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纪长泽按照原主的样子,趾高气扬的训斥了一顿两个姐姐后,果然见到站在门外的女人难看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只是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嘴上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着:“这么大的丫头片子了还干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等到明儿叫刘姐来上一趟,把你们都卖出去。”
虽然年纪只有五十多岁,头发却都花白了,看着跟六七十岁一样的女人是原主和两姐妹的奶奶。
只是奶奶这个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等于慈祥微笑和总塞好吃的形象不同,不管是对于两姐妹还是对于原主来说,这个奶奶都相当于一个恶魔。
原主作为男娃还好,两个丫头可是从小到大被她教训过来的。
就算是好端端的做事,要是她心情哪里不好了,就是对着两人一顿打。
她们的父亲也是这样,就像是刚才,两姐妹本来好端端的做事,那个男人喝醉了酒醉醺醺回来,突然看她们不顺眼,于是上来就是一顿打骂。
就算是这个老太太看见了,也不会说自己儿子什么,反而会觉得是她们没有做好事才会惹得自己儿子不高兴。
纪长泽的记忆里有她的名字,就叫谷大花,无论是名字还是长相,亦或者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只是一个普通农村老太太的样子。
但这样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当初却是她提出了各种折磨林知书的方法。
身为女人,她也清楚女人的软肋在哪里,借着这些软肋,硬生生让林知书这个硬骨头不得不服了软。
谷大花骂了一顿,屋里传来了男人高声叫声:“娘,我刚刚不是让你弄完了进屋吗?慢死了。”
作为一个不事生产,从来不下地也不打扫家务的男人,他对着亲娘的态度是如此的不耐烦,语气里满满都是嫌亲娘耽误时间。
但谷大花却完全没有觉得儿子的这个态度有什么不对,刚刚那还满脸骂骂咧咧的神情一变,转为了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快步朝着屋内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用着仿佛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着:“我刚刚耽误了点功夫,这就来了。”
走到了门口,还不忘记转身,脸上神情又一秒变得凶恶,对着两个丫头道:“死丫头片子偷什么懒,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了就去下地,要是没有把那几亩地翻出来今晚上谁也别想吃饭。”
两个姑娘连忙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然后纷纷扛着工具朝外跑去,到了门口时,大姐姐扭过脸,怯怯而又复杂的看了一眼纪长泽。
生怕让谷大花觉得她耽误时间,看了这么一眼后,她就赶忙跑出门了。
谷大花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纪长泽,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跟个木头一样,一点都不像你爹那么机灵,一天天的在这杵着碍眼,个生的。”
她嘴里正不干不净着,屋内的男人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砰的摔在了地上,骂道:“你个老货,听不见老子叫你?!还非要让老子去请是吧?!”
对着孙子孙女态度恶劣的谷大花一对上儿子,就柔顺的不得了,连忙也顾不得跟纪长泽多说,赶忙的进屋:“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纪长泽冷眼看着这一幕。
对于谷大花来说,就算是她的儿子,从她肚子里生出来,又被她辛苦养大不工作的儿子,家庭地位也绝对是高于她自己的。
因为这个儿子是男人。
所以在她眼里,她儿子天生就要凌驾于所有女性,包括她自己。
原主在家里地位比两个姐姐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要不是因为他的浅蓝色眼眸,可以想见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会更高。
纪长泽也算是见识过很多个世界了,古代世界男女地位悬殊最大,基本上女性就属于男性的附庸,男人们为了自己的审美爱好,或者说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束缚女性,给女子们加上各种条条框框。
一旦触犯了这些条框,周围所有人,包括其他女子都会对对方进行指责,全家人都会觉得她丢人,她终生将生活在各种白眼辱骂中。
因此,时间久了,女子们自然无人敢触碰这些条框,若是有一不小心越界着,她们还会很自然的觉得这人是没规矩。
但这个世界不是古代。
这里是现代,是已经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
而在这样一个落后而又愚昧的小山村里,竟然大部分的人还是认为女子生来无用,就该被溺死,卖了,当牛做马。
而等到自家宝贝一样养大的男丁长大了,又因为这边重男轻女,女孩子生下来活不大的陋习,男多女少娶不到媳妇。
等到这个时候,又去叫人贩子抓来城市里长大,人家父母疼在心里,捧在手里,受过学校知识,有着正确三观的女孩子,来给他们那没文化三观不正长得丑还有各种不良嗜好的儿子做老婆。
完了还要对着哭闹绝望的女孩子得意洋洋的说上一句。
能够嫁给我儿是你的福气。
自己儿子为什么娶不起媳妇你自己心里还没有点逼数吗?
