的外表掩饰自己内心的无能。
门上的封印轻而易举地被解开了。
“也没什么啊,”金发的女诅咒师撇撇嘴,“我自己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另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一股酷热暴虐的咒力在几秒钟之后席卷了整个空间,一下就让清水岩的额头有了汗意。
五条悟真的藏了一个特级咒灵!他向协会报告的那个咒灵,原来并没有逃走,而是被暗暗扣下来了吗?他想要做什么?已经有一个特级咒灵当做式神了,难道想像那个特级诅咒师那样,豢养咒灵,培养成属于自己的另一股势力吗?
祖父没有错,他也没有错,一旦协会知道了这件事,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他那个同样令人厌恶的式神,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清水岩的手指因激动和恐惧震颤起来,他看着那两个人和咒灵交谈了几句,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并肩走了过来。
“多谢,”洼冢匠表情古怪地说,“我们马上就会离开。”
“这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吗?”清水岩想进去看一眼,“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种事之后再说吧,”菅田真奈美不耐烦地说,“我可不想在这里离多待一秒,更不要说还要拿着咒灵了。”
“人类,放尊重点,”火山头喷出一点岩浆,“既然只要一个人带我走,我把你杀了也行,这样你也不用带着我了。”
为什么这个咒灵一副颐气指使的态度?羂索不应该同样厌恶咒灵吗?
清水岩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他只听过一两次,但绝不陌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不如你们都留下来好了。”
黑发赤眸的式神提着一把薄而锋利的唐刀,逆着光,从门口平静地看了过来。
“……宇智波佐助。”清水岩后背的冷汗一下就浸透了衬衫。他至今还记得那把闪着电光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场景,还有当时这个人形咒灵冰冷刺骨的目光。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你来的太早了。”另一个声音说。
……?
“漏瑚,我应该告诉他们不要揭开你嘴上的封印的,”黑发式神淡淡地说,清水岩觉得事态的发展好像和他想象的并不相同,“这样我没办法和五条悟交待。”
漏瑚?宇智波佐助知道这个咒灵的名字?他们认识?
“你们……是串通好的?”他艰难地开口,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所以五条悟是被你们利用了,还是说……”还是说羂索其实并非什么好人,但祖父……
他给羂索提供了那么多情报……
“噗嗤。”
他胸口一凉。
一点寒光从他的前胸透了出来。
“只是个辅助监督,”洼冢匠冲拼命侧过头的清水岩一笑,“摆出一副精英的样子干什么,刚好你也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干脆去死好了。”
菅田真奈美嫌恶地躲开了一些:“血不要溅到我身上。”
漏瑚虽然只有一个脑袋,但离开了封印室,他的咒力也在迅速恢复,这会儿心情很好地对佐助说:“这样就行了吧,他说不出来什么了。”
黑发式神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在地上挣扎的清水岩,手腕活动了一下,带着那柄薄如蝉翼、没有刀鐔的唐刀偏转了一个微妙的角度。
“再给我留下一个人吧,”他甚至轻笑了一下,唐刀随意指向洼冢匠,“就你好了,这样我也算是完成了‘追击侵入者’的命令。”
“喂,你这家伙……”
“随你,”漏瑚说,“女人,快点带我离开高专,我要待吐了!”
他话音未落,洼冢匠就已经被钉在地上,发出一声窒息般的惨叫。
“还不走吗?”宇智波佐助拄着刀,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我也不介意多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