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野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
那个他现如今唯一希望在这里的人,“水水……”
他的声音沙哑得一塌糊涂。
像是陈年酒酿与沙砾混合在一起,醇厚的酒气来回切割他的神经,朦胧的视线下面前的画面像是蒙上一层雾气。
浓墨一般的眼眸越发深邃,他伸出手,还未触及,那床被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
那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女人。
傅野的瞳孔微微轻颤,那一瞬间犹如一盆冰水浇下。
所有的冲动化为平静,只剩下炙烤被熄灭之后的焦灼与烦躁。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墨色的眼眸浮上一层戾气。
“是你。”
苏如珍脸上一片红潮,试探地喊他的名字,“傅野,我……”
她伸出手,动作间露出一大片春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和自尊。
但是自尊又能值多少钱?
苏如珍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一切摊开,攥住了男人的衣摆,“我有点难受……帮我……”
她呼吸间尽是热气。
苏如珍给自己也下了一剂猛药,如果不是这样,她也做不出这种事情。
至少没有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这样做。
她一开口,傅野便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
眼底仅剩的一点迷雾散去,在她的手指尽量往他手腕处攀爬时,忽而起身,用力甩开她,“滚。”
几乎是从齿间咬牙迸出这个字。
本就沉冷的眼眸瞬间布满阴云风暴,仿佛山雨欲来。
苏如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本能地循着身体的热望想去触及解渴的水源,却被人毫不留情地避开——
她甚至连他一点手腕上的肌肤都没碰到。
苏如珍重重地垂下手,血液里的药效烧得她丧失理智,她落了地,嘴唇颤抖着轻喊:“帮我……帮我……”
傅野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谁让你来的?”
苏如珍鼻子一酸,眼眶噙着眼泪。
她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后悔与害怕齐齐涌来,让她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是她自己来的。
但她也获得了傅劲的首肯。
她的确是喝了一些东西壮胆,但她从自己身体的反应察觉到她喝的东西可能被人换了。
换成了某些更烈的东西。
傅野没有耐心等她回答。
他拿起外套大步离开,脚步依然沉稳,只从眸子中看得出些许强行压抑的潮色。
苏如珍顺着床头柜滑落在地毯上。
她微微喘着气,半靠在床边,听到门口开门的动静声越发剧烈,讽刺地勾起嘴角,“你出不去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混着汗水落下来。
傅野脸色沉得可怕,手背青筋暴起,仿佛要将手中的门把手直接捏碎,指关节泛白到透明。
苏如珍努力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吊带从肩膀划下也不自知,笑了笑,“不要再抵抗了,外面都是记者。”
“到我这来,至少我们还能好受一点。”
……
星海俱乐部。
简水水跟吴星辰到底还是低估了苏含玉的作妖能力。
一整个下午,他一个人几乎喝了好几箱啤酒,要不是她跟吴星辰两个人极力阻拦,她觉得他可能还要喝得更多。
他甚至盯上了俱乐部酒柜里面的红酒,这要是混着喝,真的怕出事。
苏含玉一边吐一边喝,好不容易把他给劝了下来,简水水跟吴星辰正准备把他扔到浴室里面去,突然发现俱乐部停水了——
吴星辰拿出手机,看到物业群里面发的通知,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他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着简水水,“停水了,现在怎么办?”
苏含玉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气,也不能不管他。
简水水叹了口气,“要不把他抬到附近的酒店去吧?”
