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刚坐上车,五条悟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佐助!”

佐助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他很确定自己下车还不到半小时。

“有事吗?”

对面人声音里的愉快简直满得要溢出来了。

“好消息——”

司机从后视镜里好奇地瞥了佐助一眼。

“你现在还在千代田区吗?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佐助刚想问司机他们现在的位置,对方就已经开口了。

“客人说想找有趣的地方,我现在就在带您往秋叶原的方向去,离这里很近。今天那里有活动,很多像您一样的年轻人都去了。”穿着制服还戴了白手套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说,“失礼了,您继续打电话吧。”

绝对是听见五条悟的大嗓门了。

佐助把电话拿的近了一些。

“司机说带我去秋叶原。”

……

“哈哈,哈哈哈哈,居然带你去秋叶原吗?”五条悟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大笑,“那里很好玩的,呆上一天也没有问题哦,我强烈推荐!”

“有事就快点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不那么冷淡呢佐助君,”只是听到声音,佐助就仿佛看见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事要拜托佐助帮忙,一件特别、特别简单的事。”

他拧起了眉。

“拜托我帮忙?”

“对呀,真的超级简单,只要帮我去接一个人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pablo的芝士塔,就在秋叶原。”

佐助突然愣了一下。

五条悟的咒力终于消失了。

然后他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可以吗?”

“怎么不说话了?”

“五条悟,”佐助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风雨欲来是谁都听得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们勉强算是处于合作状态,所以这话我只说一次。

“你救了我的命,还帮了我大忙,我很感谢你。但是,不要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么傲慢。

“不要因为你是什么可笑的最强,就把我当成需要别人施舍和可怜的弱者。

“你以为我是谁?你想通过弥补我来弥补谁?你是在害怕牵连我这个‘无辜’的人,还是单纯的认为这样是对我好?

“这份爱护还是给你的学生吧,我早就不需要了。”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

佐助看了一眼后视镜,又碰上了司机的视线。对方好像把他当成了还在青春期的叛逆学生,正在对着老师无理取闹。

对方尴尬地笑了笑,把车平稳地停在了路边。

“……客人,这里就是秋叶原主街了,里面禁止机动车通行,所以只能在这里停下了。”

“谢谢。”

佐助刷卡付了车费,推开车门——

仿佛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声鼎沸。

街角的建筑物上是五彩缤纷的广告牌,到处都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走在街上,身上带着夸张的配饰,脸上画着奇特的妆容。

他举着手机,在吵吵嚷嚷的人流中抬眼看向远处蔚蓝色的天际,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从云层之间射出明亮的光。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自以为对你好的举动。

“听得见吗?”

佐助平静地问。

“佐助,你是不是……”

五条悟的声音几乎立刻就响了起来,现在听起来倒没有之前那种轻佻的感觉了。

“这次不算完成‘束缚’的内容。名字,电话,在哪里见,发给我,我会把人带回去的。”

没等五条悟再说什么,他就挂断了电话。

——

“五条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地知问,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坐在后面面无表情的男人。

祓除咒灵十分顺利,或者说,不顺利才是怪事。

没有惊动其他楼层,只用了十五分钟——其中十分钟花在坐电梯上楼和寻找咒灵上——就清扫干净了诅咒。

中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好事,五条先生下来的时候一边甩着手机,一边哼着小调,还告诉他晚上会有一个大惊喜。

总觉得会是一个大惊吓呢,伊地知在心底默默吐槽。

然后就上车回高专,给宇智波君打电话,说了没两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办……

不会是宇智波君出事了吧?

难道说他遇到了特级咒灵?还是说不小心被坏人抓走了?

伊地知洁高的脸都要揪成一团了,他咬了咬牙开口道,“五条先生,需要我立刻开车去接佐助君吗?”

“……没事。”

五条悟好像被突然惊醒了一样,把手机放了下来。

“回去吧。”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手机,好像是在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一样,把手机在手里倒了两圈。

“回去吧。”

他又说了一遍。

“……是,我知道了。”

——

上午十点三十分。

佐助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等了一会儿,手机震动着收到了两条新信息。

他打开le——可喜可贺,里面的联系人终于在几天前增加了一个伊地知——五条悟的头像框出现在屏幕最上方。

里面不仅有见面对象的姓名、手机号码和见面时间地点,还有一张对方的照片。

【五条悟】:谢谢。

【五条悟】:要一起去酒吧吗?