就算纪长泽是男人,他也不能理解那种靠着性别自觉高人一等的人。
生而为人,命运不一样活法也不一样。
但那种强逼着别人承认自己更加高贵,本身又没有什么能力的人是个什么心态,他实在是理解不能。
尤其是这个世界在男女平等方面,做的要比以前他经历的那些世界更加完善一些。
在这个架空的世界里,本国历史一共出现过五位女皇帝,其中两位是继承了前面女皇的皇位。
这五位女皇帝带给国家的贡献是绝对足够大的,但在她们去世之后,男人们因为前面的女帝,担心再出现这种女子得权的情况,开始对女子进行约束。
之后就是战争,最后兜兜转转,华国成立,男女平等。
就算是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女婴们也还是基本上都被保护了下来,因为当初那场大战后,华国出生率下降,大领导说了,每一个孩子都会是未来的希望,于是在当时那最难过的情况下,各地的孤儿院们还是纷纷建立。
可以说华国在保护孩子方面,在这个世界绝对是世界前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原主站出来指控林知书抛弃女儿儿子,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来看望他们一次,再加上当时的主持人添油加醋,网上的舆论这才爆发出来。
另外,纪长泽还猜测那档子节目应该是请了水军来控评。
再加上纪家这边胡搅蛮缠,一口否认了林知书是被拐卖来的,而是咬死了林知书是和自家儿子看对眼私奔,结果又嫌弃他们家穷离开,把林知书塑造成了一个捡钱眼看,不认亲子的势利眼狠心女人。
网上舆论再被这么一引导,最终可不就出现了那样的局面吗?
纪长泽心里有了计较,出去在村子里逛了一圈。
一路上走过来,在地里劳作的大部分都是女人,男人们要不然就是在村口大树下打牌,要不就是乘凉,总之一个个悠闲得很。
看见纪长泽了,村里人纷纷在脸上露出了嘲笑的神情。
因为他才十四岁,这些人也不把他当回事,直接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讨论。
“看那蓝眼睛,这还上着学呢,要我说纪家当初就该把他给卖了,好歹也是个男娃娃,能换不少钱。”
“纪家没儿子呗,谁让前面那个不顶用,一连生了两个丫头片子,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儿子,就算不是自己的种也得养起来,不然以后死了连个上坟的都没有。”
“找个蓝眼珠子当儿子,还不如再去找刘姐买一个娃娃回来。”
“我知道他家怎么想的,还不是想着咱们村也没来过洋鬼子,再加上他家那老婆还没跑掉的时候就一直被拴在家里,就算是想要背着他找人,也没机会啊,说不定这小子真是他们家的种。”
“管他是不是真的,要是老子,我可不乐意养着别人的种,我听说纪家打算去问他跑掉的婆娘要钱,到时候再买个年轻漂亮的回来,再生个儿子,这小子日子可就难过了。”
儿子嘛。
一个是宝贝,两个就不值钱了。
纪长泽听着他们那简直大声的像是故意跟他说的话,脸上完全没什么表情,只像是听不懂一样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去。
然后根据原主的记忆,把买过女人的男人名字相貌记在心底。
他是这里出生这里长大的,虽然被村里人笑是野种,但明面上也都知道他是纪家的娃娃,因此他去存在哪里都不会有人起疑,最多背后笑话两句这小子越长越不像是他爹。
他爹长得是斜眼塌鼻子厚嘴唇,纪长泽呢,双眼皮高鼻梁薄唇,再加上皮肤白皙,轮廓略微有些深邃不平面,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丑陋和好看的对比图。
再加上如今纪长泽年纪还小,十四岁的年纪,营养倒是还算跟得上,身形瘦长,略微有点瘦,但生的就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
也怨不得纪家那男人就算是回忆不起来林知书什么时候和人接触过,也一直对纪长泽是不是自己儿子心存怀疑。
实在是儿子不像老子。
歹竹怎么就能出好笋呢。
纪长泽是知道纪家母子俩打算的,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借着这个节目,引来一波关注,根据回村的那个年轻人说,只要纪长泽哭的惨一点,还会有人给他们捐款。
到时候他们就拿着这笔钱,再去买个好看听话的女学生回来,给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村里的男人买媳妇都喜欢女学生,他们的母亲父亲倒是大多不喜欢,觉得学生都心大,想着闹腾,又总是逃跑,而且干活还不利索。
但男人们都觉得这没什么问题,想跑就跑,反正也跑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了,他们也能不认账给赖过去,反正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互相为对方作证,警察来了就打出去。