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吴星辰点了点头,随即把苏含玉扛在了身上。
简水水在一旁扶着,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苏含玉嘴里面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简水水听也听不清,听懂了也头疼。
好在吴星辰说的那个酒店离俱乐部并不远。
看上去很高档,外面的停车场已经停了无数辆豪车。
简水水胡乱地扫了一眼过去,似乎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但并没有当回事。
她看到吴星辰扶着苏含玉下来,连忙上前一步帮他扶了一把,“小心一点。”
吴星辰喘了口气。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他看到灯火通明的酒店,似乎能看到里面觥筹交错的场景,突然想起什么,“今天这里好像有个酒宴,我们从那边的电梯上去。”
他怕碰到熟人。
近些年吴家在圈子里面发展得很好,尤其是他大伯,短短的几年混成了业内龙头,大有赶超傅家的趋势。
吴家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族,各种各样的分支加起来人口众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吴家的其他人也开始活跃在各大社交圈。
他担心在这里碰到熟人,懒得麻烦去解释。
两人好不容易把苏含玉给扛到酒店,简水水身上也沾了一些不好闻的味道。
吴星辰有些内疚,便在旁边给她开了一间房,让她整理一下自己。
简水水这副模样如今也不好外出,于是便应了下来。
隔壁估计还要一番折腾。
她到了房间,走到阳台上去关窗帘,忽然看到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个男人好像是张席燃。
她又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人已经不在。
简水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直接拉上了窗帘,进了浴室打算洗个澡。
……
空气中升起浅淡的檀香。
张席燃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起了精神。
他环顾房间四周,倒是很符合傅劲的品位,全部都是山水字画。
他原本是在酒宴楼下,宴会结束后,傅野兴许会回酒店房间休息一会,但他没有给他明确的指令,他一般都是让司机等在这里。
如果傅野之后想要回别墅的话就不会让他等待,可以直接离开。
作为傅野这么多年的特助,张席燃已经习惯了在方方面面做到尽善尽美,挑不出一丝错处。
虽然偶尔会因为地位的不平等产生一些不平衡,但他心里面很清楚,能够在傅氏工作,是许多毕业生的梦想。
不是名校毕业就可以进入傅氏。
像他这样已经是幸运,那些在傅野面前产生的自卑,在面对着其他普通人时消散无踪。
不仅仅是家人、哪怕是一些给他安排相亲的介绍人,只要一听说他在傅氏工作,还是傅野身边的助理,就会立刻将他放在第一梯队。
傅氏就像是一个标签,只要沾上就是光荣,地位立刻水涨船高。
他深知这样的幸运是因为他和傅野有幸做了同学,且关系尚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机遇。
而他能够留在傅野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他的能力出众。
倘若他在傅氏继续干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在被傅劲辞退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完全没有反应。
张席燃站在空旷的房间里。
面前就是一张红木桌,傅劲似乎很喜欢这种空旷的摆设,房间就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就连会客椅都没有。
处理完酒宴的后续事情,他便在楼下等着傅野,却没想到会遇到傅劲。
像这种宴会他一般已经不会再参加,除非那种很重要的决策会议。
傅劲已经慢慢地淡出了管理层。
看到他的时候,张席燃还有些诧异,更诧异的是,傅劲有话要跟他说。
傅野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而傅劲的吩咐他又不能够无视。
于是便演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你跟在傅野身边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
“傅氏会给你该有的支持,你这样的履历,无论是到哪个公司都会走得很顺。”
张席燃这才反应过来。
他握紧了拳头,“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说得太直接。”
傅劲伸出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他的手上已经长了老年斑,也不像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
但始终有一种威严在。
张席燃后退一步,“如果我工作上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傅总会告诉我。”
意思就是,就算是辞退他,那也应该是傅野的事情。
傅劲闻言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年轻人……”
“傅野也跟你一样,是年轻人,年轻挺好的,但有的时候也很麻烦。”
他话里有话,似乎蕴含着别的深意。
张席燃暗自攥紧了手机,手机界面上依然没有傅野的任何消息。
傅野当然没法联系他。
傅野如今没有办法联系任何人。
……酒店。
顶层套房。
空气中都隐隐藏着火。
傅野知道自己中了套,拿出手机看到信号被屏蔽的那一刻,脸色也不免阴沉到极致。
苏如珍已经忍到极限。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着声音说:“傅野,今夜才刚刚开始……”
她缓缓睁眼,眼底已经被药效染得通红。
苏如珍想站起来,才动了一步,就被傅野那近乎吓人的视线吓到不敢动弹。
她忽然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苏如珍看着自己如今这幅模样,眸光忽然变得笃定,径直朝着傅野走去,“等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只是联姻而已,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几年后我们也可以离婚。”
苏如珍走到傅野面前。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劝哄,“与其现在这么难受,不如顺从……傅劲想让我们联合,你难道要反抗?”
她知道。
就算傅野现在不愿意,但只要他在这个房间,漫漫长夜,那么强烈的药效,他的意志总会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