【五条悟】:忘了你还是未成年:p。

【五条悟】:那我们去居酒屋吧,涉谷有一家的鸡肉串很好吃。

【五条悟】:不回答就当你是答应了,明天就去!

手机又连续震动着接收了几条新信息。

实在令人火大。

佐助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闭了闭眼,往熙熙攘攘的街道走去。

五条悟和高层之间的你来我往他暂时还是个局外人,恢复了手臂、确认了自己的力量即使是在这里也足以自保以后,他反而有些失去了目标。

不想任凭五条悟指挥,但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越是在这里生活,他就越感到自己的无知。他的能力可以轻松地完成咒术师的任务,却很难让他适应普通人的工作。

所以才要去学校。

但忍者学校一年级的孩子都知道,只有学校是不够的。

就像每次理论考试都考满分,实践考试拿零分就毕不了业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他之前和五条悟说,自己没什么目的,也没什么计划,只是单纯地想出来走一走,看一看。现在,佐助反倒希望自己能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但是——

他能理解学校存在的必要性、能理解国家中心的秩序感、想把注意力放在普通人的生活上,不代表他能理解这条街到底是干什么的!

佐助随着人流走进一家店——

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形摆件、奇怪的机器模型、花花绿绿的游戏光盘(有几张佐助在客厅茶几上见过)。

还有几个人围在一圈小声地争论到底哪身衣服更好看、哪个版本更强势。

还算正常。

第二家店——

他没怎么注意店铺外观,只依稀记得那看起来像是一家书店。摆的都是些封皮画画绿绿的小册子。

佐助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立刻被里面两个男人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肢体吓了一跳。

另一本也是相似的内容。

这种东西居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卖吗?

他立刻把书放了回去。

旁边几个女孩儿小声地笑了起来。

——男性向的同人志在a馆哦。

居然还分得这么仔细。

佐助镇定地向她们道谢,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那家店。

只敢看《亲热天堂》的卡卡西恐怕会原地爆炸吧。

接下来,他又被一个穿着黑白制服的女孩子当街拦住,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张传单,还叫他“主人様”、进入了一家卖各式电器的小店、经过一扇摆满奇怪机器人的咖啡店,还不知为何在路人的围观下玩了两个扭蛋。

“你居然扭出了这个超稀有的姿势——”

从佐助投币开始就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的男生激动地大叫起来。

“可以卖给我吗?我想要这个好久了……”

他渴望地盯着佐助手里的小人,一头卷发被他刚才玩扭蛋揉得乱糟糟的。

“这个吗?”佐助把第二次抽出来的扭蛋递到对方面前,看着他整个人都想要扑上去的样子。

好像见到了木天蓼的忍猫。

点头点头。

“送你了。”

他把扭蛋放在对方手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男生窜到佐助面前,“这个真的超级——稀有的哦。”他比划了一个“超级”的范围。

“没关系。”

“你这家伙——”佐助皱眉看着对方,“简直是个大善人啊!”

……

“请务必让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

“不行,老姐要是知道我占了这么大便宜绝对会揍我的。”

你为什么要说呢……

佐助莫名其妙地被对方粘上了,然后被拉着吃了据说秋叶原很有名的拉面,吃完就去电玩城打了一下午格斗游戏。

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对方一直跟着他,佐助其实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才没有拒绝。

见面时间快到了,他就提出要提前离开,对方也说要回家,结果还是走了同一条路。

“thankyou~虽然你游戏玩得很烂,但是谢谢你把扭蛋送给我。”卷发少年背着手走在佐助身边,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和平社会的人说话都这么不过脑子吗?

“噗哈哈哈哈哈,你是哪里来的山顶洞人吗?游戏不会打就算了,没坐过地铁你是怎么在东京活下来的啊!”