要女学生,自然是看中了她们都被家里养得好,细皮嫩肉,玩的舒服,长相也都比村里的女人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至于把人折磨的时间长了,花容月貌也被弄的憔悴没了,再买来新的呗,原来的那个就转手低价卖给买不起年轻女孩的同村。
父母总是拗不过儿子的,只是以前女学生都少,这几年多,于是一个个就都被买来了。
像是林知书这样跑掉的,也是唯一一例了。
其他的,不是被磨平了棱角,麻木的生活着,就是受不住这痛苦选择自杀,或者是在反抗中被杀。
这些在自家也是小公主的女孩子们的尸体就会被村里人随意的拖到山里,找个松软的地,挖坑埋进去。
他们自己也数不清里面一共有多少尸体,埋尸体的时候,大多都是自家人去,也不告诉那些被拐卖来的女孩,只在她们反抗的时候告诉她们要是敢反抗就杀了她们埋起来。
原主知道这个,还是有一次听着那男人抱怨,说是村里总是和他一起喝酒的那家伙不小心玩死了一个,非要拉着他一起去埋,光去就要一个多小时的路,还要抬着个死沉死沉的尸体,可累死他了。
纪长泽出来之后就一直算着路。
两个成年男人,抬着一具至少八十斤的尸体,从和那男人一起喝酒的人家中出发。
而进山的路又只有一条。
他在地上拿着树枝划拉了几下,再心算几下,就差不多得出结论了。
纪长泽直接进了深山里。
他虽然年纪小,但长得还算高,拿着根树枝划拉,照着路线一直往前走。
算着时间,在太阳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觉得差不多到了。
纪长泽找了一块高高的石头,站上去四下张望。
很快,他锁定了一片土地。
那儿是个低洼地,上面没有什么树木,还长着草,看上去就跟一片普通的地一样。
但那上面没有树,一棵都没有。
他上前,拿着树枝在地上敲敲打打,找了一块比较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土。
因为借用了工具,他也不是很累。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纪长泽感觉他手里的工具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动作一顿,伸出手扒拉开土。
土被手拨拉开,露出了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很白,纪长泽继续挖了挖,显出了一只完整的手,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根无名指,上面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戒指痕迹,显然是长久戴着一枚戒指。
而这戒指如今这儿,如果在她被带来这个村子前她就戴着的话,可能是被人贩子或者是买走她的人抢走了。
纪长泽沉默的看着这根手指半响。
她还没有开始腐烂,手指纤长,带出的指根还有一些干涸了的血迹,现在这种天气,再加上这个松软的土质,她可能被埋在这里还不到半天。
她的手指很漂亮,在没有被拐卖前应该是精心保养过的,她有戒指,戴在这个无名指这个位置上,不是有未婚夫就是有丈夫,村里的人都穷,对他们来说买来的女孩就是他们的资产,因此只有一些女孩反抗特别激烈时才会下死手,所以她的反抗是很激烈的。
有可能是不甘受辱,也有可能是被暴怒的买家弄死。
最后,她的生命终止在了某一刻。
血液不再流动,眼睛不再有神,手指上的戒指也不可能再被戴回去。
死人了,要埋。
有可能是早上,也有可能是昨晚上。
买家拖着已经再不能动的她,走进了这座她活着时一辈子都没来过的大山,将她埋在了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或是旁边,或是再底下,还有与她一样永远被留在异地的女孩们,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静静躺着。
纪长泽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
存在感几乎为零的系统出现;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请问是否需要系统援助。
系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压根没抱希望,纪长泽自从绑定了它就没买过一次道具。
人家都是系统是外挂,他倒好了,自己就是个人形外挂。
无论多么难得世界,甚至是系统都需要跟主系统拷贝的高科技,纪长泽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压根不需要它。
所以在只是例行询问压根没抱希望的系统在听到纪长泽说了一声“好”之后,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听觉系统坏了。
反应过来它接收到的信息没有出错后,系统数据一震,连忙打开了商城。
宿主第一次购买道具,请自主选择,所有道具将用积分购买,不可退换,积分动用过多可能会影响宿主使用主道具。
影响使用主道具么?
