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传承

("全世界都以为我和顶流谈过");

37

房中一片寂静。

何浅提心吊胆,

探头往里边的套间看了一眼后,确认房间再没其他的人,随后拉着他们退出了房间,

没有惊动他。

程不遇仍然睡着。

“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在师兄的房间里?”姜风月压低声音问,

“石亭你知道吗?”

他们几个,只有石亭在国内,

与顾如琢联系还一直比较近,一帮人齐刷刷地望向石亭,眼神雪亮。

石亭陷入茫然:“我、我不知道,

我以为师哥都不会让他来……”

姜风月:“……?”

何浅迷茫地开口:“那现在怎么办?”

“要叫他起来吗?”

赵繁也茫然地问道:“现在是早上了,

一会儿事情很多,师哥安排人管他没,他会不会没饭吃,我们是不是得带他吃个早餐?”

一群人望着已经关上的大门,

陷入了迷茫。

天色渐明,

雨渐渐停了,但天色仍然暗沉。

皎山渐渐来了越来多的人。

山下停车场,豪车云集,一片黑色,

无数明星、名流、商人纷纷接到讣闻,

前来吊唁。

媒体被拦在门外,闪光灯不断。

“胡轻流!胡轻流现身程方雪葬礼现场气色很差,

半世纪至交先送别老友!”

胡轻流行装从简,一身黑色正装,除了身边的小孙女陪同撑伞外,没有其他人跟来。

他保养得很好,

不见老态,据悉,他拒绝了顾氏直升机送他上山的请求,坚持徒步上皎山,为老友送灵。

他一出面,山下的媒体都沸腾了,齐齐涌上来:“请问能采访一下您吗?请问您对顾如琢疑似带领同门弟子与程氏继承人闹翻有什么看法?”

“听说遗嘱尚未公开,您认为程氏的下一任接班人会是谁呢?还是和如今一样,依然操控在顾如琢手里?”

“您筹备多年的京剧电影原本暂定主角是顾如琢,顾如琢如今倒嗓,请问是会选择换角还是进行配音呢?”

胡轻流面色阴沉,一路直走,什么都没有回答。

直到山下安检门前走来一个青年,低声叫了一声:“胡老师。”他才表情舒展了一下:“如琢。”

顾如琢下来接人了!

媒体都沸腾了,纷纷冲过来想要借机采访,但顾如琢护着老先生,一身沉肃,身边的保镖寸步不退,媒体仍然没有一个人能闯入皎山。

“顾如琢!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你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青石山道上,忽而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众人身后,一个黑衣女人疾步走下来,她四十岁左右,妆容精致。

于兰,程氏兄弟中老二的媳妇。

程家人这一夜并不太好过。

一是顾如琢始终不让他们插手程方雪的后事,二是他们没有见到遗嘱,一天不见,就一天提心吊胆。

媒体也被拦着不让上来,他们舆论战的第一步就受到了挫折。

她立在一边,缓声说道:“你压着遗嘱不给我们看就算了,我们请来的媒体为老人家送别,你也不给放么?”

伞前雨落,顾如琢淡淡的:“不放。”

隔着雨雾,他的声音不太清晰,但十分稳定。两人的对话被媒体听见了,在场人一片哗然。

“胡老师,您也是爸他的直叫知己,也是我们的长辈,顾如琢如今这样,让我们实在难办,您劝劝他吧,不然爸爸他泉下有知,也不会想到如琢今天会这样做,使他走得不安稳。”

她望向胡轻流,诚恳地说道。

胡轻流由顾如琢搀着,不动如山:“我相信如琢。长辈不长辈的,人已经走了,走前怎么安排的,我相信他也有自己的眼光,如琢怎么做,想必也是他的心愿。”

于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仍然坚持:“这是程氏的家事……”

“二伯母,您要是想今天在这里闹,家事会变成家丑。”顾如琢沉声说。

“那你是要独揽到底了?你做得了主?”于兰毫不示弱,“你想清楚,你这样做,老爷子泉下难安,你也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我做得了主。”顾如琢扔下这句话,眼底散漫而锐利。

他没有再说其余的话,他身边的人已经走上前去,把于兰团团围住,礼貌地说:“我们先送您回去休息,夫人。”

顾如琢随后回过头,神情温驯下来。

他低声对胡轻流说,“让您见笑了。我们上去了。”

胡轻流摇了摇头,低声叹了一声:“他一生端正,怎么儿孙辈,一个能成事的都没有。”

顾如琢顿了顿,像是想开口说话,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夜没有休息,一夜无数人的联络和电话,他的手机已经没有电了。

*

程不遇睡到九点多,醒来了。

昨天大半夜一通折腾,他大约凌晨才睡下,其实休息得算是不够的。

外边仍然喧嚣,有人声和走动的声音,按照传统,哀乐也跟着奏了起来,吹吹打打,震耳欲聋。

程不遇揉揉眼睛,下床洗漱。

随后,他坐回床上,低头打开手机,给顾如琢发送了一条消息:“我想好了,我可以来扶灵。”

说是想,好像也没有想很久。

因为顾如琢说了这是一个请求,而且是个不会让他不舒服的请求,所以他可以答应。

他明白他讨厌他,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两张机票。

当年他没有回去给鹤遇上坟,如今他选择给程方雪扶灵……他其实也并不知道,如今这个选择,能否让他找到追逐已久的答案?