佐助拿着正在查询出行指南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卷发少年却好像已经有了条件反射,立刻乖巧了起来。

“嗨,对不起,我这就帮您买票。”

他迅速帮佐助买好了地铁票,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到了检票口,目送着佐助消失在人流之中。

“再见啦,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啊,好像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

下次见面,应该能认出来吧。

——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丸之内站。

佐助把地址输入手机上的地图,跟着导航,走到了一栋写字楼前。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但路灯还没有亮起来,只有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内的照明点亮了路面与上空。

写字楼里不停有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一副急匆匆地样子。

他走进写字楼,在大厅旁边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正好可以看见闸机处刷卡进出的职员。

前台的接待员和门口的保安都没有注意到佐助,仿佛沙发上不存在这个人一样,尽心尽力地为其他人解决问题。

五点整,他看见了自己要接的人。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抱着文件箱直直朝他走来。

“初次见面,我是宇智波佐助。”

“初次见面,宇智波君,”身形高大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我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拥有八分之一的欧洲血统,表现在外表上就是拥有比亚洲人更深邃的轮廓、更苍白的皮肤与健壮的体格。

但他穿着一身藏青色条纹西装站在佐助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却看起来不太起眼。

眼下带着休息不足导致的黑眼圈,怀里抱着装着私人物品的纸箱,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开心也不惊讶。

和身后匆匆经过的某些人相比,甚至显得有些黯淡。眼里没什么野心,身体语言也都说明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并没有什么热情。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颓废的青年。

和五条悟发给他的照片完全不同。

“七海,”有人远远地叫道,“那位帅哥是你弟弟吗?安顿下来记得叫上他和我们一起去喝酒,介绍一下你的新工作啊!”

佐助起身,看了一眼那边,几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男女聚成一团,见他看过去,嘻嘻哈哈地站在那里窃窃私语。

七海建人转过身去,鞋跟在地面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不必了,”他不咸不淡地说,“既然已经离职,我想以后也不必再聚了。走吧,宇智波君。”

他没有再看那几个人是什么脸色,侧头对走到自己一边的佐助说。

“五条先生是我在咒高专的学长,他和我说,你是他的式神。但是,普通人似乎也可以看见你。”七海建人直视前方,把车开离了停车场。

佐助坐在副驾驶,有些不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我自认为是人类。”他说,语气有点烦躁,“但是你们认为我是咒灵。”

“我明白了,五条先生有说为什么要你来接我吗?”

“没有,”佐助把眼罩扯下来,“应该只是想让你带我回学校吧。”

他本来还在想为什么要他来接对方,现在看来可能只是因为七海建人有车,去高专可以带他一程。这又让他心情有些复杂。

七海建人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又转向了正前方。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下了结论。

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自己再一次逃跑,所以才找人来让自己打消其他的念头。

汽车停在了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他们一起下车走了进去。

电梯停在17楼。

“请进,”七海建人给佐助拿了一双拖鞋,去餐厅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我去整理一些必须品。”

佐助习惯性地扫了一圈整个房间。

没什么居住的痕迹,外面几乎没放什么私人物品,桌子上也只放了几份报纸、电视遥控器,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酒,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冷冷清清的。

七海建人很快就拎着一个旅行袋走了出来。

“走吧,宇智波君。其他的工作会由搬家公司来处理。”

他把桌子上的相框收进袋子、杯子洗干净放好,视线在佐助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平静地移开了。

——

七海建人开车和伊地知不同。

虽然两人都车技娴熟、遵守交通规则,但伊地知开车时总要分神应付五条悟的奇思妙想,因而对驾驶一事一直持着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态度。

而七海建人只是单纯的在认真开车。平静、专注,好像没什么事能动摇到他一样。

刚才他们在附近吃饭的时候也是一样。

简单地问过佐助的忌口以后,他就开车去了附近的松屋。

吃饭前说“我开动了”,放下筷子说“谢谢款待”,对待餐盘中的所有食物都一视同仁,吃相也很整洁。

七海建人从容不迫地开车穿行在道路上,吃饭的时候他就把领带取下来收进口袋,衬衫扣到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这会儿显得放松了一些,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手肘架在自动档上,听着手机里的导航时不时打一下方向。

佐助撑着头看向窗外,他们已经驶离了最繁华的地区,但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不管是哪一条路上都有许多车。

冬天日落得早,他们从公寓离开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现在更是完全变成了深蓝色。

但街上甚至比白天还要明亮,跳动着的霓虹灯和对面方向打来的车灯光线强烈而刺眼,闪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指尖不耐烦的敲打着膝盖。

“不介意的话,就请用这个吧。”

七海建人在头顶的天棚摸索了一下,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墨镜递到佐助面前。

“车门上有消毒湿巾,我想多少还能管点用。”

“谢谢。”佐助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但还是道了谢,接过眼镜架在鼻梁上——虽说那些高频的闪烁无法被墨镜挡住,但多少会比之前舒服一些。

汽车平稳地驶离了市区,很快,路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一辆车,路灯的光也变成了冷冷的白色。

七海建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五条悟。

金发男人摸了一下口袋,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一下。

“七~海~,到哪里了,和佐助在一起吗?”