纪长泽摸了摸眼睛,没再多想,直接搜索起来道具。
就买这个。
叮!宿主选定道具,所需积分三万,账户内剩余积分十万,请选择是否购买。
纪长泽动动眉:买。
购买道具成功,系统继续它的存在感为零。
纪长泽蹲下身,伸出手捧起了地上的土,慢慢洒在了那也曾手执亲人,爱人,友人的手指上。
这个世界没有灵异层次,他也无从得知这些死去的姑娘都去了哪里。
只盼望她们若有来世,能够平安一生。
黎落薇紧紧的抱住双腿,坐在地上缩在墙角里,身子不停颤抖着,听着隔壁房间两个男人的对话。
都是土房子,隔音也不好,即使隔着一道墙,她也能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声音有些含糊的男人正抱怨着:“那丫头片子居然敢咬我,差点没把我耳朵咬下来,一生气就把她给勒死了,这次真是亏大了,才买回来五天,她跟疯了一样不让老子靠近,一点好处都没占到人就死了,钱也没了人也没了,等刘姐来了,我可再不买这样烈性子的了。”
接着,就是那个自称为她的丈夫,把她脖子上套着铁做的狗链子,拴在这个屋内的男人带着点得意的声音:“我早就说了,让你要买就买看着乖的,你非看那个女的好看要买,你看我家这个,买回来饿了三天,扒光了丢在院子里,她自己就受不了求着我了,等怀了娃娃,以后肯定能老老实实的。”
“诶,长记性了,下次可不买那样的了,那女的疯子,饿了那么多天还这么有劲,打她吧,她也不怕,这不是怕把人弄死吗?没想到最后还是死了。”
说完这句话,他猥琐的笑了笑:“要不,你把你屋里这个借给我玩玩?”
黎落薇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身子一抖,缩成了一团。
那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没同意。
“老子买她回来是生儿子的,你把她给玩了,万一她肚子里怀上你的种怎么办,你当我傻啊,别扯淡了,想要女人自己买去,我自己还没玩够怎么可能给你。”
虽然他拒绝了,可黎落薇心底的恐惧与绝望完全没有放下。
她眼泪落了满脸,却不敢大声哭,只能艰难的用戴着镣铐的手捂住嘴,无声的哭着。
她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进了自己父亲的公司实习。
父亲是白手起家,和她妈妈一直感情好,作为两人的独生女,黎落薇就是在这么一个衣食无忧的幸福氛围下长大的。
她成绩不错,喜欢画画,虽然家里条件好,但她除了喜欢买衣服买鞋子买包包,其他的也没多少物质欲望。
日常最喜欢的就是追剧,看电视上的帅哥,晚上睡前看,偶尔嚷嚷着要减肥,却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起来了就贴墙试图瘦腿,想不起来就麻辣烫可乐给上。
黎落薇自觉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咸鱼而又满足。
进入公司后,她还和组长小姐姐成为了朋友,两人约定好了放假一起旅游。
结果
她害怕的紧紧抱住自己,哭的几乎看不清眼前,她着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组长小姐姐今年二十五,知性温婉,相貌好看的不得了,小康家庭,和男友青梅竹马,订好了明年结婚。
她的男朋友很帅,也很体贴,经常在下雨的时候来接女友,对着女友的女性朋友们,都是绅士而又保持距离。
她还邀请黎落薇做伴娘,说两人计划好了明年结婚,大后年要孩子。
黎落薇记得那个说话含糊的男人,人贩子把她们带来时,就是那个男人带走了她。
她死了?