顾如琢没有回复他。

程不遇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了关机提醒,于是大概知道顾如琢在忙。

程不遇站起身,推开房门,想要下楼去找他。

房门一推就带倒了门前的东西,程不遇垂眼一看,房门口放着琳琳琅琅一大堆吃的。

葱油素小笼包、蒸奶糕、三明治等等,都用锡箔纸包起来,还是温热的。

办丧事时定时开白宴,其他时段里人们只能自己找吃的,其他人都住去了接待酒店。

皎山是陵园,附近只有便利店,他起晚了,确实没地方吃东西。

程不遇以为这是老伯留给他的早饭,于是捡起一袋小笼包吃着,把剩下的都放回了房间的桌上。

下了楼,哀乐的声音变大了,程方雪的遗体停在公馆大厅正中,逝者亲属长辈、老一辈的人家,都坐在大厅两侧,有的人身体熬不住,就先回了另一边的招待酒店。

程家人和北派师门的人分列两侧,泾渭分明。

程不遇从侧边下来,正在程家人的那一边,所有人都没料到楼上还会下来人,都一起朝他看过来。

“他醒了!他下来了!”

另一边,北派的几个人也发现了他。

他们刚刚得知顾如琢下山去接胡轻流了,现在外边是石亭和赵繁代表程方雪的弟子接见各位吊丧的宾客,宾客进来之后鞠躬吊唁,他们里边的人跟着一起鞠躬还礼。

灵堂内的火盆灼灼烧着,更衬得外边一阵寒凉。

所有人都看见了程不遇,灵堂内一刹那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有人窃窃私语道:“他怎么回来?谁接他过来的?”

“私生子,怎么配进灵堂?”

“……不知道,说不定他是自己过来的?我听说他家里没人了吧,爷爷去世还是要回来看一下。”

“……真晦气。”

程馥跟着往上看了一眼,有些茫然,他认不出他,找身边人确认了一下:“……那是我儿子?长得还挺帅的哈。”

没有人回答他,其他几人都死死地盯着程不遇,气氛渐渐紧张。

——程不遇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就是遗产可能有他的份儿了?他是被谁接过来的?顾如琢吗?

程不遇垂眼,往下走着。

他休息时间也不够,气色不太好,脸色很苍白。

这边北派,姜风月望着程不遇:“他醒了诶……他在吃我们买的包子。”

何浅用手肘撞他:“你搞清楚重点!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面面相觑。

程不遇本来就身份尴尬,本该算程家人,但程家人不认他。而他同时也是程方雪的关门弟子,顾如琢不在,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拉过来。

程不遇走下楼,离他最近的程御首先站起来,拦了一下他,肃穆的脸上眉毛拧起:“喂,你过来一下。”

程不遇停下脚步。

他抬起眼,眼光清透,按照高中他们教他的称呼:“……大伯好。”

程御却没有了高中时应付他时的好脸色,他省去了寒暄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怎么过来的?谁让你来的?”

他语气很不好,甚而十分严厉。

整个大厅里都听见了他的话,站在门外的不少人也都听见了,纷纷好奇地望过来。

程家世代名门,名声是程家的脸面,外界没有人知道程不遇的存在。

不单是遗产的事情,私生子一经爆出,就是全家的丑闻。

程方雪一生清正,程馥出了事,都不免要被人嚼舌根,说老艺术家硕果累累,偏偏教不好后辈。

程不遇静了静。

炭火缓缓燃烧,冷风呼呼吹入灵堂,哀乐班子暂缓,一片沉寂。

“不行。”姜风月站起身来,低声说,“我去找师哥,他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他还没站起身,何浅就一把拽住了他:“你等等。”

程不遇刚开口说:“我是……”

“他是我带过来的。”

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

顾如琢伸手把程不遇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声音森冷,“这是我们北派第三代关门弟子,程不遇。我带他跟大伯问好了。”

“你说什……”程御望着顾如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程不遇不是自己已经离开了么!

更何况,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顾如琢应该对程不遇恨之入骨才是!

顾如琢身后,胡轻流等人也已经到了,一众老辈在门前等着,十几双眼睛往这边看来。

顾如琢握着程不遇的手腕,体温微热,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他很用力,程不遇只有跟着他走。

他低声说:“顾如琢,我……”

“我看到了,刚手机才充上电,我看到你的短信了。”

顾如琢神色如常,把他带到门边,从接待处取来一枚白花,给他别在胸前,随后再将白布系在他额前。

他的手抚过他的后脑,为他打结,程不遇眼睛半闭,很安静地任由他动作。

他睫毛乌黑卷翘,轻轻擦过他的肌肤。

顾如琢低声说:“你过会去和何浅他们一起。在里边好一些,没那么累。”

他身后,胡轻流踏入门内。

顾如琢扶着程不遇的肩膀转过来,对他颔首:“老师,这是我们的关门小师弟。”

胡轻流点了点头,视线扫过程不遇的脸——他此前没有听说过,北派还有第六个传人,只听顾如琢提过一嘴,但今日见到,他就心下了然。

眼前的年轻人样貌标致,气质出众,他和程方雪年轻时很像,却多了一份凉薄与柔软,很乖很安静。

胡轻流进来看了看遗体。

他和程方雪平辈,甚至比他年长,所以只简单作揖。

他起身后,北派弟子和程家人起身鞠躬,这是自家人办丧事的礼数。

顾如琢揽着程不遇的肩膀,带着他一起鞠躬。

所有人都看见了,师兄弟六人,尊师如父,一同戴孝。没有任何人有疑问,以顾如琢为首,他们就是北派当代名正言顺的传人。

2("全世界都以为我和顶流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