佐助这些天无数次听到过的、五条悟轻佻的声音立刻充满了车内的空间。他强行按下了又想敲打膝盖的指尖。

“还有半个小时到高专。”

七海建人把导航界面打开扫了一眼,“宇智波君就在我身边,您有事可以直接说,我没带蓝牙耳机。”

“……没事哦,”五条悟的声音似乎是慢了小半拍才响起来,语气倒还是轻飘飘的,“就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啦七海,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哦,等下伊地知会在停车场等你。你知道停车场在哪里吧?”

“我有导航,请不必担心。”七海建人冷冰冰地说。“另外,请不要说那些容易惹人误会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哦,”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和他平日对佐助说话的语气还不太一样,“……佐助也不会误会的啦。”

他完全忽略了七海建人话语的重点。

佐助听着他们又交谈了几句,突然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听过七海建人的声音,还有就是,五条悟与七海建人说话时语气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他记得灭族以前,止水比鼬提前加入了暗部,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虽然不是宇智波一族,但火遁和幻术都非常出色的忍者——山城青叶。

他带着对方去过几次族地找鼬哥玩,佐助还听鼬哥抱怨过,说止水甚至把自己的乌鸦也送了对方一只。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呢?

应该是一边安慰哥哥,一边忍不住偷偷笑吧——这样哥哥就能陪我练习了。

现在想想,这个人说不定已经牺牲了。

七海建人挂了电话。

“有什么问题吗,宇智波君?”

佐助从回忆里抽离出来,“他很信任你。”

所以电话那头说话的人语气才会那么自在,虽然还带着一点时间带来的生疏,但五条悟似乎已经确定,对方和自己、和他的那些学生、乃至伏黑惠都不一样,是他期待已久的、回归的伙伴。

七海建人奇怪地侧头看了他一眼,“相比起我来,他应该更信任宇智波君你吧。”

佐助看着手边的纸袋,哂笑了一下。

“不,他并不信任我,只是‘知道’我没有理由背叛他罢了。”他语气嘲讽地说。

甚至于,说“背叛”都有点过了,他和五条悟之间,不过是被束缚勉强联系在了一起,对方看出来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归属感,除了必要的行动,其他时间基本都是随波逐流。

没有他的存在,这个世界该如何运转还是会如何运转,五条悟想如何改革还是可以如何改革。

对五条悟来说,他不过是对方的一时兴起。

就像是孩童突然捡到一样好玩的玩具,兴头过了,就会把玩具丢到一边,回到伙伴的身边。

而对他来说,五条悟却是一根救命稻草。

昏迷前的疼痛、醒来后的虚弱、被排斥的窒息,每一次得救,身边都是这个人的影子。

不想与其他人建立联系的后果,就是他单方面的和五条悟建立了太深的联系。甚至还会被对方的力量影响理智。

他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

生气吗?

上午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挺生气的。

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五条悟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

现在想想,对方也没做错什么,反倒是他自己,又犯了和过去一样的错。

——

晚上八点。

还没驶进停车场,他们就看见了伊地知洁高站在路边的身影。

还真的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随叫随到的可靠打工人。

“……好久不见,七海前辈!”伊地知洁高看到车里走下的人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五条先生说今天有个大惊喜,没想到是您回来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欣喜。

“还有宇智波君,晚上好。”他也没有忽略副驾驶上下来的佐助。

“好久不见,伊地知。”七海建人绕到后座,把旅行袋提出来锁上了车。

“我们走吧,五条先生说让我带您先去宿舍,明天上午九点夜蛾校长会在办公室等您。”

“我明白了。我会准时过去的。”

醒来这么多天,佐助也走过很多次这条路。每次都是和五条悟在一起。

这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一起在晚上走这条路。

伊地知走在他们前面,道路两旁的石灯笼亮着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不断地拉长、又缩短。

七海建人则提着旅行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每一步几乎都跨出了同样的距离,硬质的鞋底在石板上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

佐助在其余两人要走上另一条路时向他们道别。

“宇智波君,”七海建人叫住了站在另一个路口的黑发少年,他的金发即使是在夜里也泛着柔和而明亮的光泽。

“对于五条先生来说,”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能做到你说的那点,就已经是‘信任’的开端了。”

佐助愣了一下,冲他点点头权当回答。

“回见。”他目送着少年跃上屋顶,消失在皎洁的月光里。

——

五条悟的院子前也有几个石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佐助几下跳了进去,脱了鞋赤脚踩在走廊的木地板上,拉开了客厅的门。

里面的灯还亮着,五条悟从沙发上仰起头,倒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欢迎回来——”

他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怎么扭了一下,整个人就从躺在沙发上变成了趴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佐助手里的袋子。

“pabloi的芝士塔!”