明年就要结婚,资助着两个贫困儿童上学,才刚刚领养了一只猫的组长,就这么死了。
黎落薇从没有想过死亡会离她这么近,也从来没想过生活在和平年代,幸福家庭的她会遭遇到这些。
她从小到大遇见过的最大危险就是高考忘记戴准考证,有司机却因为堵车的爸爸骑着一辆共享自行车简直是飞奔来给她送准考证。
自从工作后,她总觉得自己长大了,觉得爸爸管的好多,妈妈每次都微信问她有没有回住的房子很麻烦。
而现在,她只想要躲到爸爸妈妈怀里,只想要听她们喊自己一声。
她想家了。
想爸妈了。
脑海里又满是组长那温柔幸福的笑,说着明年要结婚,一直忙着工作没时间陪家人,决定今年年底和家里人一起旅游的画面。
“唔唔”
黎落薇死死的咬住手,轻轻地,呜呜咽咽的哭着。
隔壁的那两个男人开始喝多了,声音越来越大,黎落薇更加害怕,之前那个男人喝多了就会来打她,她越是哭,他就打的越是厉害。
好在也许是因为这次有人和他一起的关系,那个男人没有进来,而是继续喝了下去。
最后,隔壁传来了两人的鼾声,显然他们是睡着了。
黎落薇却完全没想到逃跑。
她脖子上,脚上,手腕上,都被锁了锁链,就算是走路都沉甸甸的,解开又没有钥匙。
只能坐在这里恐惧的等着那两个人醒来。
她迷迷糊糊的哭了一会,坐在冰冷的地上睡了过去,梦里,她还是那个有爸妈疼爱,性格开朗的她。
她躺在温暖的床上,电脑开着,正在播放她喜欢的男星演的电视剧,楼下爸爸车回家的声音传来,外面妈妈敲门:
“薇薇,阿姨做了猪蹄,美容的呀,不影响减肥的,你要不要?”
――咔。
窗户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轻轻响起,纪长泽从窗户里伸出了头,将绑好了纸笔的石头拴着线扔了进去。
他准头好,直接就扔在了睡着的女孩身上。
女孩身子一抖,几乎是立刻就醒了过来,昏暗的月色下,她惊惧的望向四周,与纪长泽对上视线。
“嘘。”
纪长泽做出禁声的手势,扯了扯手上的线,示意她去看。
黎落薇大脑还处于茫然状态,手却已经拿起了被石头绑着的纸笔。
她展开来,借着昏暗的月色,看着上面的话。
把你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马上要出村,帮你联系他们,让他们来救你。
黎落薇身子一震,眼中满是狂喜,她几乎顾不上别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可以得救了。
可以得救了!
