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是黑夜。
浓稠的夜色挡不住厚厚窗帘透出来的隐晦光线。
苏如珍彻底丧失了理智。
眼前的男人如同幻影摇摇欲坠,又幻化成她心中真正想着的那个人。
她心中最后一点抵触也消散不见。
苏如珍开始用无比渴望的声音喊他,低低地轻唤。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谁也唤不醒她。
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只有自欺欺人会让她好受一些。
“傅野……”
“傅野……”
一声声仿佛沉重的钟声敲在傅野耳边。
傅野靠在墙壁上,因为热燥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额发细碎,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以及明明灭灭的眸光。
他紧闭双眸,在清醒与理智之间游移,感觉到那股热源越靠越近,忽地睁眼——
苏如珍撞进那双沉冷的眸子,浑身一颤,“我……”
她壮着胆子上前,“他换了我的酒,药性太大,我根本抵抗不住。”
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却难以企及的男人,“我不信你能坚持一晚上。”
“既然迟早会妥协,何必还要继续受罪?我……”
她还没说完,傅野忽而起身挡开了她。
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从床边扯起一条薄毯直接罩在了苏如珍肩上。
苏如珍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傅野就已经将她绑在床头铁架上。
他动作迅速且粗糙,全程甚至没有触碰到她,隔着薄薄一层毯子将她绑住,随即起身。
傅野一个字都没说。
他垂眸看着苏如珍,眸色冷到让她有一瞬间以为他没有像自己一样被人加重了剂量。
但他隐隐压抑的呼吸和眼尾难以抑制的淡红还是出卖了他如今的状态。
他站直了身子,又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声音淡冷,仿佛结着冰霜,“……是傅劲?”
苏如珍诧异地看着他。
他离苏如珍有一段距离,苏如珍能看到他因为压抑自己脖颈间鼓起来的青筋。
随即她收敛了眸色,自嘲地笑了一声,“除了他,还有谁能将你困在这种地方?”
除了傅劲,又有谁能在傅野的酒里下东西?
自从傅野上手傅氏之后,这么些年,他的地位早就难以撼动,没什么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很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对家用一些阴险的手段,傅劲甚至对傅野做过抗药训练,所以这一次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剂量可想而知。
这四周没有任何信号,傅野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试过,倒是发现不少熏香。
看来傅劲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他跟苏如珍发生一些什么。
看着他在房间里不肯停下,苏如珍被捆在床头,“你出不去的,而且……”
她挣了挣,傅野捆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她感觉到被束缚的疼痛,忍不住说:“就算你现在把我捆在这里也没用,等药效把你的理智吞没,你看到我被绑着的样子只会更加糟糕。”
她话里的暗示很明显。
傅野忽然停住了动作,看向她。
只是淡淡的一眼,苏如珍便看到了让人胆寒的戾气。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刚才还冰冷看着她的男人忽然转身,朝阳台的方向走去。
苏如珍被药效暂时侵袭了大脑。
又因为傅野表现出来的强大自制力以及冷漠的态度而保持微末的清醒。
她的脑子转了片刻,才察觉到傅野的意图。
“你要把自己关在阳台外面?没用的……”
苏如珍本能要起身,却因为手上的束缚又跌坐回去。
她的吊带彻底滑落,此时此刻却并没有多少风情,反而是狼狈更多。
“傅野!”
苏如珍沙哑着声音喊他,“你就算是把自己关在阳台上,明天早上也会有记者过来,只要你还在这个房间……”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这话藏着难以掩饰的卑鄙,她停顿了片刻。
但最后还是缓缓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傅劲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们这一代都不是真正吃过苦的人,像傅劲那样的,不是我们能够玩得过的,他是你亲爷爷,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难道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她的长篇大论并没有改变傅野的想法。
“砰”的一声。
阳台上的玻璃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苏如珍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把自己关在外面又有什么用?”