佐助任由他接过自己手里的纸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外表金黄的点心,自己走到餐厅倒了一杯水喝。

他看见了客厅茶几上摆着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水杯和一副平光眼镜。

看起来,对方已经在客厅待了一段时间了。平常这个时间,他一般都在房间里待着,今天倒想着来客厅了。

“佐助,怎么站在那里?”

五条悟在客厅遥遥地看着他,眼睛明亮又清澈。就好像上午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佐助背过身轻轻呼了一口气,把杯子冲了一下收进橱柜,转身走近客厅里坐着的人。

“任务变多了吗?”

他站在五条悟面前,对方仰头看着他,眼白带了点淡红的血丝。

“只有一点点哦,年末总会忙一些的。”五条悟说。

佐助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五条悟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需要你的咒力,”他说,“你看到了吧。”

今天上午,五条悟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点咒力也消散了。

佐助知道这对自己目前是没什么影响的——但那种突然有什么东西断掉的感觉让他十分难以忍受。

所以他才才会头脑发热说了那些话,进而意识到这种力量上的联系对他整个人的影响。

为什么他会那么快对五条悟放下戒心,任由对方近身,甚至就连脱离对方行动也考虑使用影分身实现……

他今天一天都在试图抵抗那种感觉,和路人交流,做其他事转移注意力……但越是抵抗,他就越是有种感觉,如果彻底斩断这种联系,他在这里存在的身份也将随之消亡。

就像六道说的,他需要融入这里。

“上午感觉到了哦,我也想和你说呢。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两个好像被绑定了。”

白发男人笑着对他伸出了一只手,白皙的手腕上有着和他一样的、黑色的咒纹。

佐助把手搭上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他自己的手腕也搭在了对方的掌心,按住了“束缚”所在的位置。

五条悟的手干燥而温暖,带着常年锻炼形成的茧子。

他的茧子主要集中在手掌内侧,不像佐助,从指尖开始几乎每一个关节都曾经磨出过厚厚的茧子,然后又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蜕皮,最后只剩薄薄的一层,柔韧地附在皮肤表面。

比较起来,反倒是佐助的手更粗糙一些。

一股柔和的咒力从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涌了过来,缠在查克拉之间,加入了他体内的查克拉循环。

还有一小股查克拉同时从他体内离开,在五条悟的手腕处徘徊了一会儿,静止在了他的皮肤之下。

那圈黑色的纹路似乎变得更鲜明了一些。

又联系起来了。好像心情突然被安抚了一样。太糟糕了。

五条悟屈伸了一下手指,探究地看着佐助,看起来好像突然想说点什么。

佐助把手抽了出来。

“任务分给我一部分。”他面上若无其事地说,“有省力的方法,不用不是你的风格吧。”

“可以是可以,”五条悟皱起了眉,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坏了,“但是你上午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不气了吗?”

“所以才要去揍人。”佐助不耐烦的啧了一下,“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他转身回了房间。

“明天记得等我哦——”

五条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

佐助还是和五条悟去了居酒屋。

“一定要尝尝这家的烤牛舌哦,”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指着菜单推荐,“接骨木气泡水也很好喝。”

“你来点吧,”佐助把菜单推给他,“我和你一样就可以。”

“确定吗?我可是坚定的甜党哦。”

“没关系。”

于是他就毫不客气地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两份食物。

侍者陆陆续续把烤肉串和其他食物摆在桌子上,佐助伸手拿起一串牛舌,红褐色的酱汁包裹着汁水四溢的肉,浓厚的口感一下子就充满了整个口腔。

“如何,很不错吧?”