她手上有伤,疼得不行,可此刻的黎落薇就像是没感受到这些疼痛一样,连忙颤抖着手写下自己爸爸妈妈的名字,电话,家里的地址。
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她赶忙写上了谢语,又写了自家是开公司的,他救了她,她爸妈一定会给重酬。
写完了,黎落薇小心翼翼的将纸笔按照原来的绑法绑了回去,然后对着纪长泽的方向,拼了命的悄声对他磕头。
无声的说着话: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纪长泽把石头捞了过来,赶忙离开。
他有想过直接把这些姑娘们放走,但她们大多都受了折磨,身上根本没有力气,而且他这具身体才十四岁,根本没办法保护她们。
他身上甚至连个手机都没有。
最造孽的是,不光他没有手机,这个村子里大部分人也都没有,他连想要偷个手机打个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纪长泽只能用这样原始的方式,按照原主记忆,挨个的去找那些被卖来不久,还没有生下孩子的姑娘。
他没去找那些生了孩子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林知行那样看得清现状的,尤其是在被折磨许久后,一些姑娘可能会患上斯德哥摩尔综合征也说不定。
还是保险一点,先联系那些刚被卖来不久的姑娘家人,让他们与警方一起。
纪长泽这一晚上跑了许多家。
人贩子刘姐只在冬天和夏天来卖一次人,这次正好是夏天,一共有九个姑娘被卖了过来。
其中一个已经过世,剩下八个处境都和黎落薇差不多甚至更糟。
但好在意识都还清醒着,在知道纪长泽愿意帮她们后,更是一个个都燃起了求生的希望。
一直等到天亮的时候,纪长泽才悄悄回了家。
屋内,那男人睡的鼾声震天响,谷大花也在睡着,倒是两姐妹,因为白天挨了打,伤口疼的她们睡不着,起来弄了草药打算上药,发现了进屋的纪长泽。
见她们惊讶的睁大眼,纪长泽比划了个嘘声,冲着她们摇摇头。
两人虽然脸色迟疑,却也听话的没发出声音,看着纪长泽进屋,继续埋头弄她们的草药。
又过了两天,纪家开始准备出行了。
谷大花给儿子整理行礼,不放心的很:“钱我给你缝在衣服里了,你可小心别让小偷偷走了。”
纪长泽看着她在那一片慈母之心的跟儿子说话,那男人却不耐烦的一幕,突然插口道:“奶,让这两个丫头片子也跟去吧。”
谷大花眼睛一瞪:“她们跟去?她们去了家里的活谁来干?”
纪长泽冲着她讨好笑笑:“奶,我让她们跟去是有原因的,不是说我们要上节目吗?你和我爸还让我多哭,那光我哭有什么用啊,这俩丫头片子身上还有伤呢,新伤都养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旧的了,到时候我们就说这是我妈在她们小时候打的,就不信人家不可怜咱们,不给咱们钱。”
谷大花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儿子。
她理智上是不想让这俩丫头出去的,毕竟当初那女人逃跑的时候她们都记事了,万一要是在节目上说点什么怎么办。
纪长泽见此,推了一把旁边的二姐姐:“奶你怕什么,你看她们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她们就是俩不值钱的丫头,就算是去了外面,除了咱们家还有谁要她们,她们哪里敢作什么妖,要是敢,我第一个打死她们。”
谷大花还犹豫,她儿子先不耐烦了:
“带带带,都带上,反正车票也不是我们掏钱,让别人知道那个贱人一个孩子不认,哪有她三个孩子都不认的效果好。”
在这个家里,这个男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就算是谷大花还是觉得不行,但依旧没有忤逆儿子的意思,只温声细语的顺着他说:“好,那就带上,听我儿子的。”
见他们答应了,纪长泽垂下眼,在两人进屋后,拍了拍刚刚二姐姐被自己推到的地方。
“再忍忍,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
二姐姐怯怯的看了最小的弟弟一眼,小心翼翼躲在了大姐姐后面。
到了村口,是一个果然很年轻的人来接的他们。
他是村里出去打工的年轻人。
在外面见识了很多后,他觉得还是自家好,至少在外面他的工资都娶不到好看的女人,但是老家花钱就能买个好看的,他现在就想着攒钱买三个女人,轮流的伺候他。
而帮纪家“讨回公道”,也是他赚钱方式之一。
见到两个姑娘,他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把她们也给带出来了?不是说只带这个小子吗?”
