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孝宽教过宇宪一个办法,就是自己制作简易地图,然后在地图上进行推演,站在敌人的角度,推测应该采取的策略。
韦孝宽用这个办法,想出了不少正确的方略虽然都没有被采纳,也有些是马后炮。如今宇宪也是得其真传,虽然条件不好,能找到的资料也有些缺陷,不过他还是尽量还原了洛阳地区的地形地貌。
多亏洛阳是北魏的首都,存留下来的资料比较多,不然宇宪还真要抓瞎。花了几天时间,宇宪终于完成了一副简易的“地图”。
行军或许完全不够用,但是推演一下战争进程,已经是绰绰有余。
宇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然后一整天都没出来。除了阿史那玉兹送饭进去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其中,也包括宇举!
这天傍晚,书房的门开了,阿史那玉兹急匆匆的跑进去,就看到一向都是肃正又注意仪态的宇宪,失魂落魄的跪坐在软垫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挂着墙上的地图,连自己老婆进来了都不知道。
“我饿了,你送点吃的给我。”
宇宪轻声说道。
阿史那玉兹何曾伺候过别人?不过现在好像不是闹腾的时候,她还算懂事的哼了一声,叫下人送来一碗粥给宇宪,后者狼吞虎咽的吃着,毫无形象,毫不顾忌。
关上书房门,阿史那玉兹低声问道:“怎么了?皇帝要对付你么?”
草原上一样不缺乏政治阴谋,阿史那玉兹没见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宇宪不关心她说的那些,而是抬起头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阿史那玉兹整天到处跑,问问她,反而会比较靠谱。
“没什么事情吧,要说有的话,今天去田间的时候,听那些农夫说马上有徭役,各家要派人去关中帮忙运粮。我也不清楚。”
运粮居然要调动汉中的人,这到底是要运多少粮草?
宇宪心中一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并未掌握汉中的民政,也不知道征发徭役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在另外一套系统里面完成的。
说白了,现在军队的招兵,和军队有关的徭役,都是在“折冲府”这个系统内部完成了。之前范围还没这么大,后来宇邕军事改革之后,将折冲府的征兵范围扩大到了所有自耕农!
其中亦是包括打杂的辅兵。
这个体系,宇宪是无权过问的,甚至,他都不知道其中是怎么运作的。这是宇邕的统治基础,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你傻了呀。这几天都不碰我,你又没有别的女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阿史那玉兹不满的说道。
要是真有其他女人倒是好了,这段时间宇宪像是得了病一样,整天对着地图发呆,除了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外,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了!
“你先去卧房,我等会就来,你让我静一下。”
宇宪疲惫的摆摆手说道。
阿史那玉兹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便走。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可恶的宇宪,可恶的周国人!
等她离开书房以后,宇宪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他将信纸平铺到桌案上,一字一句的反复阅读。
这是韦孝宽在临行前,对此番攻打洛阳的一番见解。宇宪结合自己的想法,以及听到的一些零零散散的消息,得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结论。
如果没有“救兵”,这次宇邕御驾亲征,搞不好,会死在洛阳!全军覆没!
齐国,极有可能,已经在洛阳布下了天罗地网!
北周攻打洛阳,看上去就潼关一条路,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大军出发,都是从潼关走,但是并不是傻乎乎的一路奔袭到洛阳。
韦孝宽在信中预测,此番洛阳之战的关键点,在于高孝珩到底有多大能耐,以及,他会是什么立场。
只有把高孝珩和他麾下的军队,都看成是周军,这一仗才有得打。
不然的话,后路很容易被断掉。
洛阳就是围棋里经常出现的“劫”,占是占不住的。只有把这里当初是绞杀对方的战场,不断在这里打胜仗,消耗对手,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韦孝宽首先就认为不能打洛阳。
然而他说不过宇邕。
既然要打嘛,那就让高孝珩在前面吸引北齐的火力,让齐国人内斗,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周军再入局。
可是这里有个问题,要是他们打不起来呢?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所以韦孝宽对于周军“入场”感到很担忧。
洛阳南面的宜阳,北面的河阳三镇,都是关门的“铁锁”。周军要是想放心大胆的跟高伯逸在洛阳掰手腕,这两个地方,一定要保证!
这还是在洛阳打赢的情况下。
若是打输了,那真要想想怎么把大军带回潼关。
在韦孝宽的建议下,宇邕给王琳写了一封信,让他按兵不动,不要帮高伯逸来打洛阳。要知道,现在王琳是名义上臣服于北齐的。
王琳要是帮高伯逸给周国一锤子,倒也说得过去。
为之奈何?
越想越怕!
宇宪觉得,现在大概就宇邕觉得洛阳是他的囊中之物。
其实这一点倒是宇宪想得差了,宇邕无论再怎么蠢,也不会认为齐国很好欺负,可以随意揉捏。
宇邕执意要出兵洛阳,一来是想看看朝中谁是顺从他的,谁又在暗中说一套做一套。
二来则是想看看齐军的成色,跟周国改革后的府兵相比,到底如何,双方战力相差多少。
三来么,宇邕也想试试齐国的深浅,以及自己灭齐,还有多少距离。
这是皇帝的思维,宇宪无法理解,正如宇邕也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一样。
看了许久,宇宪将信纸拿起来,放到油灯下烧掉,直到全部化为灰烬之后,他这才长叹一声,起身朝着卧房走去。
床榻上,阿史那玉兹背对着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明明知道他进来了,也不转过身来。
“还在生气?”
“我才不会生气,哼。”
阿史那玉兹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宇宪摸着黑褪去她衣衫的时候,她却一点都没挣扎。