五条悟也拿起一串牛舌,享受地放进嘴里。

“嗯。”佐助尝了一口接骨木气泡水,果然也是甜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五条悟开口了。

“之前你说的……”他的手指在沾满水滴的玻璃杯上划动着,脸上的墨镜让人看不清眼神到底放在哪里。

“其实没错。”

“不要在意。”

他们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五条悟笑了起来,“心有灵犀哦,佐助。”

“嘛,把这种事说出来其实还真的有些难为情呢。”

他喝了一大口额外追加了冰激凌球的气泡水。

“那就不要说。”

黑发少年在他对面端正地坐着——五条悟发现,对方就算是在平日里也很少露出轻松的姿态,不论做什么都很难让人挑出错处。

情绪也很少有大的起伏。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愿意和别人说这些事情,你不想听吗?过期不候哦~”

他开玩笑似的说。

“没必要。”

佐助吃了一口小菜,还是甜的。甚至甜的有点发苦了,简直要把嗓子糊住。

“你没有错。”

五条悟看着对面的人,头顶的吊灯在他的眉骨处打下一片阴影,让他看不清楚对方露出来的那只眼中是什么神色。

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

小时候,他唯一一次被母亲带出去,见到初春的蝴蝶停在枝头,翅膀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佐助,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五条悟问。

他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在另一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生活的。

也没有特别在意过对方作为一个强大的忍者究竟有什么想法。

对方从未说过,他也就这样忽视了。

我认为这是对等的条件,你只要完成就好了,何必想那么多呢?一切都交给我不好吗?

佐助抬起头,五条悟看见他如同墨玉一样清凌凌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啰嗦,昨天说了今天还要说。”

五条悟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语气和之前没有区别,表情也是同样的冷淡。

心里突然产生了一阵奇特的不耐,让他不想继续把对话进行下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总觉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

于是他也一把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五条悟!”

五条悟歪头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谁叫你说我啰嗦。”

慢慢来吧,反正时间多得是。

一慢就慢了一周多。

——

“硝子——”五条悟坐在家入硝子对面,“好无聊啊——”

长发的女医生嘴里叼着一根烟,在办公桌前头也没抬。

“无聊就去找你的好学生,不要在这里烦我,”她表情冷漠地抓着一只钢笔,“我还有十几份报告要写,没空陪你玩游戏。”

五条悟没理她。

“好无聊啊——”

他又说了一遍。

家入硝子把笔摔在桌子上。

“怎么?已经对你的新玩具失去兴趣了吗?”

五条悟从墨镜下瞄了她一眼。

“我才没有把他当成新玩具。”他说,“不过佐助最近是不太对劲。”我也不太对劲。

医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感兴趣地抬起头来。

“十一月初你把人捡回来,到现在也就一个月多一点,怎么就知道他最近不对劲了?”

五条悟从柜子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丢进嘴里,用舌头带着裹来裹去。

“唔……感觉。”

他犹豫了半天,给了一个根本不算是答案的回答。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一般五条悟把原因推到自己的感觉上时,就证明这个人绝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家入硝子作为与他同班又共事十三年的老同事,可以毫不犹豫地这么说。

高中的时候这个家伙有一天突然对她们说“感觉夜蛾有点火大”,第二天就被发现是他自己把夜蛾正道的羊毛毡材料包替换成了一打开就会强力出拳的整蛊玩具,没想到一拳打在了熊猫头上,据说那个傻爸爸当场气得捏碎了手里的小皮球,发誓要给五条悟一个教训。

反倒是真的凭感觉的时候,五条悟这个人却想着找点奇奇怪怪的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

五条悟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能把我当成这种人”

“因为你就是这种人,快点说,不说就别在这烦我。”

白发青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挑了一个满意的位置坐下来。

“我让佐助帮我个小忙,但是佐助说他长大了,然后就把我的任务分走了一半。”五条悟一句话概括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总觉得事情的经过肯定不是这样的。

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有人帮你做任务还不开心吗?而且他是你的式神吧,想见不就见了。”

“开心啊,但是他心情总是不太好。”

“而且,我才不像夜蛾那样□□呢,”听起来他还有点骄傲,“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合作关系。”

“要不然你带他去喝酒吧,酒解百愁。”

“佐助在这里可是未成年哦,不过我带他去居酒屋了。”

五条悟又打开了一块巧克力,“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别扭。

“哎——完全想不明白。”

“你就是小孩子的独占欲发作了,快去工作吧求求你了。”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我都说了,去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