对着家里人横的能上天的男人对着外人倒是点头哈腰,讨好笑着说:“俩丫头身上有伤,我们就说是那个贱人打的,更加显得我们可怜了。”
这个年轻人也没什么文化,赚钱买了个手机后就喜欢看那种节目,又记得之前说纪家跑掉的女人家里挺有钱的,这才萌生了这个想法。
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也稀里糊涂的,听了之后不耐烦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上车,去火车站,一直到坐在了火车上。
男人困了,直接脱了鞋睡,被占了座位的两个丫头不敢说什么,只能只坐一点点位置。
纪长泽坐在对面,正看着窗外想着要怎么找机会借到电话,突然耳朵动了动。
他听到大约是在背靠着他的位置上,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在说着话:“钦兰,时间到了,你该吃药了。”
纪长泽面上没什么太大动静,只眼睛眯了眯。
那个叫黎落薇的女孩给他的信息里,她的母亲就叫张钦兰。
他没轻举妄动,而是一直坐着,直到乘务员来检票时,他才起身。
旁边的年轻人眼角瞥见他起来,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纪长泽在脸上露出羞窘神情,很不好意思的微微垂头,细声细气道:“想上茅厕。”
“叔叔,火车的茅厕在哪里啊?”
“真是麻烦。”
年轻人不耐烦的撇嘴,随口道:“你就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侧边有门的地方就是了。”
纪长泽点点头,站起了身,朝着后面走去。
他仿佛是被挤到一样,站在原地慢慢移动,视线却落在了乘务员手中的身份证上。
秦如君,张钦兰。
没错了,全都对上了。
纪长泽垂下眼,径直朝着厕所而去。
秦如君看着妻子吃了药,连忙递了水过去:“来,喝口水。”
张钦兰喝了口水,苍白着脸咳嗽几声,眼睛里满是血丝。
秦如君心疼她,苦涩道:“要不你先回家里等消息吧,你本来身体也不怎么好,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是有点难受,别的没什么。”
张钦兰摇摇头,拒绝了秦如君又递过来的糖,沙哑着声音道:“老秦,你就让我去吧,我要是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们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捧着长大了,恨不得将自己所有能拿到的好消息都送到她手上。
结果,她居然失踪了。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失踪,会有什么下场,没人不清楚。
两人连想都不敢想女儿会遭遇什么。
如今是警方说在某市地下市场发现了当初和女儿一起失踪的公司员工手上戒指。
那戒指是她未婚夫特地定做的,里面刻了两人名字缩写,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就是它。
而且据员工的未婚夫说,他的未婚妻很爱这枚戒指,做什么都不会摘下来,戒指绝对不是她自愿被摘的。
于是,即使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线索,夫妻俩也还是赶忙坐上了火车,指望着去那个陌生城市,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女儿。
张钦兰吃了药,心绪稍微平复了下来。
她心底实在是慌的不行,太想看看女儿了,就打开手机,划过女儿的一张张照片,无声的掉着泪。
旁边的秦如君看着这一幕,眼里也含了泪,他撇过脸,红着眼伸出手背擦掉泪水,强迫自己不在深想女儿会遇到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瘦高高,长得很清俊的少年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压根就没有看向他们这边,手却似乎是无意的划过了坐在外面的秦如君的手。
之后,就这么走了过去。
秦如君先是疑惑,接着张开手掌,望着里面纸团,想了想,慢慢拆开。
别出声,我知道黎落薇在哪,地址我写在了下面,那的人不会让你们带走她,这里还有其他七个被拐卖人的家里人名字电话地址,你们先找警察,再联系他们,没把人救出来之前别暴露出来,把那些人逼急了他们会杀人。
她现在还活着。
秦如君怔怔的看着这张纸,死死盯着底下那句话。
她现在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旁边的张钦兰也看到了这张纸,她看完了,眼泪落了满脸,眼底却是狂喜的,她泪水很多,却始终没发出声音,而是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将这张纸拍下,然后仔细放在了兜里拉链拉好。
夫妻两个无声的靠在了一起。
右边的一个小孩正无聊的四处张望,看见了这一幕。
他奇怪的看着两人哭哭笑笑,偏偏又全程无声,好奇的起身走到了两人身边。
“叔叔,你们哭什么?”
秦如君抹了把泪,笑着轻声说:
“叔叔的孩子在外地,我们好久没见她了。”
“现在要去接她,我们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