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寂静无声，毫不夸张的说，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臣们被越离夙突如其来的发怒给震住，一个个好似被掐住喉咙的鸭子，涨红了脸呐呐不敢言。
龙椅上的天子居高临下睨过来的目光，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和高高在上的睥睨，他眉眼阴鸷，覆着一层寒霜。
众人心惊肉跳垂下眸去不敢与他对视，心里已经后悔不迭。
怎么就忘了，这位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他们自作聪明的以为一同施压便能让他有所顾忌，甚至做出妥协。
却不曾想过，先帝那么多子嗣，为什么单单只活下来一个没有威胁的荣昌公主？
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的七皇子，却在短短一年时间，在群狼环饲中坐稳了皇位？
为什么自先帝时便不时来犯的外寇，却在新帝登基不到五年俯首称臣？
这位皇帝从来不喜欢放狠话，却在一桩桩细节中尽显他的野心和手腕！
“说啊，刚才一个个不是挺能说吗？”越离夙冷哼一声，语调压得很低，眼底噙着嘲弄。
他目光定在目眦欲裂，眼底发红的大司马身上，极冷地一勾唇，眸光扫过地上的折子，意味不明，“大司马不妨好好看看家里那位贤内助都做了些什么，再来考虑，要不要质问朕！”
大司马一怔，扫过地上的东西，弯腰拾起，他打开，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殿外。
明曦脚步顿在原地，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李德忠正心中暗嗤里面那群蠢货拎不清，一抬头，便瞧见皇后娘娘站在那儿，他眉心一跳，“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他声音有点大，殿内霎时安静下去。
明曦走过去，神色自若地笑了笑。
“李公公。”
李德忠面带笑意，可转而想到什么，觑了眼殿内，神色迟疑，“您这是……”
这会儿过来，难不成娘娘不知道大司马在里面？
这两人若是撞上，大司马未必敢拿娘娘怎么样，可言语冒犯还是在所难免……
明曦似是看穿他的想法，她弯了弯杏眸，面上笑盈盈的，“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本宫特意过来瞧瞧。”
只一句，李德忠便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门儿清。
可他却不敢放明曦进去，毕竟，后宫不得干政。
正当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冷淡的——
“滚出去。”
明曦微怔，正怀疑着难不成越离夙是在说她？
下一秒，就见一群大臣脚步匆匆地出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一瞧见门口的明曦，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仓促地行了个礼，待明曦回应后便迫不及待地溜之大吉。
大司马走在最后，才经受了痛失爱女的打击，刚刚又被那样嘲讽警告，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对上明曦，倏地阴鸷起来，他盯着她半晌，阴冷的视线宛如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令人心里发凉。
明曦却坦然自若任由他打量。
“皇后娘娘，真是好样的，让本官刮目相看。”他嘴角微勾，眼神冷极。
她挑了挑眉，“发生这样的事，本宫也很难过，不过还是劝大司马一句，节哀顺变。”
明曦无意戳人痛处，可既然争端是对方先挑起的，那她自然也不可能一忍再忍。
果不其然的，话音刚落，大司马的脸色就变了，刚才还极尽恶意嘲讽，此时却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脚一般，勃然变色，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掐死明曦的模样。
可一想到这是乾清宫门口，还有刚刚的那本折子上写的内容，他咬了咬牙，花了全身的力气将心头涌动的怒气和杀意按捺下，只充满深意的斜了眼明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多谢娘娘关心。”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饱含压抑的情绪，“不知道娘娘可听过一首诗？”
不待明曦开口，他便自顾自的继续，咬字极重，意有所指，“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说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恶毒的盯着明曦，活像是诅咒一般。
他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或者是恐惧，然而明曦，只是偏头想了想，然后弯唇无害地笑了笑，慢慢凑近，“本宫也听过一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说到这里，瞧见对方握紧的拳头，突然摸着下巴轻笑出声，“不过大司马刚刚说的这几句，本宫倒也是很赞同。”
她挑衅似的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嘴角恶劣一勾，语气不急不缓，“这人呐，坏事做多了，难免会遭报应，谁知道报应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呢？”
大司马回味过来她的意思，眼里闪过一抹惊怒，他恨极，“但愿，皇后娘娘能一直笑得这么开心。”
明曦眨眨眼，语气真诚，“借您吉言，本宫不仅会笑得开心，还会笑到最后。”
回应她的，是大司马忍无可忍的冷哼和拂袖而去的背影。
“这……这个大司马也太不像话了！”一旁瞠目结舌看完全过程的李德忠回过神来，愤怒地指着大司马的背影一跺脚，“居然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放肆，简直是不知死活，目无尊卑！老奴回头就告诉陛下！”
明曦盯着大司马逐渐远去的背影，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眼神有明明灭灭光影起伏。
“娘娘？”李德忠自顾自的在那骂了半天，也没得到明曦的一声附和，不禁有些疑惑的一转头，就看见明曦沉思的侧脸，以为她还在意那些难听的话，便小心翼翼开口。
“娘娘……您不必往心里去，那些传言的确过分，可老奴和陛下都相信您……”
“进去吧。”明曦回过身来淡淡道，她想到什么，目光疑惑，“对了，李公公你刚刚说什么？”
李德忠：“……没。”
明曦进了殿内，险些一脚踩上地下碎了一地的琉璃盏，她脚步微顿，抬眸看去，大殿里一片狼藉。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足以得知主人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