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营寨。
“将军,昌文君已经带兵进入了上党,我们为何还要待在这里?”
王贲看着自己的父亲,有些不解。这一次,秦军二十万大军南北两路夹击邯郸,声势不凡,可是此时,北路主将昌文君进势很快,可南路的王翦却迟迟没有进军,反而让李信作为先锋,带兵推进至漳水一线。
“为将者,未知胜,先知败。”
王翦的一双目光在地图上看着,神色严肃,面对王贲的问题,缓缓说着。
“知败?”
王贲不解,败在何处?
“将军的意思是?”
“此地乃是我军粮草枢纽,供给着前线十数万大军,不可有失。”
“可我们四周无敌,韩国纵然态度暧昧,料想也不敢率领大军攻击我军后方大营。”
王翦抬头看了一眼,轻声一笑。
“你也说了是不敢,而不是不能。韩王昏弱,可韩国总有忠勇志猛之臣。再其次,见机图利者,也不可不防。上次对赵用兵,我军大败,此时正是动荡之时,小心为上。”
王贲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自己父亲有些小心谨慎,可也觉得很有道理。
“将军觉得,此次攻赵,可得大功?”
“南北夹击,声势虽大,可胜负之争,仍在北路。李牧在肥地战胜我军之后,被邯郸那边封为武安君。如今北路大军要面对的依旧是李牧的数万边军。”
“武安君!”
王贲呢喃着。对于兵家之人而言,获得这个封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因为上一个,是白起。
“邯郸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贲不禁问道,颇有些不值。武安君这个封号虽然显赫,可是这背后的恶意,却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国贫民饥,主昏臣庸,赵国可亡也。只是,摆在我军面前的,还有一座高山。一座兵家之人无不想要跨越,而我秦国之将也不得不面对的高山。”
王翦一笑。他明白,李牧这个对手,他迟早都需要面对。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将军认为,我军北路可否建捷?”
王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了一声。
“李牧不可易取。”
见王翦讳莫如深,王贲也不在追问。久之,王翦叹了一声。
“当今之世,兵家之人需要面对的,尤其是我们秦国将领,也许在征战天下之途,会遇到两座高山。李牧,他的兵法与用兵,你要尽可能熟悉。”
两座?
“还有一个是楚国的项燕的么?”
王贲追问道,可是王翦却没有回答。
此时,帐外传来了一声通禀。
“将军,汉阳君押送军马、粮草至。”
王贲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对方神情一变,一直紧握着的手松了开来。、
“迎!”
王翦带着军中诸将,将赵爽迎接至中军大帐。出乎王贲的预料,这位在西境一扫胡尘,破军十数万的年轻君侯非但没有一点少年将领的孤傲,反倒是乐呵呵的,像个商人。
“汉阳君一路远来,劳顿了。”
“将军说的哪里话,这本是份所应当。我刚才一路前来,见将军帐下亲军虎目鹰视,身姿矫捷。将军帐下虎军,不愧是我大秦精锐。”
“汉阳君过誉了。汉阳君帐下羽林,才是真正的精锐。只是,征讨月氏叛军之后,便回到了南郑地。翦无缘一见,甚是可惜。”
王贲有些奇怪。也许是出身的原因,自己的父亲有着一股不属于军中大将的谦逊。不过此时,他虽然是一贯的说话风格,可王贲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不足挂齿。”赵爽挥了挥手,轻声一笑,“若是要见,也要见见随军而回的胡姬。”
这时,帐中诸将来了兴致。
“君上,听说月氏那边的人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真的么?”
“当然,等你们见到了就知道了。这次大捷,等诸位将军回来,我再送你们每人一匹乌孙的战马。”
“多谢君上!”
王翦看向了赵爽,问道。
“君上以为此次北路军能否建捷?”
“当然!”赵爽很是肯定,“昌文君亦是军中宿将,李牧虽然骁勇,可是数万边军自上次一战,尚未补员,邯郸那边补给未至,就赏了个‘武安君’的空号。我军兵精粮足,昌文君有不胜的理由么?”
王翦眯着眼。这小子可真损啊!
这是要把昌文君放在火上烤啊!
外戚与世族两派的争斗,秦国之内军政两方之人都知晓。本以为昌平君下手就够黑了,可是如今,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是往死里整啊!
不但要外戚一系赔光所有本钱,更是要让其声名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只是,王翦也不能明说,昌文君不是李牧对手之类的话,不禁点了点头。
“汉阳君见解不凡。”
“此次我押送军粮前来,还要叨扰一阵,望将军见谅。”
“汉阳君说得哪里话。”
一番见面之后,军中诸将都退了出去。帐中空静,只剩下了王翦和赵爽两人。
没有了刚才热火朝天的场面,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久之,王翦长声一叹。
“本以为汉阳君不会来。”
“那我来了,将军是不是很失望?”
王翦一笑。
“同路而行,为何要失望?”
“便是同路,也未必是同行。将军以为然否?”
“汉阳君高见!”
密林遮掩,余荫映地。掩日站在高处,身后跪着两名罗网的刺客。
“掩日大人,我们搜查了附近百里,找到了符合情报描述的村庄。只是,我们的人不敢进入其中查探。”
“很好,不必急。这一次,罗网想要追捕的猎物,不是那么容易落入网中的。”
掩日一笑。此时,赵爽正在秦军营寨,而墨家大统领正在主持统领选拔,正是动手的良机。
“你们继续监视。这一次,罗网要送给这位君上一份大礼。”
风声簌簌,山野小村。
轻兰看着外面的月光,面色莫名。她的养父出来起夜,见到自己的养女的背影,不觉问道。
“闺女啊,看什么呢?”
轻兰回过了身,轻轻一笑。
“没事,晚上睡不着。爹爹,明早你和阿母去市集一趟,把我做的织线都卖了吧!”
“好。”
老头回了一声,转身朝着自己屋中走。
“闺女大了,也是时候找个人家了。明晨我就去市集,卖了些针脚、酒水,再给你打一副首饰,当嫁妆。这一去,怕是得两三天,你黑子叔来了,可得好好招待……”
听着老头絮絮叨叨的话语,轻兰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只是,终究在黑暗中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