“我说过,记者就在外面等着,就算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共处一夜,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傅野没有回应她。
他面无表情地将落地窗锁上,之后才有些脱力地靠在阳台栏杆上。
一阵风吹来。
他的理智清醒了一些,但那股从体内深处传来的热燥还是让他有些烦躁。
苏如珍已经放弃劝说他,独自忍受药效的煎熬。
这痛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一些,仿佛万千只蚂蚁在啃食心中最痒的地方,却难以挠到。
她也没什么力气再去劝说跟抵抗了。
傅野站在阳台上,漆黑的眸色看着远处的灯火。
他将西装外套搭在栏杆上,想到苏如珍刚才说的那番话。
她说得没错。
既然傅劲做了准备,那些等在外头的记者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他待在这个房间,一夜未出。
傅劲就总有说法逼他就范。
他想过用手机录下全程,但电量绝对不足以支撑整晚。
如今将自己关在阳台上也只是权宜之计。
傅野一贯都住顶楼,这是他每次宴会过后休息的固定房间。
他不住别人住过的地方。
他向下看,忽然将跳上栏杆,扶着一旁的铁架,似乎是打算从空调架跳下另一层。
铁架还算结实,一旁的管道也可以承重。
傅野将外套拧成绳,直接越了下去。
“咚”的一声——
等到苏如珍听到声音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傅野的身影。
“傅野!”
她忍不住喊了一句,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跳下去了?
他难道要从这么高的楼层爬下去?
他不要命了吗?
苏如珍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傅野这个男人,难道就因为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就这么豁得出去?
至于吗?
……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热。
简水水进去洗澡的时候忘记开空调,一推开门就感觉一股热气。
她打开空调,还是觉得热,就走到阳台把玻璃门给打开,让风吹进来。
瞬间舒服不少。
她找到吹风机,走到玄关处开始吹头发。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落地镜,她喜欢一边吹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刚刚洗完澡看自己确实比平时更美貌一些。
空调在缓慢工作,冷气还未充斥房间,阳台上不断送来阵阵清风,倒算不上有多热。
简水水沉浸在镜子里自己惊人的美貌中,忽然一抬手——
不小心把房卡给碰掉,掉在了地摊上。
几秒过后。
房间里断了电,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手里的吹风机也不再工作,轰隆的风声停止。
简水水放下吹风机,弯腰去摸索掉在地毯上的房卡。
她有轻微的夜盲症,尤其是在灯光忽然暗下来的瞬间,眼前会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时刻安全感就会降到最低,手上的动作也莫名急躁了一些,“掉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阳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
似乎很近,就在窗台上。
简水水还没找到房卡,就浑身一僵。
……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就像越是在夜晚想象那些恐怖片的情节,就越会疑神疑鬼,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想多了一样。
简水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她背后已经一阵阵发凉,但还是强装镇定,在地毯上摸索着房卡。
忽然。
那阵动静的声音放大。
简水水原本跪坐在地毯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挺直脊背。
她的呼吸缓缓凝滞。
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瞬间脑子里各种片段都闪现出来。
灵异的、现实的、影视的、小说的……
各种她看过的惊悚血腥的画面在面前胡乱地穿插,就是想停都停不下来。
她已经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真的听到了外面有人“咚”的一声落地的声音。
那声音的的确确是从阳台传来——
并且逐渐有往这边过来的趋势。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推开,脚步声忽然真切又沉稳起来。
简水水浑身汗毛竖起,冷汗直流,丝毫不敢动弹。
手颤抖着摸到手机,紧紧握在掌心,却不敢点开,害怕发出光芒吸引到那个不速之客。
她强迫脑子一片空白的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水水?”
与之同来的是简水水的一声尖叫:“啊!”
她连忙站起了身,想要后退,却撞到了身后的鞋柜上,后背传来一阵疼痛。
傅野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背,低沉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是我。”
房间没有开灯,但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清人。
他看到简水水双眼空洞,就知道她应该是夜盲症没看清楚,又重复了一遍,“别怕,是我。”
他说完,似乎听到心口处跳动的声音越发鼓噪,难以抑制。
傅野脖颈青筋暴起,忍了又忍。
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个房间,他只是碰运气选了一个没开灯且没关窗的,却会在这里遇到简水水。
鼻尖萦绕着他所熟悉的馨香,是他曾经无数个夜晚贪婪汲取过的滋味。
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他方才破窗而入的房间其实是他虚构的梦幻之境。
简水水愣了半晌。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理智,试探又颤抖地问道:“傅……傅野?”
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傅野就感觉到先前所有的努力瞬间化成了灰烬。
好不容易有所压制的药效前所未有的空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没。
仅仅只因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